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看那把飞刀,好精致哦,买一把吧?”
“墨香,你要死啊!让爹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小姐,你就是胆小,老爷都准许你习武了,这怕什么?”
兵器铺前,两位穿着入时的姑娘争论着离开了这充满杀气的地方。走到一家药铺前时,忽听有人寒暄道:“这不是曹小姐吗?墨香姑娘也在啊?”
这小姐正是被乃父禁足多日的曹映霞,她回头瞧了一眼便也寒暄道:“刘公子,多日不见了。”
一副书生状的刘公子忙道:“我是来给家母买药的,不想在此遇见曹小姐,小姐若不介意的话,在这里稍等片刻,等会儿咱们同行如何?”
曹映霞还待考虑时,墨香却抢先答道:“好啊,刘公子,你可快点,别让我们家小姐等太久哦!”
刘公子忙应道:“一定一定,马上就好。”说着急急进了药铺。
墨香瞧着曹映霞一言不发的表情,陪笑道:“小姐,你生气了?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想,你若不爽快地答应了他,他下次必定还要死缠烂打,没完没了,而且如果很干脆地拒绝了他,那也太不近人情了,毕竟人家还帮过咱们一次,这样对人家也说不过去啊。”说到这里,她自己倒笑起来了。
曹映霞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没好气地道:“你这死丫头,这有什么好笑的?”
墨香笑道:“小姐,你忘了吗?上次你被一帮无赖调戏,你气得差点动手了,这刘公子一上来,居然给那帮人讲起了大道理,结果道理没讲完,人家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后来我冲上去把老爷的名号抬出来,恐怕还真的要动武呢!”
曹映霞想起当时刘公子理直气壮的样子,也不禁笑了,随即皱眉道:“等会儿我跟他说什么呀?总不能一声不吭吧,那多没劲。”
墨香想了想道:“小姐你若实在跟他没话说,那就挑一样东西送给他吧,不常用的也行啊。”
曹映霞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哪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人啊?只有那个才绣了一半的荷包。”
墨香莞尔道:“小姐你说的是那个丑八怪荷包吧?”
曹映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一边还挠她的胳肢窝,俩人打闹了起来。
刚出药铺,手里提着几味药的刘公子,瞧见她们嘻笑的样子,不觉看呆了。待笑声过后,他才稍微震慑了心神,走上前去道:“你们再等一会儿,我的书童就快来了,他刚刚去办点事情。”话刚说完,就见一小厮汗流浃背地跑了过来。刘公子把药交给他,交代了几句,便随她们二人一起走了。
街道的另一边,百无聊赖的波浪子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漫无目的地迈着步子。正考虑着是不是去哪处房顶上坐一坐时,忽然看见前面和他一样无聊透顶的奇天云,正朝这边走来。
“哎呀!总算见到一个活人了!”奇天云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大师兄、师姐他们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害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还好还有你在,走,陪我逛逛去。哎,你一个人在这里瞎转悠什么呢?”
“唉,就是不知道该干什么才会瞎转悠啊。”
波浪子把手搭在他肩上,硬拖着他向街旁的水果摊走去。
一路无话的曹映霞,直到快要进曹府时,才在墨香的再三暗示提醒下,说道:“刘公子,上次的事,还没谢过你呢,这次送你一个小礼物吧,就当是道谢吧。”
刘公子连忙点头,跟着她们从侧门进了曹府,在曹映霞的绣楼下等着,他不由得好奇地问墨香,她上去拿什么礼物。
曹映霞登上绣楼,眼睛习惯性地往高墙外的大街上扫了一眼,结果这一眼就让她马上停住了脚步,瞪着墙外。
只见波浪子一边漫步,一边兴高采烈、指手画脚地跟旁边一个人说着什么。她见此情景,不由得怒从心起,一股无名之火“腾”得烧起来了,此次她被禁足多日全因他的恶意中伤而起,而且此人面目可憎、言语可恶,又是邪魔歪道一流,留他在世上必定会祸害人间,还不如除了这个人间败类,这样也不用看见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一想到这里,她快步走进自己的闺房,从墙上摘下一柄长剑,然后出了房门。
刘公子听墨香说曹映霞要送他一个荷包,心中受宠若惊。然而传闻这位曹大小姐针织女红一窍不通,这荷包一定难看至极,但是就算她绣得像个猪头一样,他也会像宝贝一样收藏起来的。
正暗叹艳福无边时,一阵细碎的脚步从楼上传来。
“小姐!”听墨香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招呼一声,就看见曹映霞满脸煞气,手里还提着一柄剑。她下楼后径直朝侧门走去,好像急着去办什么事情。
“曹小姐这是去哪儿啊?”刘公子试探着问道。
“杀人!”曹映霞沉着而有些愤怒地回道。
“啊哟!”刘公子吓了一跳,惊愕地望着墨香。
墨香目送着曹映霞出了曹府,这才回头向刘公子陪笑道:“小姐她说着玩的,你别介意,小姐她心地最善良了,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去杀人呢?刘公子,要不你在这儿等等她,我想她很快会回来的。”
刘公子出窍的灵魂终于又回来了,他勉强笑道:“哦,那我就再等等吧。”
奇天云一个人闷头走路,波浪子则在一旁说个不停,他随手指着店铺、小摊,以及城墙、白云,一一探究一番,不时还问奇天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路过一家堆满鲜艳的绸缎的商铺时,奇天云以为又该听到他夸张至极的言辞了。然而波浪子却是一言不发,扭头望去,见他回过身定定地看着什么。
只听见身后人群发出惊慌的尖叫声,一片扰攘,接着是一声厉叱:“恶贼受死吧!”
奇天云猛地回头,见一富家小姐手持利剑,横眉怒目地朝波浪子笔直地刺了过来。
波浪子圆睁着双目,似乎措手不及,等到利剑离自己只有几步远时,才大叫一声,扭头就跑。那姑娘则紧追不舍,挥舞着的剑发出尖锐的啸声。
奇天云怎么也弄不明白波浪子什么时候惹上了这样厉害的仇家,然而他也来不及去想了,也追在他们后面。
波浪子惊慌失措地夺路而逃,行人纷纷躲避着不被撞到。那姑娘趁着一个空当,朝波浪子的背部斜砍过去,被他险险躲开。他一路狂奔着,在一片行人稀少较为开阔的地带猛地回头,想看看身后的情况,也就在这时,长剑刚好冲他胸口刺来。他哇哇大叫着连连倒退,可惜为时已晚,长剑“波”的一声刺入他胸口,一股鲜血激射而出,剑上,那姑娘的手上、衣服上,甚至脸上都被溅到了。
俩人都愣在那里。波浪子呆呆地看看胸前的伤口,又呆呆地望着她。那姑娘好像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与他对视了有一会儿,才失声惊叫一声,使劲拔出剑来。又是一股鲜血涌了出来,波浪子缓缓地歪在地上。
四周静得出奇,继而传来如炸锅般的声音:“杀人了!大姑娘当街杀人了!”行人像没头苍蝇般乱窜。
奇天云惊诧地目睹着这一幕情景,怎也不能相信波浪子会这样轻而易举地给人刺到,当日对着于彩瑶时不是还游刃有余吗,怎么如今这般不济事?
波浪子嘴里忽然吐出一口血,从嘴角边往下流。他的眼睛先是往外翻,然后又慢慢闭上了。
街上刚好有一拨外出巡逻的官差经过这里,听到路人的喊叫声,便一路奔来过来,见此情景,就要动手捉拿凶手。一名官差只看了那姑娘一眼,急忙跑到他们头头那里禀报了一声,众人面面相觑。这姑娘竟是曹峻的千金。曹老爷子在长安城也算赫赫有名,若就这样抓了他的千金,于他面子上有些难堪,若不抓她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免落下玩忽职守的罪责。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曹映霞跪倒在他身旁,摇晃着他的身体带着哭腔唤道:“喂!你不能死啊!你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呀?我要坐牢的,我要被砍头的!喂!你醒醒啊!”
大家闻听此语,不由得摇头叹息。这曹姑娘真是没心没肺,事到临头不去关心人家有没有生命危险,却只想着自己的安危。
“我还没死……”波浪子的声音如游丝般细微,“只要你做一件事情,我就不会死了……”
曹映霞一听这话,精神为之一振,问道:“什么事?哦!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找大夫,你要挺着啊!千万不能死啊!”她一骨碌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不是,不是……”波浪子又道。
“不是?那是什么?”曹映霞蹲下身凑过耳朵听他说什么。
“只要,你,吻我一下……”曹映霞开始还发愣,等到明白过来,脸“刷”得红了,马上站起来,她忸怩地道:“你,你……”
只听一连片的“啧啧”声,以及如拨浪鼓般的摇头,众人都说这小子色心可嘉,生死关头,还不忘占人家姑娘的便宜。虽说大唐风气开放,然而当众亲吻毕竟是惊世骇俗,更何况是姑娘家主动呢?
奇天云发了半天呆,突然转过身按着肚子,腰弯得老低,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别人还以为他在尽力压抑心里的痛苦,然而曹映霞分明听出了那“嗤嗤”声中连一丝丝的痛苦也没有,登时明白了什么,她拾起地上的剑,起身大喝:“好啊!你要装死本姑娘就让你装个够!”
躺了有一会儿的波浪子,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大叫道:“哇!你还要杀我啊!”围观者见他突然诈尸,都吓得散开了。
波浪子嚷道:“你也怕坐牢,你也怕被砍头,我还以为你甘愿让曹老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呢!”他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红的柿子大吃起来。
奇天云一见这个柿子,就拍着脑袋,大骂自己的记性被狗吃了,刚才就见波浪子买了几个柿子,一边走一边吃,还说要留两个带回去,后来不见了他手里的柿子,原来是藏在怀里了,那他刚才嘴里流的血自然也是嚼烂的柿子肉咯?
只听见不绝的笑声由近及远,连刚才脸色极其难看的官差也笑逐颜开,笑得曹映霞狼狈不堪。她无暇顾及别人看她的眼神,扭头就走。
波浪子在她身后大喊道:“曹姑娘,你还欠我一个吻呢!”刚才的笑声转眼又成了捧腹大笑。曹映霞呆在当地,浑身颤抖,手中的剑也乱颤着,然而她咬咬牙还是走了。
波浪子又拾起她刚才遗落的剑鞘,大声道:“曹姑娘,你的剑鞘!”见她默不作声,于是又道:“你再不拿走,我可要拿它当你的手了!”说着,将拿在手里的剑鞘摸了两把,赞道:“啊!好柔软啊!真舒服!”
曹映霞显然有些受不了了,又站住了,但是依旧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波浪子又摸了几下,有点失望地道:“唉!摸也摸腻了,还给你吧!”随手一抛,剑鞘准确地住了在倒竖在她身侧的长剑。
曹映霞气愤地甩掉剑鞘,疾行而去。
见他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奇天云有些不忍地道:“算了吧,你也戏弄够了,就放她一马吧。”
波浪子嚷道:“我戏弄她?她刚才要杀我,我没在她身上留几道伤疤已经够客气了,就这样放过她,没那么容易,我跟你说,她……”
见他还不依不饶地要去跟她算帐,奇天云只好一把拉住他,拖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