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永望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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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鏖战-3

太阳已升到中天,明晃晃的光亮如金色的刺刀,剖开碗丘的山雾,下山的直道豁然而开。

山林中忽地一声巨响,犀角的军号发出低沉的长吼,万千飞鸟惊起,如同飞腾而上的一团乌云,大军爆发出狂热的呼喊,惊阔立马中军,一声令下,万余人的部队如潮水般涌下山去。

四皇子銮驾岿然不动,此车足有小屋大小,极尽奢华,但最为珍贵的还是拉车的两匹异兽,其似马又似虎,碧眼银鬃,六足而獠牙,通体青色纹理,名叫玉犼。天下间神物本就稀少,而玉犼更是千里挑一,骑之可追风捉影,也不惧雷鸣闪电,用来拉车实在是暴殄天物。

南宫云默再三思量,道:“不知皇子殿下可否借玉犼一用?”

“哦,你用来干什么?”四皇子本要驱车压阵,听他一说,问道。

“只是拿来查看一下我军的阵型布置,往来方便一些。”

“那好,这玉犼一匹既可拉动五车铁甲,銮驾自不在话下,可是玉犼只为我皇室而用,现当军情紧急暂时借你一匹,我军大胜后速速还我。”

“当然,谢殿下!”南宫云默道谢,翻身而上,如同一道疾光飞驰而去。

红莲,你到底在哪里?他心中一叹。

沙尘遮天蔽日,混着部队下山卷起的枯草,如同褐色的巨龙嘶吼,涌入本来严整的青狼族军营。接天号角长鸣,万千军旗更如被惊醒一般,猎猎舞动。山下的大营嘈杂纷乱,无数人从营帐中冲出来,直不敢相信,这燕州城的守军居然敢突施奇袭,几个将帅甲衣还没穿上,便慌忙着布阵迎敌。

此时,燕州军的先头部队,已然冲入了敌营前线,箭雨如密针般插入青狼军的外围营地,营火烧着了箭镞和帐篷,一时间火焰熊熊,随着干燥的秋风一吹,滚滚热浪伴着火焰的爆裂声,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惊阔将身下黑骏的缰绳一紧,稳稳停在整个大军前方,他直直望着前方战局,陡然抽出腰间一把通体碧寒,狭窄如针的长剑来,只见他持剑指天,喝道:“前后两部听令,速去敌营后方,务必摇旗擂鼓,以壮声势,中部随我行动,佯攻帅营,以作诱饵,一切依计行事,违令者,立斩!”

“是!”大军果断响应,声如巨吼,这次两万精锐乃是燕州军中战力最强的部队,全部由惊阔亲自训练,其军威严整,如此可见一斑。

片刻之间,弓箭手让开一条大道,大部队如潮水涌出,在箭矢的掩护下奔向敌军后营,剩下的不到三千人,留作中军,再不需惊阔一个字的命令,跟紧在他的身后,杀声已如刀。

此计看似精妙,可是偏锋走险之策,若稍有不慎,他自己所率的中部军当最先死于十万人的剑下,而后前、后两部必败,如此燕州倾,纤罗危,但是南宫云默又将此计演化得丝丝入密,如同万无一失,令人不得不信,如此一个年轻人,对兵法见解精辟,又对敌军习性了如指掌,更加匪夷所思,不可不防!惊阔飞马疾驰,穿梭于万人围困之中,心中念想不断,不由眉头轻蹙。

嘈杂的战乱声中偶尔一声琴弦惊鸣,但还未等人细细辨别,一头硕大的怪兽伴着沉闷的巨响轰然而至,众青狼族的战士纷纷避让开来,要是被这怪物踏到一蹄岂不是必死无疑,只用箭矢还击,可这一人一骑如飞影掠去,哪去追击得上。

南宫云默长袖挥洒,把琴置于玉犼前肩之上,一手执缰一手操琴,也不知琴弦是何物所制,在他手中往来翻覆,似断非断,犹如无形长鞭把周围敌人通通击退。玉犼再没有銮驾的重负,与他一起在平地驰骋,根本不把这千军万马放在眼里,更得潇洒。

左营右营,都已查探过了,惟有青狼帅营还没去,这个女人若真是被困在敌军统领帐下,不知该是何种光景。南宫云默心里越发担心,可是又由不得不苦笑。

玉犼长啸一声,回首露出巨大的獠牙,震慑背后数百条同样巨大的青鬃狼暂时止步不前。眼前,巨大的中军帐挂着醒目的帅旗——雷敖。

“快,围住他,保护将军!”周围的青狼族战士乃是一直追着玉犼而来,青鬃狼虽然没有玉犼的速度,可是耐力顽强,一旦认准敌人,如主人不加以喝止,非一方死去而不弃。

南宫云默自己也想不到,为了寻找红莲,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置于如此凶险的地步,单骑夺帅,可不是他行事的风格啊,麻烦,麻烦啊,他摇摇头,颇为无奈,可是现在强敌环侍,容不得细想了。地面的石子微微颤动,后方阵阵鼓声,穿过十里地还如雷在耳,看来惊阔的部队已经就位了。满天飞矢铺面而来,不等他先动,周围敌军已率先发难,南宫云默忽地催动玉犼,巨兽六足齐奔,闪电般奔向背后大帐,也管不了里面是何种情况了,他勒紧缰绳,令玉犼横冲直撞,那大营毕竟不是钢筋铁骨吗,哪里经得起这种撞击,须臾之下,便垮塌下来,激起厚厚的尘土,周围敌军无人敢轻举妄动,不明情况,深怕误伤了首领。

“何人猖狂,给本帅出来!”沙土还没沉淀下来,就听到帐中一人叫喊道。

南宫云默屏气凝神,玉犼伏低身躯,必要时,就要一击必杀!

一个大汉,独目虬髯,手持两把狭长弯刀,杀意逼人。

“又是纤罗国的小儿们?”大汉动也不动说。

“你就是青狼军统帅——雷敖?”

“正是本将军!”雷敖答道,“原来是王室的玉犼,难怪敢直冲我中军帐,小子有胆色,不如跟我在此决一雌雄!”

二十万大军在其麾下,这人居然还想着单打独斗,南宫云默心中骇然。可他此时根本不想思考这样的问题,眼光遍寻这块不大的地方,难道真没有红莲的踪迹?

玉犼踟蹰了几步,却又不知道奔向哪里去,围困于千军万马却只是一阵不耐烦,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忽然有一种极大的失落,在哪,还能去哪里找你?

干燥的沙土仿佛都被这紧张的气氛凝住了纷纷沉积下来,大帐的废墟中,一个高高的刑架歪斜着耸立在那里。

“独眼怪,人家的坐骑块头可比你家的野狗大,还不认输……”

红莲!南宫云默心中一震,这声音,这语气,绝对是她再无疑虑,他望眼而去,那木桩上一截绯红的衣袖在凌乱的物什中依旧格外鲜艳。

“红莲!”南宫云默大叫一声,等不及她回应,驾着玉犼倏然跃上高空。

雷敖盯着他半晌,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人居然理也不理自己,而这番景象更是令他摸不着头脑,大怒道:“臭娘们儿,原来是你搬的救兵!”说罢,双臂挥舞弯刀骤然划过玉犼身下的肚皮,可只是发出铁器交接之声,巨兽全无伤痕。

南宫云默停在红莲的面前,面对着她。红莲双手被缚,满是血痕,肌肤上也是烧灼的痕迹,伴着泥土和汗渍更显狼狈,可是她只是高昂着头微微笑着,那双眼全无看南宫云默的意思,反而对着在打量她的玉犼说:“还是这个兄弟好,看见你,姑娘我就觉得有救了,快去打赢那些野狗去……”

南宫云默知道她掩藏情感,有一瞬间似乎想要去抱住她,可是又抽回了本就还没伸出的手,“你还好吧……”他问。

“小子,我好得很,还不放我下来!”红莲歪着头说。

南宫云默心中的一点担忧忽然如春雪消融,笑笑说:“我看还是绑着吧,免得姑娘跑来跑去,我怎么也追不上。”

“你……”红莲羞怒,可受伤太重反倒是震疼了伤口,惹得她一口气堵上喉头上,满面通红也说不出话来。

“纤罗的男人跟女人都喜欢婆婆妈妈的!”话音刚落,一段钢刀飞袭而来,直接插入红莲颈旁的木桩中,两人一惊,雷敖气势万千走来,说,“小子,快来与我战过,赢了,我便将这个女人送给你!”

这话更让红莲气氛,直盯着眼前的独目人,如同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南宫云默转身回来道:“只怕你送与我,我也吃不消啊……”

“那你要是不要?!”雷敖听他绕弯子,愈发恼怒。

“要!”

此时,周围数千人众自觉围城一个圆场,不但时刻监视里面两人,更要时时预防外部燕州军的冲击,连周围的狼群也时刻警惕着,其井然有序绝非普通步卒。

两人四目相交,作势欲发,只见雷敖张口咬住手中一把弯刀,另一把双手执握,忽然全力奔袭而来。

五尺开外,雷敖骤然右脚反震而起,伴着极大的速度,羊角旋转而上,那两把利刃顿时成了万钧之势的切刀,从南宫云默的头顶风雷压下。

南宫云默毕竟是第一次面对此人,可是身边的红莲也不由大惊,她脸上虽然必胜无所谓的样子,可是看此一招,方知先前她面对雷敖时,对方完全没有使出十分的实力,如今在别人二十万大军的包围下,想要全身而退,岂不是痴心妄想。他为什么还要来救自己,救人也不想个万全之策,还自以为聪明,真是蠢得要死!红莲心想,可是焦虑再也掩藏不了,注视着面前两人的一举一动,大气也不敢出。

电闪雷鸣之间,那风般旋转的刚刃就要劈到自己头上,南宫云默定身不避,曲身坐下,把琴放于膝上,十指舞颤竟然令七根琴弦变成了万千丝网,神乎其技,密集的弦丝随南宫云默的控制集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囊袋,硬生生接下雷敖的致命一击。

如此巨大的劲力撞击在丝网上,如同泥牛入海,只是使琴弦的护罩稍稍弯曲,弯刀刀刃划在铁线上,摩擦出阵阵金红的火花,令人炫目。

“小子,有点本事!”雷敖被反震开来,说,“看看你能不能当下这一刀!”

南宫云默将琴弦收拢,也没时间听他说的什么意思,之间琴弦忽然聚成一束,如月光倾洒,向雷敖击去,那速度实在诡异,雷敖下意识拿弯刀一挡,也被震退丈远,空留下沙地上无数线孔。

“与狼为伍,草原牧歌,本是快活之事,何必操此干戈,自找麻烦?”南宫云默如玉树临风,斜抱古琴,抚手弹弄,琴丝宛如弯月流星,令人目不暇接,招招简单利落,却又变化万千。

雷敖惊魂甫定,那琴弦又如游蛇蜿蜒缠绕追去,从他甲衣的各个空隙钻入,片刻之间紧缚住全身肢体,动弹不得。

南宫云默长袖一挥,难道即将功成?他眉心一蹙,骤然收紧了手中弦线。

“将军!”周围士兵无不大呼,不敢相信平日里威猛无比的雷敖统帅竟然会这么快就落败,红莲也是觉得匪夷所思。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已被拉倒在地上翻滚的雷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双目圆睁,陡然发劲,周身忽地黄光爆闪,如同闪电利刃把琴弦切得粉碎,双刀交错护在胸口,也腾起金黄锋芒,霎时间冲到南宫云默面前三寸之地!

“斩!”雷敖大喝一声,弯刀毕集真力,滚滚雷霆之势,冲着南宫云默眉心插下!

南宫云默绝料想不到,面前看似蛮勇的青狼族将军,除了刀法造诣高深之外,还颇有修为,他一时轻敌,现在已到生死关头,知道再也避不开去,只能以琴木横档,双眼轻阖。

“南宫云默!你给我闪开!”红莲嘶哑叫到,嗓中咳出几丝鲜血,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这个素衣长发的男子回头对她留下一抹浅笑,就好像在当日在星恒海云麟舰上,在夜幕下青鸾鸟的背上一样。

“锵!”极其刺耳的一声,差点儿要把南宫云默的耳膜惊破一般,只见百步之外一把飞剑袭来,正好挡在雷敖的弯刀与南宫云默之间。

琴已碎成齑粉,南宫云默的眉心淌下一缕冷汗。

待到众人从这番惊险中回过神来,战争的噪响才巨浪一般的涌了回来。

是惊阔!只见他与数百残兵刚刚冲进大营,身上还留着多数刀伤,这一刻的气势不容侵犯,连他身边的几头青鬃狼也呲牙后退。

“南宫云默!你在此地作甚?!还不快走!”惊阔如神人直视,问道。

南宫云默收回心神,顿时翻身上了玉犼,须臾之间截下红莲,应道:“多谢将军!”

“你我部署周全,还不依计行事!此地有我坐镇,你速去燕州城准备!”

“想走!没那么容易!”雷敖吼道,“给我杀!”

此时众青狼族将士接令后统统加入战圈,围场渐渐收拢,将三人围在正中。南宫云默此刻谨慎许多,示意红莲抓紧自己的腰身,红莲也知此刻不是嬉戏调侃的时候,紧紧抱住了他,那伤口中的血流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衫。

玉犼长啸,与数百青鬃狼犬牙相对,刀兵之声不断,南宫云默又舞动琴弦如无形丝网令所有人不得近身,而玉犼闪电般穿梭,时而高扑时而卧伏,与那群野兽战得难解难分,片刻间血流成河。

惊阔毕竟临战经验丰富,此次突袭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他与剩下的几百死士,形成严密的战阵,在万余人包围中打开一条通道。

长针般的剑有如流光穿刺,所有的敌人在惊阔面前都冰冷地倒下,无论人狼,不近三步之内。

雷敖见此景象,喝退两边战士,示意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他亲自挡在惊阔面前,冷冷道:“原来是纤罗双绝,‘苍林密斗’中的密斗剑,惊阔将军!”

“正是在下,雷敖统领大名在下也早有耳闻,想必方才一招就是传说中的‘天雷刃’吧。”惊阔沉声道。

“哈哈!好,老子就喜欢你这种对手,今日你我二人别想都活着出去!”

南宫云默这才回想起跟惊阔在一起的几日,暗叹自己居然没有看出闻名天下的密斗剑就在自己身边,他不但轻敌小看了雷敖,也无意之中忽视了如此强大的朋友——密斗剑法乃是剑中绝技,如繁星密斗遍布苍穹,一剑之间有万千剑气,无可阻挡,更有一招“辟如流光”至今无人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