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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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苏格拉底:那么现在,你就会明白,我们挑选战士并给以音乐和体操的教育的目的。我们竭力要达到的目标是要他们像羊毛接受染色一样,最完全地相信并接受我们的法律,而不是别的,使他们的关于可怕事情和另外一些事情的信念都能因为有良好的天性和得到教育培养而牢牢地生根,并且使他们的这种“颜色”不致被快乐——这种对人们的信念具有最强褪色能力的碱水所洗褪,也不致被悲伤、恐惧和欲望这些比任何别的碱水褪色能力都强的碱水所洗褪。我主张称之为勇敢的就是这种精神上的能力,是这种关于可怕事物和不可怕事物的符合法律精神的正确信念的完全保持,如果你没有什么异议的话。

格劳孔:我没有任何异议。因为,我觉得你对勇敢有正确理解,那些在兽类或奴隶身上也可以看到的同样的表现在你看来,应该不是教育造成的,是与法律毫不相干的,应该会另给名称的。

苏格拉底:你说得对极了。

格劳孔:那么,我可以接受你对勇敢所作的这个说明吗?

苏格拉底:你可以。如果你再在“勇敢”上加一个“公民的”限定词,也是对的。如果你愿意,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作进一步的讨论,但目前我们要寻找的是正义而不是勇敢,为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说这么多已经够了。

格劳孔:你说的是对的。

苏格拉底:在这个国家里还有两种性质有待我们发现,就是节制和我们整个研究的对象——正义了。

格劳孔:正是。

苏格拉底:现在,我们能够有办法不理会节制而直接找到正义吗?

格劳孔: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也不希望先发现正义,以免我们会把节制忽略了。因此,如果你愿意让我高兴的话,我希望先考虑节制。

苏格拉底:当然,我没有理由拒绝你的要求。

格劳孔:那就研究起来吧!

苏格拉底:我一定来研究。尽目前所知,节制比前面两种性质更像协调或和谐。

格劳孔:怎么会这样呢?

苏格拉底:节制是一种好秩序或控制了某些快乐与欲望。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很古怪的一句话——“自己的主人”的意思——我们还可以听到其他类似的话,是不是呢?

格劳孔:是的,很对。

苏格拉底:“自己的主人”这种说法不是很可笑吗?因为一个人是自己的主人也就当然是自己的仆人,一个人是自己的仆人也就当然是自己的主人,因为所有这些说法都说的是同一个人。

格劳孔:无疑是的。

苏格拉底:我认为这种说法的意思是说,人的灵魂里面分别有一个较好的部分和一个较坏的部分,如果天性较好的部分控制了较坏的部分,那就是所谓的“自己的主人”。这无疑是一句称赞之词。一个人由于坏的教养或者和坏人交往而使其较好的同时也是较小的那个部分受到较大的同时也是较坏的那个部分统治时,在这种情况下,他便要被称为自己的奴隶和没有节制的人,从而受到谴责。

格劳孔:是的,有道理。

苏格拉底:现在来看看我们新建立的国家吧。在这里你也会看到这两种情况之一。因为,既然称一个人是有节制的和自己是自己的主人,是因为他的较好部分统治着他的较坏部分,那么你应该承认,我们说这个国家是自己的主人是正确的。

格劳孔:我看过了这个国家。你说的是对的。

苏格拉底:还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快乐、欲望和痛苦都是在儿童、妇女、奴隶和那些名义上叫做自由人的为数众多的下等人身上出现的。格劳孔:正是这样。

苏格拉底:反之,由人的思考指导着的简单而有分寸的欲望,在理智和正确信念的帮助下,只能在少数天分最好且又受过最好教育的人中间见到。格劳孔:对。

苏格拉底:你在这个国家里也能看到这一点。在这里,少数优秀人物的欲望和智慧统治着为数众多的下等人的欲望。

格劳孔:我看到了。

苏格拉底:因此,如果说有什么国家应被称为是自己的主人,即自己快乐和欲望的主人的话,那它就必定是我们这个国家了。

格劳孔:一点不错。

苏格拉底:因为同样的理由,这个国家不也可以被称为有节制的吗?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而且,如果有什么国家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在谁应当来统治这个问题上具有一致的信念,那也只有我们这个国家是这样的了,对吗?格劳孔:确实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既然是这样,那么你认为节制在哪个部分的公民中能被找到,在统治者中还是在被统治者中呢?

格劳孔:我认为这在两部分人中都能找到。

苏格拉底:因此你看到,我们刚才揣测节制像是一种和谐,并不会错吧?格劳孔:为何如此?

苏格拉底:因为节制的作用和勇敢、智慧的作用不同,勇敢和智慧是分别处于国家的不同部分中而使国家成为勇敢的和智慧的。节制不是这样,它贯穿在全体公民中,把最强的、最弱的和中间的(不管是指智慧方面,还是——如果你高兴的话——指力量方面,或者还是指权力方面、人数方面、财富方面,或其他任何方面)都结合起来,造成和谐,就像贯穿在整个音阶中,把各种强弱的音符结合起来,产生一支和谐的交响乐一样。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并正确地说,节制就是天性优秀和天性低劣的部分在谁应当统治、谁应当被统治——不管是在国家还是在个人——这个问题上所表现出来的这种一致性和协调。

格劳孔: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苏格拉底:好了,我们至此可以认为,我们已经在我们国家中找到了四种性质中的三种了。剩下的使我们国家再具有一种美德的那个性质还能是什么呢?显然就是正义了。

格劳孔:显然是的。

苏格拉底:格劳孔啊,已经到了要我们像猎人包围野兽的藏身处一样密切注意的时候了。注意别让正义漏过去了,别让它在我们不知不觉中从我们身边跑掉并消失了。它显然是在这个国家的某个地方。把你的眼睛睁大些,努力去发现它。如果你先看见它,请你赶快告诉我。

格劳孔:但愿我能够,但是我所能看见的只不过是你指给的东西罢了,你最好还是把我看做一个随从,这样想你就能最有效地使用我了。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那么为了胜利,就请你跟着我前进吧!

格劳孔:我会的,请你只管向前走。

苏格拉底:这真像是个无法到达的所在呢,一片黑暗,而且很复杂呀!

格劳孔:的确是一片黑暗,不容易寻找。

苏格拉底: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奋力前进!

格劳孔:好,向前进。

苏格拉底:〔我看见了一些东西,并招呼他〕

喂,格劳孔,我觉察到它的踪迹了,我相信它是逃不掉了。

格劳孔:是个好消息。

苏格拉底:真的,我们是愚蠢的同伴。

格劳孔:为什么?

苏格拉底:为什么?你想想,在我们开始讨论的时候,正义就老是在我们跟前晃来晃去,但是我们却从未看见过它,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我们就像一个人要去寻觅始终在他自己手上的东西一样。我们注意远处,反而不看近在眼前的这个东西。这或许就是我们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它的缘故。

格劳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我的意思是说,在现实中,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在谈论正义,但是我们自己却始终不知道我们是在谈论着它。

格劳孔:我渐渐变得不耐烦了,你这篇前言太冗长了。赶快言归正传吧!

苏格拉底:那么你听着,看我说得对不对。你还记得我们在建立我们这个国家的时候,曾经规定下的一条总的原则吗?每个人必须在国家里执行一种最适合他天性的职务。这条原则或者这一类的某条原则就是正义。格劳孔:是的,我们说过这点。

苏格拉底:再者,我们肯定正义就是只做自己的事而不兼做别人的事。

我们常常这样说,其他许多人也像我们这样说过。

格劳孔:是的,我们也曾说过这话。

苏格拉底:那么,朋友,做自己的事——从某种程度上理解这就是正义。可是,你能告诉我这是从哪里推导出这个结论的吗?

格劳孔:我不能,请你告诉我。

苏格拉底:因为我认为,在我们考察过了节制、勇敢和智慧之后,在我们城邦里剩下的唯一品质就是正义,这是能够使节制、勇敢、智慧在这个城邦产生,并在它们产生之后一直保护着它们的品质。我们也曾说过,如果我们找到了三个,正义就是剩下的那一个了。

格劳孔:那是必然的。

苏格拉底:但是,如果有人要我们判断我们国家有了这四种品质中的哪一种最能使我们国家善,是法律所教给军人的关于什么该怕什么不该怕的信念在军人心中的保持,还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意见一致呢,还是统治者的智慧和警觉呢,还是这个体现于儿童、妇女、奴隶、自由人、工匠、统治者、被统治者大家身上的品质,即每个人都作为一个人干他自己分内的事而不干涉别人分内的事呢?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

格劳孔:的确很难回答。

苏格拉底:看来,“每个人在国家内做他自己分内的事”这个品质在使国家完善方面的能力好像能与智慧、节制、勇敢的能力较量。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这个在使国家完善方面和其余三者较量能力大小的品质是正义吗?

格劳孔:正是。

苏格拉底:让我们再换个角度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吧,如果这样做能使你信服的话。法律案件是你们委托国家的统治者们审理的吗?

格劳孔:当然是的。

苏格拉底:他们审理案件无非是为了每一个人都不拿别人的东西,也不让别人占有自己的东西这样一个目的,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吗?格劳孔:只有这个目的。

苏格拉底:这是个正义的目的吗?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根据这一点大概也可以达到意见一致了:正义就是拥有自己的东西做自己的事情。

格劳孔: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现在请你考虑一下,你是否同意我的观点:假定一个木匠做鞋匠的事,或者一个鞋匠做木匠的事;假定他们相互交换工具或地位,或者同一个人兼做这两种事,或者不管怎样交换。你认为这种互相交换职业对国家会有任何重大的危害吗?

格劳孔:我想不会有太大的危害。

苏格拉底:但当一个鞋匠或者任何其他一个生意人,由于有财富,或者能够控制选举,或者身强力壮,或者有其他这类的有利条件而又受到怂恿蛊惑,企图爬上军人等级,或者一个军人企图爬上立法者和护国者等级,或者这几种人相互交换工具和地位,或者同一个人同时执行商人、立法者、军人这些职务,我看你也会同意我这种交换和干涉会意味着国家的毁灭的说法吧。

格劳孔:绝对是的。

苏格拉底:可见,可以正确地把现有的这三种人的互相干涉互相代替称为最坏的事情,因为这对于国家是有最大害处的。

格劳孔:确实是这样。

苏格拉底:对自己国家的最大危害,你不认为这就是不正义吗?

格劳孔:怎么会不是呢?

苏格拉底:那么这就是不正义。相反,我们说:当商人、辅助者和护国者这三种人在国家里各做各的事情而不相互干扰时,那就是正义,从而也就使国家成为正义的国家了。

格劳孔:我同意你的看法。

苏格拉底:我们还不能就这么最后地定下这个关于正义的定义。但是如果正义的定义在应用于个人时也能像应用在国家时一样被承认,我们就承认它,因为我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如果没有被承认,我们将寻求别的正义。首先,我们还是来完成刚才这个对正义定义的研究工作吧。在这一工作的开始,如你们所知,我们曾假定,如果我们找到了一个具有正义的大东西并在其中看到了正义,我们就能比较容易地看出在个人身上正义是个什么样子的。我们曾认为城邦就是这个大东西,因此我们尽我们所能建立了最好的城邦,因为我们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好的国家里正义将被找到。因此,让我们再把在城邦里发现的东西应用于个人吧。如果两处所看到的是一致的,那就行了;或者,如果正义在个人身上有什么差异,我们将再回到城邦并在那里检验它。这两处所见被放在一起加以比较研究,仿佛相互摩擦,很可能擦出火光来,使我们照见了正义,这样当它显露出来时,我们要把它牢记于心。

格劳孔:你提出了一个很好的程序,让我们照你说的去做。

苏格拉底:那么,如果两个事物一个大一个小,但有同一名称,它们是不相同呢,还是也相同呢?

格劳孔:相同。

苏格拉底:那么,如果仅就正义的概念而论,一个正义的国家和一个正义的个人也毫无区别了?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现在,城邦被认为是正义的,当城邦里的这三种自然的人在各做各的事情时,并且,城邦被认为是有节制的、勇敢的和智慧的,也是由于这三种人的其他某些情感和性格。

格劳孔: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