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天罴方才力护二人,早已受伤不轻,不过好在他足够强强壮,这才没有倒下。忽然看陆一川如此气势,又杀了那两个厉害角色,不由得胸臆大畅,直将双锤舞得是呼呼生风,未及一刻,便将那员大将锤杀了。
拓跋思誉早失了从容,连驱二侍道:“去去去,滚!”然后慌张喝道:“快快收兵,快撤!”此言一出,军中登时便乱。
乱军之中,忽然有两匹坐骑自远处横冲直撞而来,有不少未及让道者,立时命丧马蹄之下。
拓跋思誉得人禀报,忙举目望去,初时还惊慌莫名,随着这两匹坐骑愈近,却又呵呵笑了起来:“虎儿真乃天将也!传令停止撤军,再上神灵寨!”
陆一川杀了那二人,目光早已盯上罪魁祸首拓跋思誉,无奈死士纠缠,杀之不尽,一时却也难近其身。
这厢里二骑蹈蹄如雷,随着马上人一拉缰绳,前蹄腾空,各自泼刺刺一声嘶鸣,便稳稳停在了拓跋思誉的近前。
却听当头一骑白马上,一个英气冲天的男子道:“乐陵王,你身为吾皇叔父,御命‘镇北大将军’奉命镇守旧都,如今柔然对我大魏南侵在即,你不思报国守疆,却是发兵来此为何?若是平城有失,你如何担当!?”
拓跋思誉却是呵呵一笑道:“虎儿兄弟,你我本为叔伯兄弟,私下不必见外。平城我自有安排,保管万无一失,不必多虑。为兄不久前得报,有山匪欲聚众造反,适逢为兄带兵从此地路过,由于心念我大魏江山安危,这才急急发兵,剿匪而来。”
这男子疑道:“果真如此?”
拓跋思誉信誓旦旦道:“决不欺瞒!”转而语气一软道:“虎儿兄弟可要帮我!”
男子转首看向陆、熊二人,冷冷道:“便是此人吗?且看我元英擒他!”
另一马上人生得唇红齿白,肌肤赛雪,见此却是神色一紧道:“将军小心,此人武艺颇为不俗,你可莫要轻敌了!”
元英也不答话,拍马杖槊,气势汹汹而去,远远喝道:“全都退下!”
陆一川压力突然一松,下一刻,只觉耳畔风声突啸,眼前一道长槊幻影重重,直如劈山开石般猛然砸来。
陆一川面色一狞,横剑架挡。
只听“叮”的一声大响,但见烈马暴嘶,喷气成雾之间,陆一川却是噔噔连退几步开外。
好大的力气!
元英一槊砸下,便又回臂暴刺而出!胯下烈马无须驱驰,早已和马上人宛如一体,进退闪避,时机得当。
方才交击,陆一川已知来人臂力超凡,当即不敢再接,侧身让过来槊,剑走如蛇,黑芒吞吐,却是攀杆而上。
大剑距执槊人之手尚有尺余,便见其上一道血口乍现!
元英手上受伤,登时大怒,暴喝一声:“你敢伤我,受死!”长槊立时猛抖,只听又是“叮”的一声,长剑已被震荡开去。而去势方起,他却执槊横追,竟后发先至的一击拍在了陆一川的腰间。
马槊不同于矛,矛干为木杆作就,马槊之杆却是良弓所用柘木剥篾,胶合而成,韧性极佳,弹力极强。矛长丈八为槊,兵长一尺,力强一分,元英又是大魏上将,常人若受此一拍,必定早见阎王。
噗!陆一川喷出一口鲜血,大剑也垂下地来。元英却不干休,一击得手,回手又是挺出!只见精钢槊尖寒芒四射,如电蛇一般,直向陆一川当胸刺去。
陆一川将眼一闭。
罢了!终究不过一死,就此而已吧!既然不是敌手,也不必再做那困兽之斗了。在天英灵们,已经等了他许久了!
突然间,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回首望去,是苍茫的群山,那里有风马万壑的莲花顶,有壁立千仞的迎宾崖,有天石飞瀑的石瀑群,有灰的屋檐,有古色的檀香,有欢声,有笑语,有意气风发,有豪情万丈,有情比金坚。
是深深的眷恋,是深深的痛苦,是滔天的恨意,最终归于古井无波,是平平淡淡。
这一生瞬间通透。
就此而已吧!
电蛇突至,那凌厉的槊尖刺破了陆一川薄薄的衣袍,却猛然停了下来。一丝鲜血,顺着槊尖,汩汩而流,点点滴在脚下。
是英雄,便懂英雄。就在那一瞬间,元英便看懂了陆一川的眼神。他一生南征北战,杀人无数,又何曾见过这等眼神?
这是种大爱的眼神,高洁无双;这是种英雄的眼神,睥睨天下。
熊天罴看到元英一槊刺向陆一川,嗡声大喝道:“贼子敢伤我大哥!”步开如风,举锤便砸。
那厢里与元英同来小将一眼瞧见,却是取箭张弓,抬手一箭射来,声音有些纤细道:“以二敌一算什么好汉,我来会会你!”
“叮”的一声,长箭被大锤挡开,熊天罴却仍是疯狂向元英而去。可是被那小将一扰,再想救陆一川已然不及,直急得他呜呜的大哭起来:“大哥,不要啊!我们曾有誓言,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你若死了,俺熊三也不独活!”
自顾言毕,那小将已然拍马而来,却是扑哧一乐道:“看你生得五大三粗的,怎生跟个孩子似的,哭得这么可爱!”
熊天罴只觉兄弟二人再无生路,陆一川就死,他也双手一摔,将双锤抛下地来,竟止住哭声,泪眼朦胧的看向小将道:“小兄弟,俺看你不像坏人,你做做好事,杀了俺吧!”
那小将又是一奇道:“你既寻死,方才那么多人杀你,你却为何偏偏不死,反倒叫我杀来?”
熊天罴道:“那些人不配!”
不料这小将却又呵呵一乐道:“你叫我来杀你,我便偏不杀你!你想寻死,我也偏偏叫你活着!”
熊天罴登时恼道:“你这人婆婆妈妈,不像男人!方才若不是你阻拦,我大哥他怎能中槊?若他不受此重伤,生还无望,我又何须寻死?说来也都怨你!”
“不求你了,俺自己动手!”说完捡起一只大锤,即便当头砸下。
又是“叮”的一声,却是那小将抽刀震开了大锤。嘻嘻笑道:“你说的没错啊!我本来就不是男人!”
“还有,你看,我义兄并没有杀你大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