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门，王一鸣说了声请进，老李头从门外走了进来。老李头虽然看了多年的校门，每天都要见很多人，但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大单位保卫工作人员的风范，迟早显得畏畏缩缩，他推开门先关了门，猫着腰站在门口，不敢走近王一鸣。在他的眼里，校长是一等一的大人物，他只能远观，不敢近距离接触，生怕挨得近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今天不同，他确实有事来求王校长，才不得不壮胆敲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老李头，你有事么？”王一鸣抬头问道。
老李头笑，但他的笑比哭还难看，他张了半天嘴，才窝窝囊囊地说：“王校长，我有个亲戚钟弄了几个大棚，大棚里弄了些青菜，他想销到咱们学校的食堂，可我就是个看大门的，食堂没人买我的账，我想让你通融一下，给食堂打声招呼，帮了我这个忙……我亲戚都知道我在一高工作，他们也很少求我，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不能驳了他们的面子——”
没等老李头说完，王一鸣就顺手拿起电话，拨叫了钟海的号码。放下电话后，对老李头说：“我叫钟秘书出面帮你这个忙，你这就去找他。”
“谢谢王校长，我一定坚守岗位，干好本职工作，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说着打了个哈欠，两眼流泪。王一鸣顺口说：“昨晚没睡好？”
“不是，那个什么，昨天后半夜，袁火袁科长喊门，我受了点风寒，想感冒。”
“袁火昨晚出去了？”
“嗯。”
“几点钟回来的？”
“大约三四点的样子。”
“你没问他干嘛去了？”
“他曾经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不敢问。”
“这个混蛋。”王一鸣不由骂道。
“王校长，我就是个看门的，但从来没敢在私下里说你的坏话，我不是混蛋。”老李头以为王一鸣骂自己，就辩解道，说着想哭。
“我没骂你，你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招呼。”
“再次谢谢校长。”说完，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躬，才转身出去，没忘记关门。
老李头离开后，王一鸣的胸膛便开始剧烈地起伏了，蒋丽君说的没错，半夜下毒手的人就在学校，是内鬼，现在基本能锁定，这事就是袁火干的，他一定是为了自己和白素婷的那点事。他姥姥的，昨天还是朋友，今天就反目成仇了，我以前对你那么好，你不但不知恩图报，我不就是碰碰老婆么，你竟然如此对我。王一鸣越想越气，恨得牙根直痒痒，他操起电话，再次拨叫了钟海的号码。
现在，钟海不但是他的左膀右臂，还是他的智囊，只要遇到了难事，他一定要和钟海商量。
钟海把老李头领到小白菜的食堂，对小白菜交代了几句，就接到了王一鸣的电话，匆匆地赶了过来。
王一鸣昨晚心急，没发现自己脸上也挂了彩，他的太阳穴上被玻璃渣划了一道，不过伤口不深，一般人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钟海进来时，王一鸣正皱着眉头，整张脸看起来像核桃皮，这个词汇刚冒出来，钟海又觉得不妥，他马上又换了个更为贴切的词汇——蛋皮，太贴切了，王一鸣的脸此刻真的像蛋皮，除了颜色不像，其他的都像。钟海被他的伟大的发明所感动，又联想起自己的玩意儿，不禁笑了笑。在他的心目中，王一鸣其实就是裤裆里的玩意儿。
“钟秘书，你笑什么，我看上去是不是很疲惫。”
“不是，我怎么敢笑话你呢，你昨晚在家和师娘吵架了？”钟海无意间发现了王一鸣太阳穴上的拿到轻微的血印。
“没有呀，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看到了你脸上的抓痕。”
“我怎么没发现。”王一鸣说着，抬手抹抹脸。
钟海走近王一鸣，往他的脸上指了指，王一鸣站起来，走到门后，侧脸照着镜子看看，果然发现了抓痕。他咬咬牙，说：“那个狗东西，差点也给我破了相。”
“师娘看起来可不像个母夜叉，你这样说就冤枉她了。”
“我没说你师娘，是另外的一个。”
“我不明白，你不会和其他人睡在一起吧。”钟海笑着问道。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怎么给你说呢，我和丽君昨晚遭人暗算了……”
王一鸣说话像拉肚子的人拉屎，断断续续哩哩啦啦讲了半天，钟海才彻底明白，他的卧室被人投了板砖，板砖砸中了蒋丽君的额头，同时也伤到了他的脸。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师娘给你抓得呢，这个敢对你下手的人会是谁呢。”钟海说。他内心狂喜，但不敢表露出来，就用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同时他心里已经明白，一定是袁火对王一鸣下了手。****的，顺着杆子往上爬，怎么没把这个畜生砸死，钟海如此想。
“我刚查到眉目，这个人可能是他。”
“谁？”钟海不禁一愣，问道。
王一鸣用手指在茶杯里蘸水，然后在桌子上写了个袁，钟海摇摇头，说：“我不信，别人都说他是你的红人，他怎么会对你做出这种事，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我也不信，可我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他昨晚三四点才回来，我敢断定，就是他。”末了，王一鸣又嘟囔了一句人心难测。
“你不能因为他半夜回来就怀疑他吧。”
“这里面还有一些是非，我不想让你知道，你也别问，我把你叫来，就是想让你去问问他，到底他和我之间有什么恩怨，他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如果他的条件不苛刻，我完全能答应他。你记着，千万别正面问，一定要讲究策略，策略你懂么？”
钟海点点头，说：“我懂，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也怕你们之间的恩怨不好了结。”
“为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钟海，你是我的秘书，有什么可别瞒着我。”
“都是道听途说的，我不信，你也别信，男人之间那点事，很正常，我这就去找袁火谈谈。”钟海说着，退出了办公室。
王一鸣知道钟海说的是什么，没敢接话。袁火和他在会议室动粗，只有几个人知道，但现在已经全校的老师知道，王一鸣可能欺负了袁火的老婆。在教学管理上，王一鸣一无是处，但在勾引女人方面，王一鸣是一把好手。
宿舍楼一楼靠近出口的右边就是袁火的办公室，所谓宿舍，也只不过是袁火值班看学生的一间房子。钟海没推门就走进了袁火的宿舍，看见袁火正躺在床上睡觉。钟海走近袁火，拍了他一下，袁火醒来，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说：“兄弟，昨天幸亏你出现，不然我就惨了。”钟海坐在床沿上，说：“我就是担心你，所以才过来看看，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学校里你是老大，可在那种地方就数不到你了，我不说你也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说他们是黑社会有点过，但都是惹不起的角，昨晚怎么样，杨东给你找人了么。”
“嘿嘿，找了，是个破烂货，农村来的，在工地上打工，嫌累，就干起来这行当，差点没把我恶心死。”袁火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恶心了还上？怎么样，味道还行吧。”
“就是嘴臭。”
“从夜来香出来又到哪儿去了？”
“做了事就回来了，哪儿也没去，你嫂子正睡，被我又捣鼓一番，累。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我看见你嫂子就走不动路，新婚之夜，我一个晚上那个什么——”
钟海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没让他说出来，就问道：“你还不把我当外人，闯了那么大祸，我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说实话，告诉你，他已经怀疑到你了。”
袁火知道钟海说的那个他是谁，也知道钟海所指的祸事是什么，就脱口而出道：“瞎掰吧你，黑灯瞎火的，我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是神仙呀，这么快就知道了。”
袁火缺心眼，两句话就露了底，钟海趁势说：“要想人不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半夜回来，难道你不能跳墙，非要走大门不可，这下可好，他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我知道你不怕他，可他现在毕竟还是校长，要想整你，你绝对跑不了，别的不说，他顺便再找你个茬，加上上次敲诈学生的事，开个校长办公会议，把你给开销了，你后半辈子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袁火没脑子，听风就是雨，还真的被钟海吓唬住了，急忙问道：“怎么办，警察如果介入，这事肯定保不住，兄弟，你帮我出个主意，再救我一次。”
这正是钟海所需要的效果，先吓唬袁火，然后再帮他出主意，再然后再加以利用。他看到袁火焦急的样子，就满不在乎地笑笑，说：“主意我倒是有一个，能把这见不得阳光的事转移到别人头上，打消他对你的怀疑，但不知道你以后对他怎么办。”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夺妻之恨永生难忘，我不会放不过他。”袁火恨恨地说。
钟海暗喜，当即悄声地说了自己移花接木的办法，袁火听了不禁一笑，说：“就你们读书人的心眼多，我算服了你了，等这事摆平了，看我再怎么收拾他。”
钟海达到目的起身离开去见王一鸣，他要否定王一鸣的设想，改变既定的事实，把昨晚的事嫁祸到其他人身上，还必须合情合理。一般人难做到这点，但钟海能做到，不然他就不是钟海了。
王一鸣如坐针毡，在办公室踱步，他越想越生气，袁火这个狗杂种，忘恩负义不说，竟敢对自己下黑手，幸亏自己和蒋丽君命大，不然随便那块砖头不长眼砸在太阳穴上，还不要理他们的命。他的事业如日中天，还等着飞黄腾达，如果因为袁火了结了小命，岂不亏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