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要写下这件事,尽管你不会相信,只会以为我编造了一个故事,甚至会认为我已经发疯了,神志不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完蛋了,说实话,我自己有时也会认为我已经疯了,精神错乱了,可除了这件事以外我并没有觉得目前为止我的生活有其它任何无法解释,不同寻常的地方;我也会觉得我在做梦,但我用力地掐住我的大腿时,一股强烈的疼痛清醒地传到了我的大脑。由此证明,我并没有发疯,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所以,我还是要请你要相信我说的事。
现在,我正被警察追捕。我用了一张假的身份证,躲进了一家小旅馆。好在这个地方很偏僻,而且除了居住在这附近的人以外,极少有人知道这城中村中僻静的巷子里的一个角落会有一家小旅馆。我一次**了一个月的房租,每天都尽量不出门,常常一天只吃一个面包,也许这样我就不会那么快被抓到。但我还是很害怕!整天都提心吊胆,每一次听到脚步声,或者隔壁有人敲门,我都会害怕地躲在床底下,很久都不敢出来。
警察肯定不遗余力地在找我,原因就是:我杀人了。虽然那个人确确实实是被我打死的,可她不是我杀的。而是,而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是有人假借我的手杀了她!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没见过它,不知道它是男是女,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有人借我的手杀了那个女人。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我现在找不到它,一切都毫无头绪,而现在我又被警察追捕,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只能把这件事写下来,如果哪一天你看到了这个“故事”,一定要找人帮我弄清楚!也许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那就请你把事情的始末和原因写下来,烧给我!拜托了!!!
三天前的下午,也就是二月二十七号,我本应该照常下班的。可我的那些同事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一个都不肯走,要加班。我们的事情并不多,而且这也是明天该完成的任务,可他们偏偏要我做完了再走。
我说,明天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做,为什一定要今天做完呢?组里的领导说一定要今天做完,明天就见不到你了!
见不到我了?什么意思?老板说要开除我吗?我问他。
你知道那该死的乌鸦嘴说什么吗!实在是太气人了!他居然说,人生有太多的意外,谁都有可能过不完下一秒,所以你今天一定要把活干完,保不齐你明天就死了,或者你会遇到大麻烦,来不了了,那剩下的工作给谁做呢?他说完还得意地笑了。
王八蛋!我真想一拳打死他。可我强忍了下来,为了工作,为了将来能娶个漂亮老婆,我还不能失业。
我重新打开电脑,埋着头拼命地干,想尽可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我不停地干,一口水都没喝。当我干到十点半的时候,对的,是十点半,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我的活干了快一半了,那天杀的却说,十点半了,大家快走吧,然后又转过来冲我诡异地笑了笑,走吧,十点半了,还有两个小时。
什么两个小时?你在说些什么?我一头雾水,以为他一定是在戏弄我。我没再理他,拿起包就往外走。我走到电梯口时,他还冲着我喊,还有两个小时,不不不,准确地说,只有一个小时五十九分钟了!记住,一个小时五十九分钟!
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莫名其妙。我不想搭理他,也没有细想。可现在想起来,真是让人害怕。他当时说的话一定有某些意思是我没有明白的。昨天晚上,我偷偷地出了趟门,想找他问个明白。我到他家附近时,看到几辆警车停在门口,窗户上映着几个人的影子。警察正在跟他问话,我害怕被他们发现,于是赶忙逃走了。你如果愿意帮我弄明白这件事,就一定要去找他。他姓李,叫李克南,住在城南村大观街华丰小区里面的第十三号别墅。
我下了电梯,出了公司大门,往右走了差不多五百米就到了地铁站。这个地铁站是个小站,右边是步行的楼梯,左边是从下面上来的扶手电梯,一直以来都是从下面上来的。
我从步行的楼梯往下走,眼看就要到大厅了,可是我不停地往下走,乘车大厅却始终在我的前面。于是我跑了起来,一步跨好几个台阶,乘车大厅却始终在我的前面,我还是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前进,一步也没有后退,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还是不停地跑,却始终都是徒劳。这时我听到背后有人叫我。是我办公桌对面的女职员韩晓梅。我回过头去,看见她和大张、小廖、刘公子几个同事跨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大步子过来了,一步就跨出去三四米;李克南也跟在他们后面。他还是诡谲地看着我,嘴角一扬,笑得人寒冷彻骨,仿佛在对我说,“你完蛋了”。
你怎么不搭电梯,在那里原地踏步啊?大张问我。
原地踏步?搭电梯?我诧异极了。
可这电梯是从下面往上面走的。我指着电梯对他们说。可是我顺着手臂看过去,天啊,你知道吗,那电梯居然从上往下走了。
刚才电梯明明是从下往上走的,现在怎么变成从上往下了?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吗?眼前的一切实在难以置信。
你眼花了吗?这个入口的电梯一直都是从上往下走的,你从这走了那么多次还搞不清楚吗。快走吧,等下赶不上最后一趟地铁了。我彻底糊涂了,我一直记得电梯刚才而且一直都是从下往上的,现在突然就在眼前变了向,他们居然没有看见。
我对他们说我不搭电梯,走楼梯下去。那该死的李克南走过来一把拉住了我,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一阵寒意从肩膀而入,流变了全身。
小沈,不要走楼梯。快走吧,只剩下一个小时三十五分钟了。他不停地向我强调时间。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抓住他的手,一遍遍地问他。他不告诉我,只是说,你不要问了,你会明白的,快走吧,时间过得很快。
我跟着他们进了乘车大厅,越发觉得害怕了起来。
大厅里面人很多,每个车门外面都排了两队人,足有六七米长。到处都是人,但却安静的可怕,所有的人都像睡着了似的,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动。这时候,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所有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我们找了中间一点的车门,我刚要要排队,李克南挡住了我。他说要我站后面去,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坐不上这班车,要我坐下一班地铁。
坐下一班地铁?我看了看大厅上面的电视,已经是最后一班了,而且只有两分钟就要到了。
这已经是最后一班地铁了?我冲着大声地喊了一句。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候车大厅,就像夏天下雨时打的一个响雷。但是大厅里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站着的死人一样。对的,他们一定都是死人!
李克凑到我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还会有一班地铁,只属于你的地铁!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好像没了生气,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好像要瞪到眼珠子都掉出来。
不管怎样,我决心一定要搭上最后一班地铁,如果他要阻拦我,我就把他打倒在地上。
两分钟本来是很快的,我却等的焦急万分。我只想早点回家,蒙住脑袋睡一觉,希望第二天早上醒来一切都恢复正常,我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车来了,却挤满人,哪怕再多一个人都上不去。我着急了,我对他们说,挤满了,我们回不去了!
韩晓梅转过头来对我说,我们回的去,只是你……她话还没说完,老张、小廖和刘公子却挤上车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挤上去的,又怎么能挤得上去。老张已经被人挤扁了,全身的骨头一定都断了;小廖的头靠在扶手杆上,像是放了气的篮球;刘公子被挤得只剩下一个头在那冲着我笑,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身体。
会有下一班的,只属于你!李克南又对我说。这个时候,我看到李克南的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我吓得手脚发抖,无论怎么控制,它们还是越抖越厉害。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像是心脏病复发一样。
我目瞪口袋地看着韩晓梅和李克南上了车,他们就像是突然钻井去的。啊,不对不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已经无法形容了。我刚看到他们向车厢走去,却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就出现在车厢里了。太不可思议了。
整趟车都塞满了人,我敢打赌,德国纳粹集中营的集装箱里面塞进去的人都没有有它一半多。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克南上车后,他的周围硬是空出了一个半米的圆。车箱里的人,不如说是死尸,他们都怕极了他,尽管他们都挤得变了形,却还是给他空出了地方。
我的脚越抖越厉害,都站不住了,我瘫坐在地上。车门关上了。李克南透过玻璃向我喊了句什么,我没听到。接着他抬起手,敲了敲左手手表的表盖,然后他们五个人都笑了起来。他们越笑嘴越大,竟然全部都裂开了,一直裂到耳后根。那一张张嘴就像一个个大黑洞,足以能一口吞下一只大象。
车开走了,我趴在地上,全身就像是通了电一样。我就趴在那里,把头埋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睛也不敢睁开。太可怕了,如果有人说死是一种解脱的话,我当时真想解脱了。
我不知道我在地上趴了多久,我就只想这样趴着,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直到有个人来拍了我一下,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我一下,我却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叫了出来。
车来了,你还不走吗?这是最后一班车了。他对我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想趴在那一动也不动。我全身都在颤抖,根本站不起来。
这样吧,还是让我来帮你吧。他刚说完,就搀着我往车厢里面走,我已经完全吓傻了。他把我放在座位上,我颤抖着睁开眼睛,我认出他是地铁站的保安。我见过他很多次。他有一个鲜红的酒糟鼻,一口不整齐的牙齿都被烟熏黑了。
我稍微安定了一些,我问他几点了。他说还差一个小时。差一个小时?我问他是不是差一个小时十二点,他说不是。我再问他时他就不回答了。
他把我扶进电梯后就下车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下车了,不会错的。他下车后,车就开了。我看了看四周。居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车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车门旁边本来应该是放广告纸的地方全换成了一副血腥、恐怖的油画。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面目狰狞,由于恐惧和焦急整张脸都扭曲变了样,他拿着一罐灭火器用力地向一个女人砸去。那个女人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发出痛苦地哀嚎。一条硕大的黑狗一动不动地蹲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我想起李克南说过的话,一趟专属于我的地铁。突然,其它车厢的灯都熄了,只剩下我这节车厢,就好像戏剧舞台上的灯光,只照着那个表演的人。我害怕极了,趴在了座位上,什么也不敢再看,什么也不敢再想了。我一遍一遍的祈祷,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我很快就会醒来,所有的事情在第二天清晨都会恢复正常!
车越来越快,快到离谱。我渐渐地感觉到自己飘了起来。我紧紧地抓住作为旁边的扶手,耳边传来刺耳的呼啸声。
我的身体离开了座位,那种感觉不会有错的。随后我就经历了我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事情。我就像被人突然抛向高空,坠了下来。整个世界都漆黑一片,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都要跳了出来。
我在空中不停地搭着圈,不停地往下坠,却无论如何也坠不到底。我大声的叫着,发了疯似得叫着,我害怕极了。我只想下一秒中就坠到底,然后死去。让我从那个恐怖的世界中得到解脱。
后来我昏了过去,直到有个人来叫我。他说,到站了,你还不下车吗?时间不多了,只有二十分钟了。
二十分钟?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是那个地铁保安,他明明下了车的,我不会记错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下车了。可是他现在就在我的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凑了过来,鼻子都快贴到我的鼻子了。回家吧,有人等着你呢!他说。
啊——我大叫了一声,推开他跑了起来。我出了地铁站,朝着我住的地方拼命地跑了起来。四周阴森森的,没有一点生气,一点光也没有看到,一群乌鸦尖叫着从我的头顶飞过,有一只还飞下来啄我。我避开了。
我更害怕了。我只想回家,蒙住脑袋,躲在被子里面,再也不出来了。
我拼命地跑,然后看到了一点光,是小区入口的保安亭。保安亭就设在路中间,两端用铁栏杆隔出车道,栏杆外面是人行道。人行道旁边是杂乱无比的灌木丛。
看到那一点光,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跑了过去。
当时我很害怕,许多细节我现在都想不起来了。我尽量说的详细一点,如果我死了,希望你帮我或者找个人帮我弄清楚这一切。
我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不断的对自己说,这是一场梦,这是一场梦。刚到保安亭,一头狼狗狗张着血盆大口就朝我扑了过来,四颗獠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它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眼睛里冒着火。
它跳了起来,扑到了我的身上,我抬起左手去挡,被它咬住了手臂。我被这头畜生扑倒了,他死咬着我的手不放。我握紧拳头,用尽全力朝它的头上砸了过去。他的牙齿咬进了我的手臂,每打他一拳,它的牙齿就撕扯着我的手臂,痛极了,我一拳一拳地揍着它,这头畜生还是死咬着我的手不放。
于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踹了它的肚子一脚。它被我踹开了。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它又朝我铺了过来。它死命地咬我的脚,于是我不停地踹它,我的脚不停地乱踢乱蹬。这时我看到保安亭里那个女保安竟然如无其事地坐在那里,一点要来帮助我的样子都没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她的脚边有一罐干粉灭火器。
是你的狗吗?还不赶紧叫住它!我一边乱蹬乱踢,一边向她求助。她一动也不动。
帮忙啊!你坐在那干嘛?好歹扔个东西给我啊。无论我怎么哀求她,她始终坐在那里,像看电影一样看着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我气恼极了,真想扑过去把她也揍一顿。
我曲起左腿,那头畜生紧跟着上来咬我的腿,我脚一抬,他正好咬在我的皮鞋底上,它的獠牙死死地从两侧嵌入鞋底,一时拔不出来,我瞅准机会,一脚踹在它的肚子上,它哀嚎了一声,撞上了左边的栏杆。我赶忙爬起来,冲进保安亭,拿起了那罐灭火器。我刚转过身来,它又咬住了我的腿。痛的我哭爹喊娘。
我举起灭火器,朝它脑袋上狠狠地砸了下去。我这一下砸了下去,它的脸立马就变了样,眼睛里流出血来。我不敢看它,只是一下一下的用灭火器砸着它的脑袋。
我把它砸死了。它的耳朵、眼睛、嘴巴、鼻子都流出了血来。我累得不行,向前倒坐在地上,正好朝着保安亭的方向。女保安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瘫坐在地上,手脚酸痛无比,我的手臂和腿不断有血冒出来,就像是从石缝里冒出来的泉水,在月光下变成了暗红色。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然后我躺在了地上,水泥地冰凉凉的,我却浑身如火烧一样。我闭上眼睛休息,真想长睡不起。
过了一会,我感到有什么东西一步一步向我走了过来,起初我以为是那个女保安,后来一个圆圆的、热气腾腾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脚上。我尖叫一声,赶忙坐了起来,用手撑着往后面挪了几步。
它居然没死!刚才我明明用灭火器砸死了它,可现在却活生生地、毫发无损地站在我的面前,冰冷地看着我,鼻子里冒出热气,一步步不急不慢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带着恐惧和迷惑慢慢地转过头去,发现那个女保安居然倒在了血泊中,双手还紧紧地握住我的皮鞋。凹陷了的灭火器就在她头顶不远的地上!
我明明打死的是一条狗,不是她。是狗,不是她!不是她!我杀人了,怎么会这样?疯了疯了!我已经完全吓傻了!我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颤抖不已。
那头畜生一步步向我走过来,眼睛里闪着绿光,蔑视地看着我。它从我劈开的双腿中慢慢走了过来,两条爪子按在我的胸口。它裂开嘴笑了,笑得是那么阴险恐怖。它的嘴皮上翻,露出尖利的牙齿和猩红的牙龈。
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脸上,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像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一样。我以为他要一口把我吞下去,可它却张着嘴巴,一个声音从它的嘴里发了出来。
跑!
它居然开口说话了。一条狗居然开口说话了!!!
时间刚好!跑!它又说。
我没命地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我的脚上只穿了一只鞋,但我当时跑起来却比谁都要快。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知疲倦地往公路上狂奔,没有一点疼痛,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恐惧!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我倒在草地上,然后我逃到了现在这家旅馆。
我没有杀人,谁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