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师正在讲例题的时候,看见底下有一只手犹犹豫豫地举了起来。
定眼看去,是张礼。这个学生他很有印象,话不多,性格内向,但是成绩很稳定,字也写得不错,每次改作业的时候看见张礼的作业本都会让他眼前一亮。
邓老师对张礼的印象很不错,难得见张礼在他的课上举手,所以对他有了些宽容,“张礼,这道题你有没听懂的吗?”
要是平常,管他是谁举手一律无视,有天大的事都要等他把当前的题讲完。
站起来的张礼神色看起来有些尴尬。
邓老师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也可以说是识人无数,从张礼的表情已经看出张礼不会是想要问题目,心情略差,说话的语气也淡了,“没问题就坐下。”
就像是之前举手那样的,张礼又犹犹豫豫地坐下,只是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只见他神色一整,倏然站了起来。
邓老师有点惊讶,不知道这个平时连话都不多说的学生到底是怎么了。
“有事就说。”
“老师我肚子痛,可不可以请一会儿假去厕所?”说完张礼的脸就变成了红色。
邓老师没有拒绝。
教室里的人在说些什么,站在外面的阳烨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听到越来越重的脚步声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可是刚从教室出来的张礼并不知道阳烨在外面,乍一看见阳烨惊讶得顿在了原地。
脚步声没有了。
阳烨睁开了阖上的眼,余光扫过,看见了呆在一班教室门口的张礼。也就看了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像是没看见张礼似的闭上了眼睛,放眼南高,没哪个学生会吃饱了撑的告他阳烨的小报告,张礼看见他在这里惊讶不惊讶,他会在乎?
“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去!”而教室内的邓老师见张礼这么磨蹭早就不耐烦。
“哦……嗯……”张礼赶紧应了声,这才往洗手间走,只是目光像是黏在了阳烨身上似的,一直盯着不放,神色紧张。
要是阳烨此刻睁开眼他肯定不会这样,可是现在阳烨不是闭着眼睛么?
他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走了不过两步,另外一个人出现在了张礼的视线中,是白静秋。
白静秋依然睡着,只是不再是像课间所见的那样垂着头,而是靠在了她身边的阳烨肩膀上,阳烨的头抵着她的,那样的自然而然,那样的登对。
张礼的目光像是被火星烫到了一般倏然收回,低下头匆匆走了。
张礼并不知道,在他收回目光后,阳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哪怕缓慢到可以让人清楚地看见睫毛一点一点被抬起,依然没有掩饰住眼神的锐利,像是淬了火的刀。
到了洗手间张礼洗了把冷水脸。
肚子痛是捏造的,张礼只不过是想出来看看白静秋,看什么?为什么要看?看到了又要做些什么?张礼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像是发了疯似的无比惦念外面走廊里罚站的白静秋。
可是张礼万万没有想到阳烨会在,两个人的姿势就像是万分熟悉彼此的情侣。
情侣?这个想法让张礼的心抽了一下,再也看不下去——他又逃了。
第一次,因为白静秋拒绝的眼神,他逃了;
第二次,因为被拒绝,所以没有帮助她,他又逃了;
第三次,这是第三次了……
不甘心!
这一次张礼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他放不下白静秋!
明明像阳烨那种人都可以站在她的身边,凭什么我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白静秋,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至少,我不会比阳烨那样的人渣差!
从洗手间出来时,张礼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样,可又说不上哪里变了,仿佛他还是他,只是看着不像原来的他了。
张礼在回教室的路上,和阳烨的目光对上了。
起初张礼下意识地避开。
懦弱!
下一秒便主动迎向了阳烨的目光。
阳烨挑眉。
审视与挑衅相纠缠,电光火石间,阳烨率先收回了视线,合上了眼,张礼也不做纠缠,只是目光在白静秋的身上流连了几秒,收回了目光,几步之后走进了教室。
在张礼回教室后,阳烨睁开了双眼,眼底波涛汹涌,长长的睫毛以不易察觉的微小幅度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白静秋动了一下,很微小的动作,像是在蹭阳烨的肩膀一样,阳烨看在眼里,柔了眼波,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它的东西?满满地都是温柔。
“静秋,我好像比我想象中更喜欢你啊……”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呢喃,像是在承诺一个温柔的誓言。
如果刚才不是在上课时间,如果张礼的再多看你一眼,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白显沉默地收了望远镜,转身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这时阳毅飞的马一口吃掉对面的帅,“将军”。
阳毅飞的妻子柳橙无奈地说:“我下不过你。”
阳毅飞看着妻子,温柔地笑着。
白显见到这一幕,突地觉得心酸。
他的妻子在生下一双儿女后就去世了,那时他们结婚不过五年,只有五年。
柳橙不经意间看见白显神色失落,对丈夫使了个眼色,然后缓缓开口对白显说:“白大哥,对我家小烨你还满意吗?”
白显点头,其实柳橙说的什么他都没听进心里,只是应付,表示自己有在听。
“那两个孩子的事就这么定下了?”柳橙笑了起来。
白显再度点头。
定下了。
定下了?
“等等!什么定下了?”白显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柳橙用一种志得意满地神色瞧着他,并带着点挑衅意味地说:“你说呢?”
白显简直要抓狂,“这!不!算!”
柳橙当然知道这当不得真,只是习惯使然,看白显炸毛实在是一件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怎么不算?白大哥在商界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我和毅飞刚才看着你点了头,你说不算就不算,这传出去也不好吧?”
“还传出去?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们?”白显瞪了柳橙一眼,随后就把火力放在了阳毅飞身上,“反正这事不算!当初嘉欣跟你们说的时候我又不在,要是我在根本就不会同意这件事!我告诉你阳毅飞,你别以为把你部队的兵插在门口我就怕了你了,今天我来是说公事的,不是说私事,你们既然不打算谈,我这就走了。”
“你不看看静秋?”柳橙有些讶异。
“去见她了就更后悔把她送进了狼窝,你们也是!”白显顿了一下,他原本准备吼的,不过对方是女士,他决定要收敛一点,不过语气还是很坏,譬如说——“静秋?柳橙你和我女儿很熟?”
柳橙听了这话差点没一口口水呛死自己。
“毅飞,他欺负我!”
白显:“……”
“咳咳。”阳毅飞干咳了两声,脸上有尴尬闪过,随后面色一整。
“白大哥,你我都明白,真要谈公事你就不会来到这里,我和橙子也不会到这里来,可既然你来了,我和橙子便也来了。”
“打住。”白显说,“你一个当兵的说话像个酸秀才,挑重点,你平时这么做报告你上级不会对你很有意见吗?”
阳毅飞不禁摇头,白显见状面色更加难看——抢她女儿还在这嫌弃他!
“我们都清楚,现在婚约就像是儿戏,没走国家程序都算不得数,就算是老头子出面也站不了两成胜局,只是因为嘉欣的缘故,这毕竟是她曾经做下的决定,我们都愿意为她完成。”
“我……”不愿意三个字哽在了咽喉,白显说不出。
那是嘉欣在最后的日子里和柳橙做下的约定,他怎么忍心破坏呢?他都把静秋送来南高做交换生了啊。
阳毅飞见白显的神情,就知道这一仗他是稳赢的那一方。继续说:“不过是大家见一面,表个态,孩子的事,由得他们自己折腾。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也不知道昨天你和橙子为什么会不欢而散。”白逸安口中白显昨天去见的那位女士,正是阳烨的母亲,柳橙。
听这话不难听出对自己的儿子阳毅飞那可是信心满满,不然他会随随便便退这么一大步让孩子自己折腾?
白显很想说“不”,可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要么赞同两家的婚约、要么就按阳毅飞说的那样,由得孩子自己折腾,可怎么个折腾法?这估计得阳家说了算。
钱大不过权啊!
白显叹了一声,说:“那我走了。”
阳毅飞起身送客。
白显见状摆了摆手,说:“短时间内你们别找我了,看见你们就烦。”带着一脸嫌弃。
阳毅飞和柳橙:“……”
白显真的走了,正如他悄悄的来,走的时候也是悄悄的,从头到尾只是用借用望远镜看见了自己的女儿白静秋。
而就在这天,全校广播通知了一件让全校同学震惊的消息——本月下旬南高将会和春晖联合举办数学联赛,两所学校各派出三名学生做代表,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