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说着，眼泪夺眶而出，竟然哽咽起来，接着是呜咽。
“你小声点，不然别人会误会的。”钟海很忐忑，劝说着兰。
“我不怕，父母不让我进门，他又不肯见我，房租也到期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如死了算了，钟秘书，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你能告诉我么。”
从兰的口述中，钟海似乎已经了解到兰和李自强之间的恩怨。钟海靠在沙发上，把手插在裤兜里，只能保持沉默。
下课的铃声响起，钟海要兰打李自强的手机，兰却说：“他肯定不开机，我怀疑他已经用了另外的号码，不信我试试。”
兰拨打了李自强的手机，并摁下了免提。
“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客服的声音很清晰，验证兰说的没错。兰站起来走到门口，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看到李自强从培训班走出来，连招呼都没打，用围巾捂着脸，直接开门冲了出去。
钟海走到门口往外看。红色的围巾在风中飘着，抖着，涩涩的，如风筝的尾巴。
兰把李自强堵在了半道上，并对李自强小声地说着什么，然后兰向这边走来，李自强跟着兰走了过来。
李自强把教案放在钟海的办公桌上，呆呆地站着，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兰站在李自强身边，等着李自强说话，而李自强却一言不发。钟海感觉不适合呆在这里，抬脚就往外走，兰冲过来挡住了钟海，低声地请求道：“钟秘书别走，耽搁你一会儿，你也听听他怎么说，我想最后再给他一个机会，否则大家玉石俱焚。”
兰幽怨的目光阻止了钟海的脚步，他只能拐回来，站到了办公桌的另一头，看着李自强尴尬地笑。“这事与我无关。”钟海解释道。
兰走到李自强身边，抓住了李自强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说：“你触摸一下，他已经会动了，总是踢我的肚皮。”
李自强看了钟海一眼，对兰说：“这里是学校，你就别胡闹了，有什么话咱们另找时间说。”
“你手机都关机，我又找不到你，肚子里的东西眼看着一天天长大，你等得及，我等不及了。”
“没别的办法，只能拿掉。”
“放屁，医生说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你一天到晚和一帮子小混混混在一起，谁知道是谁的？”李自强把一头长发往后拢了拢，不屑地说。
本来就开始发怒的兰听到李自强如此糟践自己，就冷笑一声，说：“既然你如此无情，也就休怪我无义了，咱们今天当着钟秘书的面好好说说，好让他评个理，你作为一个老师，当时借着给我开小灶的名义把我弄到你的办公室，说要给我看相，后来又说我身材好，可以当你的模特，然后就把我变成了你的情妇，还说你和老婆感情不和，要一辈子对我好……你倒好，连个面都肯见，是不是把我玩腻了就想一把甩开，是不是，你说……你以为你躲着不见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今天要不把事说清楚了，休怪我翻脸无情。”
兰哭诉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落在地上。钟海好像听到了眼泪落地的声音，按照他的脾气，如果自己的妹妹受到了如此欺辱，他会一拳砸在李自强的鼻子上。
“别哭了，你说怎么办吧。”李自强递给兰一张纸巾，兰接住纸巾擤鼻涕，然后把纸团扔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你说吧。”
“办法只有一个，拿掉。”
“我已经刮不起了。”
“刮不起也得刮，咱们当初约好了，凡是怀了种必须拿掉，你不能违背诺言。”
“我违背诺言？你当时怎么对我说的，你说你要一辈子养着我，即使我和别的人结婚了，叫我一定别忘了你，你拍着良心说说，有没有说过。”
“时过境迁，逢场作戏，玩笑而已。”李自强厚颜无耻地说。
“哈哈，好笑，我是个人，不是你随手画的画，扔到风中飘走就没事了。”
搞艺术的感性好，理性差，缺乏逻辑思维，事情都火烧眉毛了，李自强还在强词夺理，夺不到理就胡搅蛮缠，兰被逼疯了，一头向李自强撞过去，李自强一躲，兰撞到了桌脚上，额头上冒出丝丝血。兰没昏厥，继续哭闹，骂李自强流氓，玩腻了她就想甩开她，吵着要人告诉她生命的意义。钟海手忙脚乱，赶快上前去劝说兰，可是已经晚了，窗户外已经晃着无数个脑袋，门也突然被推开。
王一鸣迈着方步进来了。
他在窗外已经看见了里面发生的一切，也知道正在发生的是一场感情的风波，兰和李自强就是感情戏的主角。狼正想吃肉找不到借口，羔羊把最肥美的肉暴露在眼前了，王一鸣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有的时候机会说外空心思找来的，有的时候机会更是等来的，王一鸣的运气好，机会说来就来了。
他赶走了窗外围观的人，理直气壮地走了进来。他欣喜着，但神情却极为庄重，略带着愤怒。老师玩弄了学生的感情，这种事绝对不允许在学校里发生。
兰看见王一鸣走进来，上前就扑在王一鸣的怀里，哽咽着说：“王校长啊，我虽然被你开除了，但毕竟当过你的学生，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能把你当爸爸，但最起码你还是我的长辈，我被你的老师玩弄了，肚子里怀了他的种，他却要抛弃我，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钟海看兰演得好，想笑，但没敢笑，他看看李自强，只见李自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同被人扇了几个耳光。
王一鸣拍着兰的肩膀，说：“孩子，你说得对，这种事发生在校园里，确实败坏了道德风气，给学校的脸上抹了黑，也给我脸上摸了黑，你先别哭，把事情说清楚了，我给你做主。”
兰鼻涕一把泪一把，夸张地哭诉了李自强强奸她的经过，李自强在一边听不下去，趁着兰喘气的功夫辩解道：“别听她胡说，我们俩当初是你情我愿，她纯粹胡扯。”
王一鸣盯着李自强训斥道：“轮不到你说话，你说了不算，只有到公安局才能说清楚。”
李自强浑身一颤，随即低头。
兰离开王一鸣的怀抱，走到李自强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说，当初是不是你说我画画基础差要给我补课。”
“是。”
“你摸过我的手没有。”
“我不摸手怎么教你画画，难道摸你的脚。”
“你到底摸过我的脚没有，还夸我的脚弓凹度大，是富贵命，还有，是不是你主动邀请我当你的模特，还说你的同学是美术院校的老师，等到考试即使成绩差点也能叫我上大学，一切费用由你来担负，这话是不是从你的狗嘴里吐出来的。”
“我说过，可你不是被开除了么？”
王一鸣听不下去了，狠狠地瞪了李自强一眼，说：“当模特，当模特能把肚子学生的肚子弄大？乱弹琴，简直是乱弹琴，我看你的道德确实有问题，说吧，学生都告到学校来了，我要是不立即处理，我也得跟着你背黑锅……”
李自强的问题被王一鸣上纲上线了，心里不由发怵，他绕过兰走到王一鸣身边，小声地说：“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王一鸣斜睨了李自强一眼，转身走出了钟海的办公室，李自强对钟海说：“钟秘书，你先安慰一下兰，我马上就回来。”
王一鸣和李自强一前一后出去了，把兰和钟海留在了办公室。
兰额头的伤并不重，只是蹭破点皮，隐隐地渗出几丝血迹，钟海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创可贴，揭开后贴在了兰的额头，漫不经心地问道：“兰，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赔钱，他的心已经离我远了，我没别的要求，只能要钱什么都是假的，唯有钞票才是真的。”
“你打算要他赔多少？”
“三两万不嫌少，十万八万不嫌多，钟秘书，如果李自强不答应赔钱，你可要一定开导开导他。”
“孩子怎么办？”
兰无语。对于兰这种女孩子来说，拿掉几个孩子不是什么大事，但关键是，医生告诉兰说如果这次才拿掉，以后就没有怀孕的机会了。兰沉默一阵之后，突然又哭，钟海安慰道：“孩子是人生的大事，不可大意，要我说，你不妨先生下来，以后的事再说。”
“我能养活得起么？”
“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他也有份。”
“钟秘书，你一语道破天机，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别的话我也不好多说，如果他满足不了你的要求，你把电话给我留下，我可以随意给你提供参考。”
兰年龄小，但已经是个社会人了，从钟海的话里她似乎听出来，钟海愿意为她提供帮助，于是就先要了钟海的手机号，然后又给钟海打过来，这样一来，双方就互留了电话号码。
“钟秘书，我和你不熟，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兰把手机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坤包里，看着钟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