「永眠。」
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人体砸在地面的闷响，被纯粹的夜色掩盖。
暗中的人影骚动，在看到监视目标渐行渐远的背影时有个新手突然开口问了：「就这样让她离开？为什么不现在捉住她？」
「因为，还没有到最成熟的时候，价值不大。另外……」男性阴柔的嗓音伴随着人在地上痛苦打滚的杂音，「不要不听命令自作主张。」
外边的雪花飘得很密集。
安安静静，所有声音都像是被这雪夜吞噬，马路上没有一辆车，这个城市此时安静得不同寻常。
一个脖子上围着厚厚的红色围巾的身影匆匆走着。
那是一个身形纤细、即使衣着厚重也不见迟钝的女性身影。黑色的厚实呢大衣，口子全部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黑色杏眼，形状明明是清纯天真，却因为那紧皱的眉头而变得阴郁；柔软的黑色发丝在头上那棕褐色的绒帽下延展而出，里面夹着不少白色的未化雪粒，看上去有那么点可爱。
她的脚步停在了一家店门口。
门上的田字窗玻璃里透出暖黄色灯光，在门口没被踩踏过的雪面投下了四个黄色的暖黄块；雪面细碎的晶莹光泽如同散碎钻石，却突然被人一脚踩灭。
叮铃铃的门铃声如同轻风扩散，伴随着木门本身上了年纪的呻吟——门，被姑娘缓慢推开了。
这古旧的小机关尽职尽责，可惜回来的是这里的半个主人，它的提醒被无视了。柜台处的男人懒洋洋地撑起脸，瞥了回来的姑娘一眼，打了个哈欠，伸出手臂似乎想要伸懒腰，却突然顿住。
「哟，」他的声音挺轻松，放下手臂摸了摸柜台上的油灯，「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室内灯光昏黄，光源是木质柜台上的这盏小小油灯而已。
那小小的光焰，竟然把整个室内都蒙上了黄色光芒。细细的壶口下延后凸起夸张弧度，近乎球形的玻璃罩里有一朵非常奇怪的、开着五瓣花了的火焰。
男人戳了戳灯座，手撑在桌子上起身，绕出了柜台，带着一脸看上去似乎略倦怠的笑意上前。他的脸色其实很苍白，但是在黄色的灯光下并不明显。
「啧啧啧。」男人伸出手拍了拍姑娘身上的雪，开始打理她身上，「姑娘家家的，晚归可真不是什么好习惯呐。」
少女沉默站立，任由那双修长温暖的手略粗鲁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和围巾；然后又伸展手臂让对方脱下外套，依旧沉默着盯着人。
接下来就是被揉搓脸蛋。
她的脸上有那么点婴儿肥，五官的组合非常萌，即使面无表情也有种撒娇感；皮肤嫩的很，被男人这一通揉搓后很快就红了。
「于是每日问候完成……接下来，今天的事可以说了吧？」
完成一系列动作后，男人笑眯眯地伸出手指弹了少女的脑门，对方默默捂住，水润的双眼无声控诉。
「咳……算了。先来吃饭吧，之后再讲。」
两人对视还没一会儿，这男士就先败下阵，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他拿姑娘没办法，无奈拉着人的手进了里间。而在他们身后，本来没锁的门突然自己『砰』得合严，锁咔嗒一声自己扭转上锁，如同被看不见的手操控。
而门上的毛玻璃窗从外边看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雪地上再也没有了碎钻一样的光。
「今天……又一个。」
姑娘拿着勺子拨动着碗里的粥，突然开口，意味不明，语气没有起伏。
她的脖子上有着一根项链，深蓝色的吊坠在白嫩的皮肤上非常显眼。
男人扶额，一脸无奈：「这样下去的话……你确定不转学？」
「不想。」
干脆利落的回答。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你周围的情况越来越危险，我又像今天这样无法出去，到时候怎么办？」男人稍微撩开上衣，露出了腹部紧缠着的，渗着血丝的绷带。
少女抿紧了唇，眉头轻微皱起——明显开始纠结了。
男人趁热打铁追问：「你不肯转学的原因是什么？」
「千川……答应了朋友。」
「千川？上次闯进店里的小子？」这个，男人倒是有点印象。
「嗯。」
「答应和他做朋友就继续留在危险里？」此男眯起了眼，没过多的情绪。
「不可以的吗？」姑娘的眼睛里明显的疑问。
男人瞪了她一眼，无力扶额：「我说啊我亲爱的晨晨，你能给我担心点自己吗？你知道我现在恨不得把所有工作都给推了、一刻不离守你身边吗？」
「对不起，阿修。」时晨抿嘴道歉，眉眼间有显而易见的挣扎，「……最后一天，好吗？」
穆修懊恼叹息，起身走过去把妹子抱在怀里：「抱歉，是我太没本事了。」
他怜惜地摸了摸揪紧他衣服的姑娘，心疼。毕竟是第一个朋友，自然是要珍惜的。可惜，他没有本事守护她在一个地方安居无忧……
「我这一阵子陪你吧，上次那单报酬不错。」他蹲下身，双手扶着姑娘的肩膀直视姑娘的眼睛，「能留多久……我不能确定。抱歉。」
时晨的眼睛显而易见地有一种亮起来的感觉，眉眼舒展，明显非常高兴。
可是，她随即又垂眼看向了穆修的腰腹，语气都是迟疑：「你的伤。」
「你不许管这个，如果你动了我立刻让你转学！」
穆修这个警告一下子让姑娘摸向项链的手停下了，然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就透出了控诉。
「你今晚明显不能再负荷了。」解释了下后，穆修起身。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弯腰，在头顶落下了一个轻吻：「请记住我比任何人都想珍惜你，我的小公主。」
他还没直起身呢，就被捧住了脸。
「我也是。」姑娘捧着他的额头亲吻了下，才放他起身。
穆修笑了笑，又揉了一把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开始和姑娘一起收拾桌面，温暖的氛围在那小小火焰提供的光源下久久不散。
是夜。
「深眠。」
喑哑的嗓音在穆修的门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