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仔细审视着龙宸宇,这才发现先前感觉中的苍白并不是月光的缘故,而是他真的苍白憔悴得像是个病人。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心中伤痛,凄然道:“宇,你瘦了好多,神色也不好,哪里不舒服么?”
“不,没有,安,能瞧见你,我什么都好了。”
乔安直视着他的眼睛,摇头低笑,道:“宇,你忘了,我是懂医术的,我瞧得出你身子不好。是怎么了?做皇帝太累了么?”
龙宸宇摇摇头,痴痴地道:“晚上想着你,念着你,防着别人,总不安心,睡不好觉。时日久了,神色有些倦怠,常常觉着头疼欲裂,身体也就就渐渐不好,应该也没些什么大事。”说着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声息中隐隐透出颇为严重的亏虚。
乔安叹道:“可怜的宇!宫里不是有御医么?你都没有叫他们瞧瞧,好好保重身子?”说着,她的双手已经滑至他头顶,用拇指在他的太阳穴处轻轻按捏着。
龙宸宇享受着她的温柔体贴,心神渐渐放松,头痛也渐渐消除。他低声道:“安,御医治不好的,心病还需新药医,那些御医纵使医术再高明,也治不了相思成疾呀!”
“别这样,宇!”乔安见他神色渐缓,收回双手,道,“你这样,我会难受的。夜色深了,明日你还要早朝,近日好好睡一觉吧!”说着习惯性地拉着他往自在居走去,却在瞧见门上的铜锁时呆住,有些黯然,道:“我竟忘了这已经不是五年前了!”
龙宸宇笑着,自腰间解下把钥匙,递给她,柔声道:“没有关系的,我有钥匙,一切都还可以像五年前一样。”
乔安震颤了一下,随即嫣然浅笑,接过钥匙,打开铜锁,推门进去。月光透过窗纱倾淌进来,屋中的事物依稀可见,一切一如从前,没有分毫改变,各处也清洁如故,不见灰尘。只是屋中仿佛多年不曾通风,有股潮湿腐烂的味道。乔安转头瞧着他,龙宸宇怅然道:“我喜欢这屋中你的气息跟痕迹,不愿意别人进来,搅了我们的世界。只是,我怕随着时间流逝,你的气息会渐渐湮灭,因此关了门窗,不许别的气息进来,也不许你的气息出去。”
乔安得嗓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说不出话来。自六岁起,她就再也没有落泪过,以至于都忘了怎样去哭。可是此刻,她却好希望自己能够流泪,为他痛快快地哭一场。半晌,她才勉强嗔道:“傻瓜!空气不流畅,你若常常呆在这屋子里,自然就容易生病了。你真是……这么大的人了,难道就不知道照顾自己么?”说着上前将各处窗户打开,外面清新自然的空气立即涌入,通散屋中的污秽气息。龙宸宇默不作声,只是一直瞧着她,仿若她是他勤劳体贴的妻子,而这种感觉,真得很好,很好!
没一会儿,屋里的空气变好了许多。乔安深吸口气,满意地点点头,又将窗户关上,这才拉着一直默立不动的龙宸宇往内室走去。自在居的摆设她熟悉无比,不燃烛火也照旧不会走错。来到床边,她将龙宸宇硬按到床上,拉过棉被盖好,柔声道:“好啦,今晚我陪着你,你好好睡一觉吧!”
龙宸宇任由她摆弄,乖巧地点点头,犹如孩童,然后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睁开眼,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乔安。乔安问道:“怎么不睡?还是觉着头疼吗?”
龙宸宇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要多看看你!”
乔安失笑,伸手拍打着他的脸:“傻瓜!快睡觉!”
龙宸宇伸手握住乔安的手,这才再度闭上眼睛。虽然百般叮咛自己不要睡着,但多年来疲劳倦怠成习惯,感受着乔安熟悉的淡淡气息,心中又觉无比的安心放松,因此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听着龙宸宇的声息渐趋平和均匀,乔安的脸色也渐渐沉淀落寞,清艳绝世的容颜上尽是忧愁悲伤。又等了一会儿,感觉龙宸宇应该睡熟了,她这才轻轻将手挣脱出来,抚上他安详宁静的俊颜,低声道:“我不知道今夜是怎么回事,你居然会放下对我的仇恨,待我这样坦诚真挚。可我明白,这只是个美好的夜晚而已,只有这晚而已。也许等你明日醒来,一切就都改变了。我不愿瞧见那样的情形,所以这次,还是我要先放手,我要先离开!”
说着,她俯身凑到龙宸宇跟前,在他额上烙下浅浅的一吻,凄然道:“也许我乔安在面对感情时真的是个胆小鬼,所以真心话永远都只能在你睡着后说。宇,我是真的真得很喜欢你,只可惜我们相遇的时间错了!如果我家不曾遭逢大变,如果你在我对人世还抱有希望的时候找到我,哪怕是在我中万毒之首前我们相遇,就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可是,世间没有如果,时间也不能倒流,一切都无法回归原点,而我也依旧是不能爱的乔安,所以,我们只有一再错过!原谅我吧,我心爱的宇!”说着她缓缓起身,咬牙狠心不再回望,毅然决然地离去,心在身后碎落满地。
而身后,龙宸宇似乎作了什么好梦,脸上有自带着甜蜜温馨的微笑,睡得正酣。这是他五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好得第二日他没有赶得及早朝。
深夜,皇宫某个角落的庭院。
深紫色的人影拖着疲累了整天的身子归来,却瞧见在院中的八角亭里坐着个身穿月牙白衣衫的男子。紫衣人似乎早已经习惯这位不速之客,转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拿起旁边的花茶为自己斟了杯,一饮而尽,这才道:“你怎么又来了?出什么事情了么?我听说你今日身体不适,连早朝都没有上,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