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啰嗦了，你只说谁当接班人更合适。”蒋丽君不耐烦地说。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看谁顺眼就提拔谁。”
“那你看着谁顺眼。”
“他们谁肯听我的我就提拔谁，具体地说，不说了，晚上再告诉你。”王一鸣瞟了钟海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又打住了。
蒋丽君似乎明白王一鸣的意思，知道他当着钟海的面不想说，就抢白他道：“看把你神秘的，钟海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别把屁闷在肚里再闷出病来还不划算，你要再把我干儿子当外人，当心我和你过不起，我叫你说你就说。”
王一鸣本能地朝门口望望，压低了声音说：“这里面有学问，我的继任者必须能做到了以下两条我才能提拔他，第一，必须保证不翻旧账；第二，最好能保持我的利益，仔细琢磨琢磨吧，我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别的不敢说，对于这套把戏我还是轻车熟路的，你就只知道一天到晚跳舞，不了解其中的奥妙，官场里的水，深着呢。”
蒋丽君则不以为然，撇着嘴说：“就你的道行深，我看也未必，不和你说了，钟海，你认为你干爸离任后谁来当校长最合适。”
“王校长都没决定的事，我不敢妄下断言，还是听王校长的，不过赖威利早上倒是找过我，似乎对校长的职位有所企图。”钟海说完，看王一鸣有什么反应。王一鸣哈哈一笑，说：“就他那熊样也想接我的班，做梦吧，他那个人，目光短浅，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顾眼前利益，要他当校长，哼。”
“那张副校长呢，我看张副校长能胜任。”
“能胜任的人多了，我把你放在校长的位置上，你也能胜任，没听过这么一句话么，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唠叨了半天，王一鸣虽然没具体说要谁当校长，但钟海听得出来，他不会任人唯贤，一定要找个能照顾他利益的来接班，这样一来，不但在王一鸣离开后不会翻他的旧账，还能多少维持他在一高的既得利益，比如文印室食堂美术班什么的分红什么的。对于王一鸣的这种想法，钟海虽然年龄小，但也知道，他的这种打算基本上属于痴人说梦，不过从中也能看出来，这个家伙确实贪得无厌。
钟海的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对谁来当校长的话题已经不感兴趣了，正想告辞离开，王一鸣起身去了卫生间，蒋丽君坐到了钟海身边，碰碰钟海的腿，看着钟海问道：“小钟，你认为赖威利和张国云两人谁当校长更合适。”
“如果我说了算我就告诉你，可惜，我只是个跑腿的，没资格谈论这个问题。”
“干妈要你说你就说，说错了你没关系，你喜欢谁就让谁当，干妈的背景你还不清楚。”
“我认为要张国云来当校长最合适。”钟海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蒋丽君还没问钟海为什么这么说，刚从卫生间出来的王一鸣听了钟海提到张国云的名字，走到钟海面前摇摇手，像驱赶蚊子，说：“不行，他表面上看斯斯文文的，但总是和我作对，上次中层干部大换血就是因他而起，一高就是没校长也不要他当校长。”
钟海仰脸看着王一鸣，怔怔地问道：“两个人你都看不上，总得有人当校长吧，你总不会提拔我当校长吧。”
“还真别说，你要是副校长，我没准还真的提拔你，他们两个都不是好鸟，我一个都没看上，我也想过了，在我离开后就让校长的位置先空着，等我在教育局站稳了脚跟，再好好物色一个。”
钟海看看时间，已经九点，想起身告辞，还没张口，三个人都听到了敲门声，蒋丽君正要出去开门，王一鸣的手机响起，随即喊住了蒋丽君，说：“赖威利的电话，估计敲门的就是他。”说着把蒋丽君拽到了一边，嘀咕了了几句，蒋丽君点点头，转身朝钟海笑笑，出门下楼开门，王一鸣这才开始接听赖威利的电话。
蒋丽君领着客人上来了，果然是赖威利。
赖威利一手提着一个硕大的蛇皮包，虽然蒋丽君提前已经告诉他钟海在这里，但当他看到钟海时还是一愣，脸上略带一丝难为情。钟海主动上前和赖威利握手，赖威利把包放在一边，和钟海热情地握了手，说：“巧了，早知道你在这里喝酒，咱们就一块过来。”
“我来王校长汇报工作，碰巧赶上吃饭，就顺便蹭了点饭吃。”钟海说。
赖威利看看桌子上的茅台空瓶子，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饭菜，茅台酒就喝上了，我辛辛苦苦跟着王校长干了这么多年，剑南春五粮液也喝了几次，可就是没喝过茅台酒，钟秘书不愧是校长的红人——”
钟海知道赖威利前来所为何事，也不想在此久留，王一鸣大概也不希望自己在此久留，于是不等赖威利说完，就声称自己还有事，和王一鸣打了招呼要离开。王一鸣也没挽留，倒是蒋丽君陪着钟海要下楼，走到门口回头对王一鸣说：“钟海没开车，我去送送他。”
“马上回来啊，不然赖副校长还以为你故意躲他呢。”
蒋丽君朝赖威利笑笑，跟在钟海身后下楼。
王一鸣请赖威利入座，赖威利显得有些局促，走到门口把硕大的蛇皮包提过来放在地板上，蹲在地上打开，从里面掏出几样所谓的贵重礼品，一条纯真丝蚕丝被，两条软中华香烟，一包足有一斤重的天山鹿茸和美国花旗参，还有几样外地的土特产。这些东西被赖威利摆在桌子上，他把蛇皮包叠好了放在一边，说：“王校长，我不比你，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知道你也看不上，不过这两样补品的确不错，天山鹿茸是我同学从新疆带来的，野生的鹿茸，效果特好，说了不怕你笑话，早些时候吧，一个星期做一回都没兴趣，自从服用了这天山鹿茸，嘿嘿，你弟妹都烦死我了——，其中的奥秘我就不说了，野生的好呀，什么东西都是野生的好，还有，这包花旗参可是正宗的，是我一个亲戚从美国带来的，不说了，早就想和你一起分享，可一直没机会，这不，眼看你就要调走了，我就忍疼割爱——”
王一鸣不等赖威利说完，摆摆手打断了他，平静地说：“赖副校长啊，你这样做就见外了，咱们是同事，可不能来这一套，东西你怎么拿来的，还怎么带走，我可不敢收受你的贿赂。”
“咱哥俩相处了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你要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这里哪是贿赂，是同事间正常的走动，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也顺便送我点什么，我，可是来者不拒哦。”
王一鸣早已猜到，赖威利此番前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高未来校长的交椅。
蒋丽君开着奥迪行驶在路上，钟海坐在副驾驶位置，两手放在小腹前，一副真诚的样子。他表面看不动声色，其实在想着在什么地方下车。吴子玥多次提到蒋丽君时都咬牙切齿的，钟海后来判断，吴子玥不但熟悉蒋丽君，蒋丽君也一定干过什么伤害吴子玥的事，钟海不想在市府门前下车，如果那样，蒋丽君肯定就要问钟海为什么住在市府大院，这样就会暴露出自己的行踪。
车子行驶到十字路口，蒋丽君问往哪儿拐，钟海还没考虑清楚，只能说：“干妈愿去哪儿我就哪儿。”蒋丽君一听大喜过望，夸赞钟海道：“时间过一天你也大一天，越来越懂事了，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听你的，路上不许说话，我带你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样吧，干妈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咱们两个好好拉一拉。”
听蒋丽君如此一说，钟海的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响，他很快意识到，蒋丽君今晚可能要对自己下手了。但既然话已出口，钟海也不好收回，只能见机行事。他也想看看，这位风骚的女人到底怎么腆着脸要对自己不轨。
奥迪向右拐，向环城路开去。环城路通向南郊，钟海判断蒋丽君一定要把带到南郊。在荒郊野外，蒋丽君就会撕掉干妈的面具，向钟海提出非分的要求。
王一鸣对赖威利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他心里清楚，这位善于投机钻营的副校长一定是来打探校长接班人的消息的。王一鸣的脑子虽然不怎么灵活，但毕竟在一高当了几年一把手，看人也有几分独到的眼光，对赖威利也有自己的看法，这种人只能加以利用，但到关键时刻决不能委以重任，上次张国云在校长办公会上要求大换血时对王一鸣采用了逼宫的手段，赖威利下了软蛋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那时候赖威利下一个蛋，王一鸣在考虑一高的人选问题时，绝对把赖威利放在第一位。
赖威利似乎也感觉到王一鸣对自己的冷淡，但他的脸上一直维持着最起码的笑容。笑容有点巴结讨好的味道，赖威利心里也不乐意，但为了自己大好的前程，只能出卖自己廉价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