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帝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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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铁索捆绑习文章(上)

“哗!”一桶冰凉的井水将沈桓钧浇了个通透。

“咳咳……”沈桓钧剧烈咳嗽,醒了过来,却陡觉一阵别扭。略一挣扎,才感觉到手足俱是动弹不得,似被什么东西紧紧缚住了。腰腹间更是火烧火燎,疼得像是快要裂开了一般。

他勉强睁开如坠铅块的眼皮,瞧见了一张猥琐的脸孔。脸上挂着一丝苦涩的狞笑,双眼乱瞟,双手瑟瑟发抖,手中还持了一枝皮鞭。

沈桓钧陡觉这张脸孔似曾相识,下意识地道:“黄……兄?”声音出奇的干涩沙哑,几乎不像是他口中出来的。他却再没有多余的力气理会这等小事。

眼前这人正是黄羽。但他听见“黄兄”二字之后,目中陡然现出惊恐之色,话语中也带上了哭腔:“你怎么会知道我姓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姓什么!”长鞭一甩,劈头盖脸地往沈桓钧身上抽去。

那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沈桓钧一时被打得懵了,这才想起前事,苦笑一声:“不过是听到你和高句丽鞑子的对话了而已。”

他是想替黄羽脱罪,奈何这话软绵绵的一点气力也没有。相形之下黄羽更希望他破口骂自己汉奸一类的词语。但这般聊胜于无,黄羽大喜转身,道:“石兄?石兄!你听见了么?他不是我找来的内应!”

沈桓钧勉强抬了抬眼,看见了那棱角分明的冷硬长脸汉子。石炮便算是在冷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只听他阴冷笑道:“是么?本将只听见一个蹩脚的刺客为了保住他们的内应而在撒一些低劣的谎言。”

黄羽绝望地吼道:“你不过是想要玩我!你明知道我不是奸细!你……你知道的!”激动之下也未注意到自己手中仍拿着长鞭,便挥舞起手臂来,长鞭飕飕飞舞,听来极是骇人。

沈桓钧醒来后第一次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只见自己身在一间逼仄的砖房之内,房间四角各挂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正随着黄羽手中挥舞的长鞭而明暗跳跃。

石炮冷笑道:“是么?本将知道什么?本将确实是知道高句丽军营里的那个汉人不愿制造投石机等物事,却今日才知道他原来还是隋军的内应。难怪难怪。”

黄羽身躯一颤,咬牙道:“好,好!不就是投石机么?我做,我做还不成么?”

“不需要!”石炮方欲大喜答话,忽听一个粗豪嚣狂的声音率先答道。紧接着沈桓钧便瞧见右侧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开了,露出了一个幽深的洞口。熹微的光线自洞口微微透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金正浩那魁梧的身躯。

金正浩缓步踱入这间囚室,这也是沈桓钧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他的容貌。却与他之前想象的毫无二致:浓眉长斜,双目厉光四射,脸上挂着一丝狂傲的笑意。然而细细观察,便可发觉那笑意中潜藏得极深的忧虑。

他见室内三人都愣愣地瞧着自己,不由又是长笑一声,强调道:“不需要。”

“可是,将军!”让沈桓钧难以置信的是,第一个着急的不是黄羽,反倒是石炮,“隋军势大,没有投石机,我们凭什么击退他们?”

金正浩笑道:“石炮,便算是有投石机,我们便能击退隋军?”

石炮冷硬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难堪,道:“这个,这个……”

金正浩大笑道:“行了行了,隋军打的本就是围城的主意。我们高句丽储备了六个月的粮草,怕他们围怎的?”

这倒是实话。按半月前看来,隋军若要强攻下辽东城,损兵必以十万计。便算是皇帝不惜代价,这损失也足可让大军土崩瓦解,再无力攻打平壤。

等等……六个月的粮草?沈桓钧心中一震,失声道:“怎么可能?你明明……”

“明明粮田没来得及收割,便已经被你们毁了,是不是?”金正浩冷笑道,“大师神机妙算,早在四个月前把平壤国库中的存粮搬来了这里。平壤君臣民众此刻吃的都是刚打下来的新谷。等到你们围了高句丽三个月,就又会有一批谷子成熟,足可让平壤撑到明年夏天!嘿嘿,只不知道你们汉人的军队能否围着城撑过冬天呢?”

沈桓钧脑中轰然一响。中计了!原本宇文述估计辽东城里最多不过有两个月的存粮。等到攻下辽东城后急攻平壤,高句丽便可一击而下。孰料这点计策竟早在四个月前便被人料定!

他喃喃道:“你……你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就笃定我军会围辽东城,而非绕过辽东直击平壤?”

金正浩哈哈大笑,油灯火苗跳动得越发剧烈:“果然是个牛鼻子,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你那什么狗屁宇文将军,敢直接去攻平壤?他便不怕高句丽军前后夹击,关门打狗?”

沈桓钧眼见不但石炮,便连黄羽看自己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奇异,脸上顿时发起烧来,正欲再问。金正浩却再不给他机会,只是转头去问石炮:“那我们还要投石机干啥?”

石炮垂首道:“是!”

金正浩见他恭恭敬敬地笔直站着,一丝一毫也不动弹,没好气地道:“白痴,那我们还养着个闲人干啥?粮草多一点儿是一点儿啊!”

石炮恍然大悟,抬起头道:“是!”

黄羽大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饶命,将军饶命啊!我不是闲人,不是闲人!”他面白如纸,双眼滴溜溜乱转,唇角竟流下一串口水,瞧来又是滑稽又是可怜。

金正浩笑道:“你不是闲人?你会干什么?”

“我会造投石机!我会造任意车!我会造木鸟……”黄羽伸出双手,掰着指头一个个如数家珍。

“……”金正浩扭头问石炮,“任意车和木鸟是什么东西?”

石炮显然对这几年皇帝的行径有所了解,冷冷答道:“任意车是一辆淫车,把女子放进去,便可任意行乐。木鸟……倒还真不明白是什么,想来也是什么奇技淫巧,不值一哂。”

“木鸟?”沈桓钧心头一动,“鲁班的木鸟?三日不下?”

据《墨子·鲁问》所载,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公输子便是鲁班。

另有说法是鲁班造出过一架木鸢,载着他的父亲鲁国飞到了苏州,被当地人以为是妖怪,活活打死。鲁班沉痛之下毁去了木鸢实物及图纸,使得这一奇物不得流传于世。

“是墨子的木鸟!”黄羽虽然自身难保,仍是激动地争辩道,“子墨子谓公输子曰:‘子之为鹊也,不如翟之为车辖,须臾斫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之重。故所为巧: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墨子早便造出了木鸟,不过认为它只能用于战争,不如车辖有利于民,这才没有公布于世!”

金正浩顿时兴趣大起:“这木鸟当真可以三日不下?可以载人?”

黄羽一下子泄了气:“只可以飞出数里……载人有些困难。”

金正浩冷笑道:“那不过是个稀罕些的玩物罢了,有何用处?拖出去杀了!”想了想,又道,“对了,这牛鼻子是谁审出来没有?”

石炮愧道:“还没……才把他泼醒。”

金正浩笑道:“正好,让****审他!****,卖力些。若是审得好,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说着哈哈大笑,志得意满地昂首步出。

石炮摊了摊手,冷冷笑道:“****,你也听见了。好自为之吧。”说着也跟上了金正浩,墙壁无声无息地合拢了,将“黄羽”和沈桓钧关在了一处。

沈桓钧目光一凝,道:“****?不是黄羽?这是怎么回事?”

****偏过了头,不敢看他,缓缓站起身来,忽地脚下一滑,重重跌倒在地。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斜眼直勾勾地盯着一边的墙角,驼背在地上耸动不止。

沈桓钧很快便知道了他是在盯着手中皮鞭。****一跃而起,挥舞皮鞭向他身上抽去,一边抽一边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是谁?你是哪个门派的?谁让你来刺杀金正浩的?谁让你劫下我的?谁让你是汉人?谁……”声音拔尖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目中惶恐疯狂之色交织变幻,看得沈桓钧毛骨悚然。

沈桓钧修真时日虽短,此刻又身受重伤,真气也被打乱逸散在四肢百骸。但也不是他一个普通人便可伤得的。他逸散的真气自动罩弹,将劈头盖脸的皮鞭弹了回去,反有不少被****自行享用。

那皮鞭极为锐利,一抽便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沈桓钧真气护体,倒是暂时无虞,****却似无知无觉,只双目通红地一次次朝着沈桓钧挥鞭,势如疯虎。

沈桓钧瞧着他,有些不知所措。这几个月他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恶人和诡计,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自己来行刺金正浩有错么?自己帮着汉人打高句丽人有错么?为什么这个人如此疯狂,好像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