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化名森村正的吉川猛夫,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为了完成肩负的秘密使命,他已经进行了近8个月的准备,对美军舰艇的情况和夏威夷的风土人情等了如指掌。
“请多关照”他感到没有必要同总领事做更多的表白。随即,他换上在四季常夏的檀香山颇为流行的夏威夷衫和绿色西裤,头戴一顶插着羽毛的夏威夷帽,装扮成一名旅游观光客。在总领事赞许的目光下,他轻松自如地走出领事馆,坐上一辆出租车,向珍珠港驶去。
一连40多天,他并不急于向上司报告工作。时而以游客身份在珍珠港四周游荡;时而乔装成满身污垢的菲律宾工人,潜入珍珠港内进行实地侦察;时而又像是一位阔佬,请美国水兵上酒吧大吃大喝;时而又扮成狎客,在位于一座山冈上的“春潮楼”酒馆狎妓豪饮。可是,那淫荡的醉眼却并不在妓女身上,而是盯着窗外的珍珠港……他从各种不同途径获取情报。
5月12日,吉川发出了第一份关于珍珠港美舰停泊情况的密电。
“干得好!以后每隔10天报告一次。”军令部大喜过望,对吉川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进入8月份,又指令吉川每隔3天报告一次。
10月23日,当山本紧锣密鼓地准备实施夏威夷作战计划时,军令部又派出一名间谍随“龙田丸”客轮抵达檀香山。他叫中岛少佐,假扮成这个客轮的工作人员,随身携带着军令部给吉川的一封密信,要求吉川在第二天该客轮离港前,提供“美国舰队是否每个星期都出港?”“一般情况下星期几停泊在珍珠港内的军舰最多?”等多项情报。
“这么多问题!”吉川看着密信中密密麻麻的小字,紧张得差点叫出声来:“只有一天时间,我的天!”幸好7个月来,他的脑海里和笔记本上,积累了许许多多的情报,对这些问题并不陌生。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伏案疾书,一一回答97个问题。当他把这份极为重要的情报小心翼翼地封好时,窗外已经迎来了第二天的阳光。为了预防万一,他将情报交给了享有外交豁免权的喜多总领事。
“放心吧,我一定亲手转交。”总领事笑眯眯地对这位双眼充满血丝的外务书记员说:“好好睡一觉吧。”随即坐上专车向即将返航的“龙田丸”客轮疾弛而去。
在为日本偷袭珍珠港立下赫赫功劳、被称为“无名英雄”的间谍中,竟然还有一位来自希特勒德国的姑娘,她叫苏西·露思。
这位长有一双迷人眼睛的姑娘,年仅17岁时就显露出吸引男人的特殊才能,成了纳粹党极有权势的跛脚宣传部长戈培尔的情妇。后来,日本要求德国提供一名间谍到珍珠港执行任务。也许戈培尔的情妇太多,他想换个口味;也许露思小姐太迷人了,戈培尔怕自己陷得太深,日后难以脱身。不知出于哪种考虑,戈培尔推荐露思一家来到夏威夷。
露思的父亲屈恩是一名忠实的纳粹党徒,对自己一家到国外替盟国执行间谍任务感到很荣幸。他们在珍珠港附近买了一幢别墅,全家8只眼睛加上一架高倍双筒望远镜,一起观察。收集珍珠港的情报,其中最迷人的自然是露思小姐的眼睛。她开设了一家美容院,她的顾客大都是美高级军官的太太,周到的服务和优惠的价格使她们络绎不绝地前来,而她们信口开河、喋喋不休的交谈使露思小姐得到了最好的回报。有时,因为有价值的情报太多了,露思的脑子简直“不堪重负”,便请她的母亲来协助监听和记录。
露思的活动舞台不仅局限于美容院,作为一名出色的舞蹈家、网球运动员和游泳爱好者,她频频出没在剧场、沙滩、运动场和其他公共场合,与美太平洋舰队的年轻军官们交际,甚至,其中的一位成为她的未婚夫。从未婚夫身上套取或证实某一情报,简直如囊中取物一样轻而易举。
露思的弟弟、年仅11岁的汉斯·约阿希姆,也成了很有价值的特工。他时常穿上水手服,在父母的带领下沿海边散步。停泊在不远处的舰艇上的军官们很喜欢这位“小水手”,经常邀请他登舰游玩。这时“小水手”会提出一些“聪明”的问题,涉及到舰艇的数量、作战能力、离港进港时间等,那些军官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漫不经心的随口回答,已深深印在“小水手”的脑海里。回家后,小汉斯如数家珍地复述,母亲则一五一十地记录,全都成了宝贵的情报。“小水手”不仅会问,而且会看,在父母和姐姐的教唆下,他知道哪些关键的部位是看了之后不能忘记,回家要汇报的。这个小汉斯大概是历史上惟一货真价实的儿童间谍,可以荣登吉尼斯记录了。
源源不断的情报被秘密地交给日本驻檀香山的总领事。吉川少尉到任后,露思一家便同他直接联系。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传递情报的方式采用了古老的灯光法,由屈恩从别墅顶楼打出送情报的暗语灯光,吉川在领事馆内用望远镜接收灯光暗语,随时记录下来。这种原始的方法,居然一直未被察觉。进入惊心动魄的12月后,这里每天也要联络多次。
也许是被巨大的成功冲昏了头脑,在珍珠港被袭之后,露思一家还无所顾忌地用灯光向吉川报告着战果。如梦初醒的美军情报机关,很快发现了那幢别墅里发出的一闪一闪的神秘灯光,直到他们冲进别墅,露思等人还在全神贯注地打着灯光信号!
4.日本大摆迷魂阵
“日本和美国没有任何理由打仗……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1941年1日23日,新任日本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在启程赴任时笑着对记者说。
此刻,这位身材高大、面容温和的日本原海军将领,像一位“和平使者”,站在横滨码头“镰仓丸”轮的甲板上。日本各大通讯社、报纸的记者都来进行现场采访。野村古三郎竭力使他们相信,此时此刻是进入“日美关系新纪元的前夕”。
美国记者似乎受到强烈的感染,也纷纷报道这一消息,称“日美关系和好有望”。他们怎么会想到,在另一艘舰船上,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已经拟好了袭击夏威夷的行动计划!
3月8日,日本新任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与美国务卿赫尔,在卡尔顿饭店举行第一轮正式会谈。一个多月后,一个以日美“民间代表”名义草拟的《日美谅解方案》出笼。该方案宣称:“日本在西南太平洋不诉诸武力改变现状。”野村将这份历史学家称之为“出生在私人小医院且双亲不明的婴儿”的方案,作为非官方文件递交给赫尔,使这位国务卿一时处于被动状态。当赫尔与罗斯福总统反复斟酌后提出4条原则性对策时,日本外相松冈于5月12日又抛出了一份修正案,公然删去了原方案中“不诉诸武力”的条款。
双方的谈判虽然很艰难,但一直持续不断。从3月8日到12月8日的9个月里,野村同罗斯福总统会谈9次,同赫尔国务卿会谈45次。直到最后珍珠港事件爆发前夕,日本政府仍指示野村“不要让对方感觉到事实上谈判业已中断”。
在谈判的同时,日本先后派出200多名间谍,在夏威夷等地频频活动,窃取了大量情报。正当11月5日日本御前会议作出“发动武装进攻之时间定于12月初”的决策、执行突袭珍珠港任务的机动部队组织大规模实战演习之时,东条内阁又加派一名“和平特使”赴美。这个曾担任驻美领事,并娶一名美国女子为妻的“和平特使”叫来栖三郎。
10天后,来栖抵达华盛顿。面对众多的记者,他侃侃而谈。“请问阁下,日美谈判已陷入僵局,您对自己此行打破僵局是否抱有信心和希望?”一名美国记者忧心忡忡地问。
“如果不抱希望,我何必不远万里来谈判呢?”来栖振振有词地回答:“我们应该对日美会谈的前景不失信心。”
来栖的“表演”使一些心地善良而头脑简单的人盲目乐观起来,觉得“好像是一线阳光刺破乌云,照射了太平洋的海面”。
迷魂阵一个接着一个。
原定11月中旬从横滨起航,开往美国洛杉矶执行第二次撤侨任务的豪华邮船“龙田丸”轮,拖延至12月2日才徐徐驶离码头。临行前一天,日本海军当局把“龙田丸”轮船的船长木村叫去,面授机宜,并交给他一只装有16支手枪的箱子。
居心叵测的日本军方,明知太平洋战争一触即发,却故意让这艘排水量1.7万吨的豪华邮船朝美国方向“自投罗网”,就是为了使美国产生这样的错觉:至少在最近10多天甚至一个月里,即“龙田丸”从横滨抵达洛杉矾到载着日侨返回日本之前,战争不会爆发。可是,木村船长接到的密令是:随时准备掉转船头返回日本!那16支手枪就是用来对付乘客特别是搭乘该轮的十几名美国军人在返航时可能发生反抗的。
果然,木村船长在该轮船行到中途岛北端时,收到了来自日本海军省的电令:“‘龙田丸’立即掉头,全速返回日本!”这时,珍珠港上空已经狼烟四起。
费尽心思的日本军方不仅在美国人面前大放烟幕,而且还把“迷魂阵”摆到了自家门口。
12月5日和6日,东京闹市区银座大街上,约3000名身穿鲜艳蓝制服、脚裹白绑腿的水兵,自由自在地闲逛着,格外引人注目。
“在如此紧张的形势下还有心思组织水兵参观游览,搞什么名堂?”一些市民愤愤不平地说。他们哪里知道,这里面确实有“名堂”。
为了掩饰迫在眉睫的夏威夷作战,日军大本营海军部下令诸海军学校和训练机关,组织大批学员和见习生以水兵装束参观游览东京,带有学校标记的水兵帽一律换成有“大日本帝国海军”字样的正式军帽。
正如日本军方希望的那样,第二天《朝日新闻》报道说:“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上夜以继日地进行紧张训练的大约3000名海军勇士,分批抵达东京游览……”
谁又能想到,此刻,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上,一支庞大的突击舰队,已经逼近珍珠港!
5.美国高层妙施苦肉计
对日本军方所做的一切,拥有庞大情报系统和先进侦察手段的美国,难道事先真的完全被蒙在鼓里了吗?这的确是一个历史谜团。
人们都知道,美国的情报人员中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
当日本为研制出新型的保护国家最高机密的“九七式”紫色密码机而暗自庆幸的时候,一个19人组成的美军密码破译组,经过艰苦努力,终于在1940年9月仿制出一台相同的密码机,破译了日本的密码。美国将这项破译工作称为“魔术”,领导这一破译组的弗里德曼上校,因此先后荣获“公民特别功勋章”、“最高功勋章”和“保障国家安全勋章”。在美国公民和军人中,一人获得上述3枚勋章的,仅他一个。直至1956年,美国国会还通过决议,奖给弗里德曼10万美元。因为从那一天起,实际上意味着日本已无密可保,来自日本最核心的机密就像穿上了“皇帝的新衣”,一丝不挂地裸露于美国人面前。
为了不被日方发觉他们的密码已经被破译,美军情报官员采取了极为严格的控制措施:所有重要情报均密封于袋中,由特别信使送交总统、国务卿和陆海军部长以及情报主任、作战计划局局长等关键人物,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也许正是过于担心泄密,致使夏威夷驻军无法及时得到有关情报。
日本驻美大使野村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收到的数百份“国家级”绝密电报,他的谈判对手赫尔国务卿同样心知肚明。他为完成使命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在早已心中有底的赫尔看来,有时简直是滑稽可笑的。
赫尔在他的回忆录里这样写道:“通过截获并破译的‘魔术’情报,我们知道了东京外务大臣向野村和其他代表所发出的指令,以及野村向东京发出的有关同我会谈的情况报告。这些材料表明,日本政府一方面同我们进行和平谈判,另一方面却推行其侵略计划。我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证人,他的证词与他自己所说的完全相反。当然,我得注意,一点也不能让野村知道,我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秘密。”
当野村向东京报告“赫尔非常仔细地看了我们的方案”时,赫尔正为自己不动声色的“表演”而沾沾自喜。他之所以“仔细地看”,也许只是想鉴定一下美军情报官员的翻译水平,看看与“原件”是否一致。
据统计,自1941年7月初日本御前会议作出“不惜与英美作战”之决策,到珍珠港开战前夕,这期间被破译的日本外务省发往驻美使馆的绝密电报达270份之多。而日本驻檀香山总领事馆向军令部发回的密码情报,也几乎一份不漏地被美军截获和破译。
然而,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前,美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上将确实被蒙在鼓里。但与其说是被日方所欺骗,倒不如说是被自己和自己的最高领导层所蒙蔽。
对笼罩在太平洋上空的战争乌云,罗斯福总统比谁都看得清楚。摆在他办公桌上的一大堆“魔术”情报表明,日本已向美国发出最后通碟,谈判的最后期限是“11月29日”,“在那以后事情自然会发生”。
“下星期一我们有可能遭到进攻,因为日本人不警告就发起袭击是出了名的。”11月24日,罗斯福提醒他的内阁注意。3天后,根据总统的授意,参谋总长马歇尔上将向菲律宾和夏威夷等地的陆军部队下达了“日本的敌对行动随时会发生”的警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