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关中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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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浪子终回头

庞家恶少兄弟本来盘算,就川川那么大点孩子,怎能奈何得了自己?却不料,川川和云云联合出击,虽然打不过庞家恶少这样的大龄青年,但是拼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在村民的声讨中,恶少兄弟只好拔腿开溜,何曾想,一口寒光闪闪的大刀早已架在脖子前面。

两位恶少抬头一看,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早就堵住了道路,他的手里拿着一口青龙偃月刀,下巴上还贴着假胡须,活似一位美髯公现世,擒下了庞家的这俩混蛋。

“将军”的来路,对于广大戏迷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位就是刚才还在台上唱戏的武生。虽然他的戏份已经结束,但退场后,这货根本没有来得及卸妆,就被台下的骚动吸引了去。

武生将军目睹了恶少欺负儿童的劣迹,对此愤愤不平,怎奈如此之多的旁观者,居然没人出手,只好独自惋叹世态炎凉,人心冷漠。但是,令秦蕊和老大妈的出阵,拖延了庞家恶少,让他们没能及时跑掉,也为武生拦路赢得了时间。就这样,这位假将军横刀立马,将两个恶棍拿下。

许多村民都围了过来,声讨谴责庞家恶少的罪行,更有甚者竟然提议私刑处置这俩家伙,一时间群情激奋,众怒不息。唯有在刚才的打斗现场,川川从炕桌底下爬起来,也没有来得及收拾七零八落的锅碗瓢盆,径直奔向受伤的云云,看到他血流不止,也是惊慌失措,哭喊起来。

“唉,这两个挨球手艺比国兴医生错得远哩!”云云此时却是相当镇定,没有被飞溅的鲜血吓到,而是幽默地安慰川川:“医生打针那一下都不疼,这一刀下去可把人疼死咧!”

此时,村民们的注意力还在恶少那里,都在商讨怎么处置这俩二货,却没有人关心受伤的孩子,唯有旁边也被欺负的令秦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手帕,把云云的伤口包扎起来,暂时止血。

武生将军手里拿的,只是一把道具大刀,刀刃都是用塑料做的。可惜庞家恶少慌不择路,根本没心情考虑这些细节,被擒下以后还瑟瑟发抖,害怕脑袋被一刀斩下。这时,又过来了几个戏班子的人,用一捆道具绳子,把肇事者绑了起来,准备实施刑罚。

嘟嘟~嘟嘟~

正当人们在集中处理罪犯的时候,几声汽笛从后面大路上传来,一辆白色汽车径直驶向焦己村大戏台,停在了路边。川川抬头看着这辆车,其外观形态和当初孙秀才的铁箱子如出一辙,唯独不一样的是车身上还写着几个蓝色的字,车顶上也挂着一盏红蓝相间的大灯。

“蕊蕊,车上那几个字你认得不?”川川指着那白色的铁箱子,向令秦蕊询问。这位多读了几天书的女孩还是认出了上面几个简单的字,说道:“那两个字是‘公安’,这是警察的车!”

“警察?!”川川和目前刚刚止血的伤号云云都不约而同惊叹起来。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见过警察的形象,难道这回要亲眼目睹了不成?很快,车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两位穿着深蓝色衣服的大叔,他们都戴着一顶高帽子,上面镶嵌着一个复杂的金色徽章。

“挒开一下,挒开一下……”与电视上不同,这两位警察嘴里蹦出的不是普通话,而是地道的关中秦腔。看见警察走来,围观的群众纷纷敬畏地闪到边上,让他们移步事发现场中央。庞家恶少发现惹来了警察,都吓得屁滚尿流,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有人告状,说你两个拿刀子捅人。得是?”警察厉声言辞,质问庞家恶少。

“对着呢,对着呢!”不等俩肇事者开口,川川先喊了出来,引起警察注意。

两位警察中的一位来到川川身前,看到屁股上缠着手帕,边上一地鲜血的云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蹲下来扶起伤者,问道:“得是他两个拿刀子捅你?”云云没有说话,而是点点头。旁边令秦蕊扶了扶眼镜,走到警察面前,用稚气的声音解释道:“这两个碎娃原先到戏台边上卖水卖奶挣钱,那两个大娃过来抢羊奶喝,不给钱,还打人,然后就打锤咧。”

警察听了令秦蕊的供词,又找其他的目击者了解了情况,最后考证了擒获庞家恶少的武生将军的说辞,终于将这个案件定性。这是一起由于斗殴引起的恶性伤人事件,庞家兄弟拒不支付购买羊奶的费用,还出手打人,引发了最初的斗殴;随后,在斗殴过程中,使用水果刀行凶,导致云云受伤,应负主要责任。川川和云云在遭到欺负后,没有及时报案,反而采取了以暴制暴的行动,也要负一定责任。就这样,双方当事人都要被警察带到青化街的公安局派出所里面录口供,这起恶性事件也就此告终结。

打架事件搅乱了庙会秩序,最后,秦腔戏也草草收场,并没有演完。许多村民纷纷跟在警车的后面回村,焦己村本地的人们也都回到自己家里,闭门不出,唯独扔下俩孩子摆摊贩卖东西,在风中凌乱。

却说上官三德和上官武福这俩当爹的,早出晚归忙完了当天的农活,却依然不见孩子们回归。想来,也许是生意太好,一时难以脱身?或者是行头太多,自己搬不回来。总之,干等着不是办法,俩父亲决定一起去焦己村看看,或许孩子们真的需要帮忙。

但是,当他们来到焦己村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庙会早已散场,戏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底下除了村里正常来往的住户,也没有其他人流。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散落一地的羊奶茶叶行头,赶紧跑过去。

“川川?你到哪哒呢?”上官三德大叔急不可耐,赶紧放声呐喊。

“你得是在寻上官百川?”旁边一个小女孩问道。两位父亲看这小姑娘乳臭未干,心想恐怕也提供不了什么信息,显得不以为然。

可女孩却还在继续说话:“上官百川和上官湘云都被警察带到青化街派出所去咧。”这姑娘的吐字清晰,有条有理,不像在胡扯淡。其实,这位就是一直在场的令秦蕊,等村民都散去后,想到川川和云云的家人肯定会找来,于是并没有走远。两位父亲详细询问,得知了孩子们打架斗殴的事情,也是担心不已,没有收拾东西就急急火火跑到派出所去了。

话分两头,云云虽然被刀捅伤,好在刀子比较小,也不算非常锋利,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在屁股上留下一道伤疤,放了一点血,并无大碍。无论如何,做出动刀伤人的恶劣行径,庞家恶少肯定是在劫难逃了。

“叫啥名字?哪哒人?”一位高大的警察凶巴巴地盘问着庞家兄弟俩。

“我叫庞玉龙,焦己村三队人。”

“庞玉峰,焦己村三队。”

两个嫌疑人分别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警察指着墙上的两句标语,教育道:“看看,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两个好好回话,要是敢说虚话……”后面的话警察并没有说,此时庞家兄弟已经吓得发软,估计不敢造次。

“这上头写的啥?”庞玉龙弱弱地问,他指的就是警察刚才介绍过的,墙上那句标语。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警察很不耐烦地又一次摆出了政策。无奈庞家恶少这样不学无术之辈,怎能看懂博大精深的汉语文字,只能默默抓瞎,难以领会其中奥义。没有办法,警察只好解释一下这两句话的含义:“这个就是说,我问你话的时候,你要是说虚话,就要从严处置,没有好下场;要是你说实话,配合警察办事,就从宽处理。明白了么?”“明白,明白……”庞氏兄弟赶紧表态。

“谁拿的刀子?”警察直入核心问题,追究这项最严重的责任。庞玉峰犹豫了一下,举起右手,颤颤巍巍地说道:“刀子是我拿的,人是我捅的……”警察的情绪倒是比较平静,没有疾风暴雨般的一顿教训,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对,你承认就好。现在立起,给你照个相。”说罢,一位捧着照相机的警官已经来到一旁,而此时,川川和云云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俩货的外貌。

庞家兄弟是一对双胞胎,年龄都是13岁,庞玉龙为兄,庞玉峰是弟。这庞家是焦己村比较富庶的家庭,父亲是个小工厂的头目,所以整天不在家,导致孩子缺乏管教,渐渐走上了黑道。庞氏兄弟的身高都在165厘米左右,体型也比穷人家的孩子健壮许多,举手投足只见根本就没有农民的气质,反而是一股富家公子哥的仪态招摇过市,难怪他们被称作恶少呢。虽然庞家富裕,但其实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相对的富庶并不等于真正的小康,只是庞家兄弟的打扮烘托出来这样一种氛围,显得自己多么牛气。其实,这俩兄弟在花钱的事情上非常较真,吃霸王餐也是经常使用的伎俩,留下斑斑劣迹。

押走了肇事者,川川和云云也就分别接受了警察的询问,大致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打架是不对的,但他们俩毕竟是受害者,没有遇到太严厉的斥责。最后,警察还请出手相救,擒下行将逃跑的庞氏兄弟的武生做了口供。这位武生是青化镇东北方向六七里外的南武村人士,名叫武千阳,小时候在戏班里面长大,老早就进入了演艺圈。孩子们自然要感谢前辈救命之恩,而武千阳也没有任何避讳,随口给俩孩子讲述了很多自己的故事……

原来,武千阳上过小学,拥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后来,由于演技出色,十几岁的时候就在戏台上演武打戏,翻跟头和耍大刀都是他的强项,至于秦腔那种满场大吼的唱风,更是他赖以成名的绝学。现年22岁的武千阳,是岐山县秦腔剧团最优秀的演员之一,受到省市级别演出团队的关注,随时有可能被晋升上去。面对这样一位优秀的人才,川川情不自禁说出了自己上学的愿望……

“那你可要好好上学……”武千阳这位介于大叔和大哥之间的前辈送上了积极的鼓励:“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把书念出来,上了六年小学就去唱戏咧。人家市里头的戏团都嫌咱没文化,要不是些这阵子我都去省剧团咧!”可以看出,武千阳对自己的演技有绝对自信,只是没能好好上学一事让他耿耿于怀。

结束了笔录,俩孩子簇拥着武前辈就有说有笑离开了派出所,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被判拘留3天的庞家兄弟。武千阳面对这俩恶少,叹了一口气,以长辈额口气教育道:“你两个都这么大人咧,一天四季打锤惹事。你看人家娃娃伙,才不到7岁就知道要上学学本事呢!你说你两个丢人不?”说着,武大将军还指了指川川和云云。

受到了警察的教育,又被武千阳这样挖苦了一番,庞家兄弟此时也是后悔万分,有了悔改之意。可是,面对刚刚还刀兵相见的孩子,一句道歉的话仍然憋在嘴里,难以启齿。武千阳这个见过世面的看出了端倪,劝道:“你两个有啥说的,就放快,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咧!”

眼看川川和云云就要走远,庞玉龙作为兄长,还是鼓起了勇气,拦住俩孩子,做出了一个江湖上的抱拳礼。云云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看见愁人分外眼红,只是碍于在派出所地界不敢大打出手,于是没好气地走开了。庞玉龙没有桀骜不驯的笑容,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只是懊悔地说道“小兄弟,今儿是我两个不对,不该寻事打锤。我两个以后像警察说的么样,‘痛改前非,从新做人’,再不给咱惹事咧,你嫑见怪咧对不?”即使庞家兄弟根本不知道警察说的“痛改前非”是什么意思,但是道歉的话总归是说了。

“川川,赶紧走,嫑理他娘匹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云云不知道是无师自通,还是从谁口中听到过这句话,总之用得很贴切。这是,庞玉峰也跑过来道歉,虽然他们是亲兄弟,但是逢事的时候,还是兄长庞玉龙更积极一些,小弟常常是跟着大哥做同样的事情,或者在大哥打开局面后再掺和进来。

云云还在不停催川川走人,而后者却停下了脚步,默默注视着庞家兄弟俩,良久,不由自主问道:“你两个上过学没有?”

庞家兄弟面面相觑,纷纷回答没有,而川川则是一脸俏皮的表情,笑道:“么九月开学的时候,你两个一搭来!”说罢,原地转身,迈开小步子去追赶云云了。

或许这一句童言需要庞家恶少好好体会一番,在派出所拘留的这几天,正好重新思考一下人生,考虑一下是否应该摆脱现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迈向阳光的明天?与此同时的,离开派出所的两位孩子又将面临一场危机。或许对川川来说,这并不是啥可怕的事情。但是,对于受了皮外伤的云云,情况还真有些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