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洛祺呆呆站着,又是灰心丧气地愣了一会,也才怫然离开膳厅。
大约未时末,三人终拜别兰太后,一起回到翊坤宫。赫然看到,颜歆出现殿内。
不顾颜歆迸射过来的寒冷眸光,楚筱菱视若无睹,下意识地牵起妞妞往自己寝房走。
流云洛祺边走近颜歆,边问道,“歆儿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颜歆没立刻应答,只是定定望着他,满眼哀怨忧愁,容光焕发不再,整个脸庞黯淡无光,愁云偏布。
流云洛祺微感困惑,又问一次,“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颜歆这才作答,“听说皇上册封她为淑妃,还亲自接她回宫,歆儿斗胆,敢问皇上这是何意?”
流云洛祺俊颜一僵,没有回应。
“皇上难道忘了她当年的背叛,忘了她曾经给皇上带来的屈辱和伤痛吗?”颜歆直截了当,翻起了陈年旧事。
一而再地听到这些令自己无限难堪沮丧的话题,流云洛祺不仅感到不悦惆怅,还有挫败和颓唐。
“歆儿一直认为,皇上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硬汉,后来却慢慢发现,皇上仍然优柔寡断,执着心软。这三年来,皇上对她的思念和忏悔,歆儿看在眼中,痛在心里,但从没想过去揭穿或询问。现在,歆儿实在忍不住了,歆儿不明白,那样一个女子,有何地方值得皇上念念不忘,甚至不顾身份、不顾礼仪地把她接回宫!”颜歆表面上像是疑惑哀叹,实则是在痛诉,甚至质问。
“当然,皇上决定好的事儿,歆儿心里就算多难过、多不忿,也没资格和胆量去阻止反抗,能做的也就是配合!今天一早,歆儿前来翊坤宫见她,本欲融洽协和彼此间的关系,谁知她扮鬼吓歆儿,害得歆儿落荒而跑,整个上午都思绪不宁,惊魂不定!”说着说着,颜歆柔柔的嗓音开始透出哭意,还带着微微的颤抖,煞是楚楚可怜。
流云洛祺听罢,既感气恼荒唐,又觉无奈苦笑,不料那丫头这般难搞,还装神弄鬼来吓人!
忽地,颜歆缓缓靠近流云洛祺,在他面前蹲下,仰着悲愁的丽颜,美目凝泪,继续凄切地哭诉,“皇上,歆儿没啥好求,只希望皇上看在歆儿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为皇上付出的份上,把妞妞交给歆儿,让歆儿抚养,好吗?皇上!”
“歆儿——”
“皇上大概不知,歆儿刚才是何等的心痛!歆儿对妞妞百般疼爱,菱淑妃她回到皇上身边也就罢了,可是她连妞妞也霸占,这不明摆着要与歆儿作对吗?”颜歆说得可怜巴巴,内心实则无比愤怒。方才,妞妞两只小手分别牵住流云洛祺和楚筱菱那贱人的手,三人高高兴兴地走进,俨然幸福的一家三口,让她看得简直火冒金花,几乎控制不住,恨不得冲去拆散他们。
颜歆的这番话,不仅引来流云洛祺对她的同情和怜爱,更多的是对楚筱菱的再一次困惑。
正如颜歆所言,颜歆百般讨好妞妞,视如己出,却始终得不到妞妞的真心。楚筱菱才认识妞妞一阵子,便能把妞妞“收服”得妥妥帖帖,仿佛生来就是妞妞的娘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因何缘故?
内心陡然一阵烦乱,脑子也是混沌不清,流云洛祺感到太阳穴开始传来隐隐的痛,剑眉皱起,下逐客令,“歆儿先回去吧!”
“可是皇上……”
“朕还有事情要忙!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颜歆大感不悦,但看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便也不敢多加坚持和烦扰,于是佯装体贴一番,不甘心地辞别离去。
接下来,流云洛祺继续沉思困惑了一段时间,离开大殿后,径直来到楚筱菱暂住的寝房,看到床上的那幕,心底尚未消除的疑团更加纠结复杂起来。
只见那淡紫色的床褥上,妞妞已经酣然大睡,楚筱菱则侧身躺在身畔,素手轻轻抚摸着妞妞的小额头和小五官。不用细看,他便能猜出,此刻她那对娇媚清澈的眼眸必定柔情满布,绝美的容颜也是充满母爱的慈祥。
先是今天早上的玩耍嘻哈,再是午膳时的亲切亲昵,还有现在……的温馨恬淡。
一切的一切,无不让人疑惑与不解。到底是这丫头魅力无穷以致大小通吃呢,或是……中间另有隐情?
大概觉察到房内出现异样,楚筱菱惊醒过来,回头一瞥床前那抹高大的身影,花容霎时大变,急忙翻身坐起。
他……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每次都像只鬼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楚筱菱暗瞧着他,见他冷凝眼眸一个劲地盯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看透似的,内心不觉更加慌乱,破天荒地解释,“妞妞说这里的被子很香,硬要留下午睡,我见她玩累了,不忍心叫醒她,便也由她!”
可惜,她越是解释,流云洛祺越是生疑,毕竟他了解,这丫头从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如今竟然主动跟自己搭讪,这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过,困惑归困惑,他始终还是想不通个中缘由。
房内有了片刻的寂静,静得几乎闻到彼此的心跳,静得让人心惊胆寒!
楚筱菱的两只手,紧紧撺着,几乎不敢喘气。她发誓,以后务必警惕,因为这样的紧张局面,真的让她几乎窒息,简直要人的命!
流云洛祺一双黑眸依然诡诡闪烁,潭水般的高深莫测,半响,总算出声,“朕如果说放你走,你会怎样?”
他的话,不但让楚筱菱惊诧,而且惊慌。他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千方百计要把自己困在身边的吗?昨晚,他还冷绝地说永远不会放自己走,可现在……为何无端端这样说?莫非,他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