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古代卷·上(中国传播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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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分裂时期的文化传播思想(7)

佛以一音广说法,老子云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一之为妙空,玄绝于有景,神化赡于无穷。为万物而无为,处一数而无数。莫之能名,强号为一。在佛曰实相,在道曰玄牝。道之大象,即佛之法身,以不守之守守法身,以不执之执执大象。从这段话可见萧子显认为佛学和道学在本质上是殊途同归的,只不过双方在传道的时候运用了相同概念的不同语词罢了。

萧子显在人际传播上对传统的“士为知己者死”有了新的注释:

士死知己,盖有生所共情。虽愚智之品有二,而逢迎之运唯一。夫怀可知之才,受知人之眄,无惭外物,此固天理。其犹藏在中心,衔恩念报,况乎义?

他在人际传播中把“报答”思想的核心“知”,进一步上升到更高的道德境界——“义”。“义”是人际传播的最高准则。因为“知”存在着可否逢迎的问题,而“义”则不论愚人与智者应该都是一样的。

三、范缜《神灭论》及其传播思想

随着佛教、道教势力的扩张,不仅损害了政府的税收与徭役、兵役,也妨碍了世俗地主经济势力的扩展。佛教“捐六亲,舍礼义”,以及佛、道的虚幻想说等,都成了儒生的攻击目标。他们从维护中国正统文化的立场出发,极力攻击和贬低佛、道二教。《北齐书·樊逊传》:天保五年(公元554年)文宣帝询问对佛教道教的意见时,逊答道:道教之“玉简金书,神经秘录,三尺九转之奇,绛雪玄霜之异,淮南成道,犬吠云中,子乔得仙,剑飞天上,皆是凭虚之说,海枣之谈,求之如系风,学之如捕影。”他称僧、尼、道为“左道怪民,亦何疑于沙汰。”只是由于最高统治者的袒护,佛、道二教在北齐的发展才没有受到影响。

在西魏、北周,佛教也很盛行。宇文泰就信奉佛教。他的继承人、北周的孝闵帝宇文觉、明帝宇文毓信佛更加虔诚,故佛教在其境内长盛不衰。道教也在这时迅速发展壮大。其时“缁衣(指僧尼)之众,参半于平俗;黄服(指道士)之徒,数过于正户。”僧、尼、道士占有了大量土地,而且不用向政府纳税服役,这对于国小民寡的北周来说,实在是一个严重的危害。寺院、道观不但在经济上与官府、世俗地主发生矛盾,而且思想上也与恪守儒家学说的士大夫发生矛盾,佛、道之间也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地位而发生冲突。

当时北周武帝召集群臣及名僧、道士,讨论三教的优劣。意在压低佛教的地位,定儒为先,道为次,佛为后。可是,当时执掌大权的是笃信佛教的大冢宰宇文护,不表同意,加上道安等上书诋毁道教,因此,多次讨论,三教未能定位。建德元年(公元572年)周武帝诛宇文护,始掌朝政大权。次年下诏“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即僧尼)道士,并令还民。”“绒佛焚经,驱僧破塔,……宝剎伽蓝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这次灭佛,北周政府不仅获得了大量的寺观财富,而且获得了近300万的编民,遂使生产日益发展。

佛教的神不灭唯心主义哲学思想,遭到了当时神灭论的唯物主义者的反对。其中最著名代表是范缜(公元450~515年)。《梁书·范缜传》:缜祖籍南乡舞阳(今河南泌阳县西北),祖琢之,官至中书郎;父蒙,曾为奉朝请,早卒。缜少孤贫,弱冠,拜当时的名儒刘瓛为师。他卓越不群,勤奋好学,深受赏识。“既长,博通经术,尤精《三礼》。”由于“性质直,好危言高论,”不为朝廷所重,一直怀才不遇,穷困潦倒。35岁始仕齐朝宁蛮主薄,累迁至尚书殿中郎。永明七年(公元489年),笃信佛教的竟陵王萧子良大宴宾客,范缜在座上发言反对佛教的神不灭与因果报应。

子良问:“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贵贫贱?”缜答道:“人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具开一蒂,随风而坠,自有拂帘幌坠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范于粪溷之侧。附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

他的意思是:人们的富贵贫贱并不是前生注定或因果报应的结果,而是由不同的客观条件造成的。宴会上的争论没有结束,也没有结果,范缜就以问答形式,著《神灭论》。《神灭论》一出,“朝野喧哗,萧子良集僧难之而不能服。”于是萧子良又以高官厚禄利诱,范缜回答决不“卖论取官”。《神灭论》是在梁武帝天监三年宣布佛教为国教后三年发表的,严重影响了佛教的地位。于是由梁武帝亲自出马,僧正法主阵,与范缜展开了第二次辩论。

范缜开宗明义指出:“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就是说,身体和精神是对立的统一体,精神(灵魂)从属于身体,身体存在就有精神(灵魂),人死了,精神(灵魂)也就随之消灭。又说,形体与精神是互为依存而不能分割的。他的“形神论”不仅在论辩中发挥着威力,而且在传播理论上也有贡献。在传播思想上,他提出了传播主体——人有“质”,就是“知”。他针对佛教徒“人木同质”的诡辩进行反驳说:

今人之质,质有知也,木之质,质无知也;人之质非木质也,木之质非人质也。

形神关系问题,是当时哲学上的一个关键性的理论问题,也是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分水岭。范缜关于“形神相即”和“形质神用”的一元论体系,是我国古代哲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他的意思是说精神不可以离开形体而单独存在。范缜解释说:人与木、活人与死人虽然都是质体,但是两者的本质属性不同,“知”是人生的属性,无知是木和死人的属性,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佛教徒又提出:既然生人之形有知。那么,“死者之形骸,非生者之形骸邪?”死人和活人的形体是相同的,活人有知,那么死人也应有知,也有灵魂。范缜批驳佛教徒的悖论,辩解说:

生形之非死形,死形之非生形。区(躯)已革矣,安有生人之形骸,而有死人之骨骼哉?

荣木变枯木,枯木之质,宁是荣木之体?若枯即是荣,荣即是枯,应荣时凋零,枯时结实也。又荣木不应变为枯木,以荣即枯,无所复变也,荣枯是一,何不先枯后荣?要先荣后枯,何也?

生灭之体,要有其次,故也。夫欻而生者必欻而灭,渐而生者必渐而灭。欻而生者,飘骤是也;渐而生者,动植是也。有欻有渐,物之理也。

即是说,由活人变死人,荣木变枯木,是一种质变,不能等同。人由生到死,好比树由荣变枯,是自然一定变化的规律,但是生与死,荣与枯,两者既不同质,也不能反变和循环。他强调了事物的发展“皆有其次”,即事物不同的质决定其发展变化的次序和过程。如飘风骤雨,突然发生而突然消失;动物和植物则逐渐生长,慢慢老化直至死亡,这些都跟物质的属性和事物发展的规律有关。这样他区别了事物欻变(即突变)和渐变的两类性质、两种过程。

范缜还深刻指出,思维是人的高层次的特殊功能,人体的各个部分都有感知的功能,但它们不能分辨是非,这样进一步可把人的认知传播分为两类:如手之知觉,如心之思虑。有如下的对话:

佛教徒问:形即是神者,手等亦是神邪?范缜答道:皆是神之分也。佛教徒问:若皆是神之分,神既虑,手等亦应虑也?

范缜答道:手等亦应能有痛痒之知,而无是非之虑。……浅则为知,深则为虑。是非之虑,心器所主。五脏各有所司,无有能虑者。

范缜把“神”分为“知”和“虑”两个层次,“知”是浅层次,“虑”是深层次。如手等只有痛痒感觉的属于浅层次的“知”,人对事物具有是非分辨的能力则属于深层次的“虑”。虽然因为当时科学发展的局限,他不能准确表述思虑是大脑的功能,而归之于“心”;但是他已能明确指出五脏和人的皮肤、肢体都各有独特的功能,但不能思虑。

佛教徒否定范缜认为“心”是思维工具的观点,认为“虑体无本”。为此他又进行了反驳,同时也使我们看到,他已能把内部的自我传播与外部的人际传播区别开来。他说:

苟无本与我形,而可编寄于异地,亦可张甲之情寄王乙之躯,李丙之性托赵丁之体。然乎哉?不然也。

人的思维活动必须依赖人体一定的生理器官,否则就无法实现思想传播和情感传播。范缜认为,如果“知”失去了知觉活动的本体,不与“我”的存在相联系,那么属于“我”的“知”就可以寄托到别人的形体上去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为了让范缜放弃“神灭论”思想,萧子显等用官职来引诱,梁武帝用权势来威胁,朝贵等64人著文围攻,都没有迫使他放弃。范缜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从理论上摧毁神学理论基础的人,他的《神灭论》在无神论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四、语言传播在南北统一中的地位

公元291年西晋末爆发“八王之乱”,其结果:一是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称为“五胡乱华”的局面,二是造成以司马王室为首的北方士族大规模南迁的“永嘉丧乱”。一乱带出二乱,大批移民,形成了中国历史上南北方言的一次大交融,也形成了胡汉语言的大交融。北方士族到了南方,听到南方的吴楚音十分敏感,《世说新语·轻诋篇》记载:“支道林入东,见王子猷兄弟还,入问:‘见诸王何如?’答曰:‘见一群白顶鸟,但闻唤哑哑声。’”从北方来的王子猷兄弟听到南方话像鸟叫,可见当时言语交际的隔阂。在这情况下,一些有志的文人开始从事言语传播的研究,于是涌现了一批语言学家,并提出了一些言语传播方面的想法。

(一)梁顾野王《玉篇》和他的传播思想

顾野王(公元519~581年),字希冯,梁吴郡(今江苏吴县)人。史称性笃好学,博洽多闻。梁武帝大同中任太学士,奉诏编撰《玉篇》。《玉篇》按部首分542部,收字16917个(据《封氏闻见记·文字篇》)。古本已佚,今仅存宋陈彭年等重修的《宋本玉篇》。顾野王在《自序》中说:

昔在庖牺,始成八卦;暨乎仓颉,肇创六爻,政罢结绳,教兴书契。天粟昼零,市妖夜哭,由来尚矣。爰至玄龟,龙马负河洛之图,赤雀素鳞摽受终之命。凤宇为字,掌理成书。岂但人功,亦犹天授。故能传流奥典,钩探至赜,扬显圣谟,耀光洪范。文遗百代,则礼乐可知;驿宣万里,则心言可述。授民轨物,则县方象魏;兴功命众,则誓威师旅。律存三尺,政仰八成。听称责于附别,执士师于两造;勒功名于钟鼎,颂美德于神祇。故百官以治,万民以察。雕金镂玉,升崧岱而告平;汗竹裁缣,写宪章而授政。莫不以版牍施于经纬文字,表于无穷者矣。所以垂帷闭户而读遐年之世藏,形晦迹而识远方之风遵。览篆素以测九垓,则靡差肤寸;详观记录以游八裔,则不谬毫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