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阎罗数十年来行走江湖,结下了许多仇人,也多次遭人算计,她那双瞎眼便是被人出卖后不敌对头所致。因此她事事小心,处处提防,即使是对一个毫无半点武功的少年也不敢轻易相信,况且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闯荡,时时刻刻要躲避仇人的追杀,也就越发的谨小慎微了。她既然知道沈隐极是聪明,心里又岂能不对他加以防范。
想来是世事合该如此,害人终会害己,多行一恶不如多行一善。沈隐本想把那妇人毒翻之后,再从她身上搜寻解药,但想来想去,心里终是不忍心,沈隐寻思道,这妇人虽然必非善类,但自己终究没有亲眼见到她作恶,况且她未必就不会信守承诺,把解药给自己。就这样把她毒死,恐怕自己一生都将活在杀人的阴影里。于是在上山的路上,经过小溪时,沈隐把竹筒里的水全部倒掉,换上无毒的溪水。没想到却救了自己一命。
一竹筒水哗啦啦的全部倒进沈隐口里,呛得他连退几步,剧烈地咳了起来。沈隐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质问她到:
“你做什么?”
“请你喝水!”冷面阎罗冷冷答道,她摇了摇空荡荡的竹筒,“再去打一壶水上来。”说罢便将竹筒丢给沈隐。
沈隐接过竹筒,往洞外走去。心里直对自己说,“好险,好险。如果不是我把竹筒里的水换了,这时我已经死在自己手里了。”
沈隐重回洞中时,冷面阎罗正坐在那运功疗伤。洞顶上投下来的月光照在她脸上,更显得她阴冷如鬼魅。沈隐借着月光细细的看了看她,只见她形容消瘦,面色憔悴,过肩的长发垂在身后,有些凌乱,一身长衣看上去也十分的陈旧。任谁乍一见她都会以为她是一个饱受漂泊之苦,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子,而不是她口中所说的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冷面阎罗。
沈隐心中泛起一丝微澜,突然为眼前的这个人觉得有些难过。一时忘了将手中的竹筒放下,痴痴地看着她疗伤。那冷面阎罗疗完上,知道沈隐还没有走,便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想找死吗?”
冷面阎罗这一问,沈隐才恍然如从梦中醒来,道:
“水打来了!”
“放下吧!”冷面阎罗道。
沈隐把水放在她右边伸手就能拿得到的一块石头上,并说道;
“我把水放在石头上了,你伸手就能拿到!”
冷面阎罗恨恨地说道:
“少废话,你是取笑我眼睛看不见吗?小子,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
冷面阎罗虽然没有把话说完,然而沈隐心里明白她是在威胁自己,转念想到自己刚在还可怜她,为她难过,不由得心中苦笑一声。转身便往洞外去了。
自此,沈隐每日夜里为她送水和食物上山,前四天冷面阎罗都是盘坐在那里打坐运功,到得第五日,沈隐进洞去后却看见她的身影在洞中腾挪闪越,一条铁链在空中舞得时而飘灵如飞絮,时而刚劲如枪似剑。如飞絮时,那条铁链上下飞舞,搅动一阵狂风,如枪剑时,她手一扭动,那条铁链霎时坚挺有如一把利剑,披荆斩棘,能刺能削。
沈隐虽然不懂半点武功,却在一旁看的呆若木鸡,心中好是羡慕。少年意气,本是好动、意气风发,血气方刚之时,眼见得冷面阎罗一身的本事,哪有不佩服羡慕的道理。沈隐心想,要是他能学得一招半式,旁的不说,以后在沈二牛一干伙伴面前岂不是能好好威风威风!当下打了十二分精神,躲在一旁偷偷看她练功,虽然心里不明白,却把那些招式一一记在心里。
到了第二天白天,沈隐从家中找来一条马鞭,躲开沈二牛、红莲等人,沿着溪流而上,寻了一个僻静的去处,把前一天晚上记住的招式耍弄一遍。沈隐极是聪明伶俐,虽然不得其中奥妙,但粗看上去却是有模有样,只是那能随意摆动的铁链如何能使得像一杆铁枪,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沈隐正在那钻研练习之时,溪流旁边顺着山势而行的一条官道上,七个身材不一,穿着却并无二致的人骑着高头骏马正往村里去。他们个个身披黑色大氅,头戴斗笠。
领头的那人面露凶色,一声不吭,目光似游移不定,又好像把四面八方的事物都看在眼里。其余六人都配有兵器,只他一人什么武器也没带。他的身后一个满脸胡须的粗壮汉子手里握着一把大刀,紧紧地跟着他,生怕走在前面的人一不留神就跑了。
中间那人目光如炬,面颊深陷却满布杀气,将一把并不起眼的剑抱在胸前,马在路上颠来颠去,他却丝毫没有晃动,好像这匹马驼的不是一个活生生地人,而是一座石像。
其余四人跟在后面,腰间均配有一把宝剑,镶金缀钻,在烈日下闪闪发亮。
七人中有六人沉默不语,只有那粗壮汉子一路上咋咋呼呼说个不停,说什么找到她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不能再让她跑了之类的话。
这个时候,后面四人中有一个头发遮住半边脸的人指着沈隐说道:
“大哥,二哥,你们瞧!”
粗壮汉子听得他这么一说,将手中刀一抖,急忙问道:
“那臭女人在哪?”
“三弟,不是那妖妇。你自己看!”
粗壮汉子往沈隐那边望了过去,沉吟片刻,才如恍然大悟一般,指着沈隐对众人说道:
“那是……”
“冷面阎罗!”把剑抱在胸前的男人轻声道,言语中满是不屑。
“从表面上看,确是冷面阎罗的武功。哼,可惜这小子不得要领,八成是偷学的。”领头的那人其实早已经看出沈隐使的是冷面阎罗的武功路数,只是故作不语罢了。
“大哥,我去把那小子抓过来问问!”粗壮汉子眼睛瞪得滚圆,望着他大哥道。
领头那人把头一点,粗壮汉子踢了一下马肚子,奔到沈隐对面的路上,一个纵身,脚在马背上轻轻一点,飞身越过那条小溪,使了三十六路擒拿手中的一式,掐住了沈隐的肩膀。这一下,恰似一只雄鹰抓住了一只兔子。沈隐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早已被那粗壮汉子提过溪去,扔在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