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小秦说,那个人是在传达室窗口外说话的,当他打开窗子时,却并没有发现人。但小秦担心有业务上门,所以就给老板打电话。甫月平跑到外面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人影。
“是个什么声音?”甫月平问小秦。
小秦搔了搔脑袋,迟疑地说:“好像是个男人。”“年长的,还是年轻的?”“这……听不出来。”
这真有点奇怪。小张昨夜听到了有人的喊叫声,今夜小秦也听着了,他们两个人,不会都出现错觉吧?更何况在他办公室里,出现过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所有这一切,都围绕着一个意思:做课桌。
课桌,应当是学校的需求。究竟是哪个学校要做课桌?
甫月平感到疑惑的是,如果真有学校要做课桌,为什么不白天派人来跟厂里联系呢?是不是,那个神秘的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深夜在外面瞎逛,胡乱嚷嚷?但就算这样,自己办公室里的纸又是怎么回事?
甫月平想不通。他干脆不去想了。他叮嘱小秦,以后夜里听到这种喊叫,不要理睬。
说完甫月平开着车回家去。到了家门口,他正要下车,忽然发现副驾驶位置上放着一张纸,跟丢在他办公室里的纸一模一样,也是十分粗糙。
他吓了一跳,推了推车窗,车窗一路来都是关紧的,纸是什么时间被塞进来的?他小心地拿起纸,上面还是写着:“请做十个课桌。”
看起来,自己遇上了怪事。甫月平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是小秦打来的,小秦的声音充满慌张:“老板,那个……那个人又来了,在外面咕哝着呢。”
“他在说什么?”
“说,你们做不做课桌?”
“那你快到外面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我出去看过了,没有人,但是……我一回进来,那人就又开始咕哝了……”小秦的喘息声清楚地传过来。
甫月平拿着手机,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在他愣怔间,小秦在那边却急了:“老板,怎么办,是不是要回答他?”
“这样吧,你跑出去,对外面喊一声,说我们不做课桌。”
摁断电话,甫月平的脑子里嗡嗡响。他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鬼魅吗?
可是甫月平一向不相信这种传说,他觉得,这种事的出现,一定是有某种原因的。甫月平决定,明夜自己在传达室呆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夜晚来临,甫月平就早早在传达室等着。可是一直到十一点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想回办公室去收拾一下,然后就回去了。就在他站起来时,忽听外面有人咳嗽一声,随即一个说话声响起来:“为什么不做课桌,你不是明明答应了的吗?”
那个声音嘟嘟囔囔,像是在自言自语。甫月平连忙侧耳静听,只听那人又在说:“十个课桌,不多不少。你明明答应了的……”那个声音从南说到北,又从北说到南,总在传达室外徘徊。
甫月平关灭传达室里的灯,从玻璃窗望出去,外面似乎影影绰绰有人,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拉开门跑出去,淡淡的月光下,外边一片寂静,只有几只老鼠在路上窜过。
一阵冷风吹来,甫月平打了个冷噤。那个声音已经消失,面前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有点生气,扯开嗓子叫起来:“你到底是谁呀,什么十个课桌?如果你真想叫我做课桌,那你就出来呀,好好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样的。你连个样子都不告诉我,叫我怎么做?”
喊了一会,四下无声。
甫月平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这是在对谁叫嚷呢?面前根本没有人啊。他叹口气,回到传达室,等了一会,不见外面有动静,就决定去办公室收拾一下,回家睡觉。
可是一进办公室,却赫然发现,地板上扔着一张纸,跟上次那种一样,很粗糙。他吓了一大跳,捡起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图形,看上去,是一个课桌,但又不完全像。他看了好一会,才看出来,这确实是一个书桌的形状,只不过其中的一条腿不是“长”在桌肚下,而是“傍”在桌背部。而且那条桌腿也不是标准的腿,像是一截竹杆。
看到这个图形,甫月平有点发愣了,他恍惚记得,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桌子,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我讲到这里,我们已经到了木器厂的门口。
传达室的门卫问我们找谁。我说找甫老板。
正说着,门卫向里面张望一下,惊喜地说:“你们要找我们老板,他刚巧出来了。”果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好从里出来。
这就是老板甫月平。他听门卫说我们找他,有点疑惑地望着我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说道:“甫老板,你最近遇上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人要求你做课桌,可是你实在搞不清是什么人在向你订做,对不对?”
他打量着我们,连声说:“是的是的,难道,就是你们吗?”
我摆摆手说:“不是的,但我知道是谁在跟你在订做。”
“是谁?”他急切地问。
我提醒道:“我不是收到过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桌子形吗?”
“对呀,那又怎么样?”
“那张纸呢?”
“我放在抽屉里,一直想解开它的意思,可就是解不开。”
“我来帮你解吧。”我说道。
甫月平是个很和蔼的人,当即说好。他把我们领到了他的办公室内。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经纸,放在办公桌上。
纸上,的确画着一个图形,笔意稚嫩粗糙,是一个桌子的模样,显得歪歪扭扭,很明显画者水平不好,更像是随意画的。
这个桌子形的最大特点,是其中一条桌腿明显是断掉了,只有小半条,而下面接着一截竹竿,用绳子或别的东西绑住。
“看到这个图,甫老板难道不能回忆起什么事来吗?”我问道。
甫老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没错,在十年前,我曾去过西部山区,确实在一个山村小学里,看到过这种课桌,但是,那种状况,应该不是一个学校才有吧,在那边就算不是普遍,也会不少。所以,我看到这个图,虽然有这方面的联想,却还是想不通,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正是那所小学里的人,希望你为他们做一做课桌?”
甫老板一愣,又连连摇手:“不可能吧,如果那所小学来了人,要找我做课桌,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面对面地提出来呢?再说了,他们那里离我们这儿有不少路,他们要订做课桌,怎么会舍近求远地跑到我这儿来?还有,那张纸上的图形,是说明什么的?不会是要他按这种样子做吧?”
看着甫老板很茫然的样子,我长长地叹息一声,继续问道:“甫老板啊,其实你至今不明白,所谓做十个课桌,曾经是你亲口答应的啊。”
“什么……我答应的?”
“是啊,你好好回忆回忆,有没有从你嘴里说出过这句话来,要为他们做课桌?”我提示着。
甫老板更惊了,他顿时陷入深长的回忆中。猛然他惊醒过来,一拍大腿喊道:“啊呀,我想起来了,果然我说过这话啊。”
覃兆菲忙问:“你是怎么说的?”
“我当时说的是:要是我能办成木具厂就好了,一定帮你们做一批书桌来。”
“那你在什么地方说的,是在学校里吗?”
甫老板连连点头,“当时,我有点别的事去学校,看到了教室里那些破破烂烂,东倒西歪的课桌,我感到非常可怜,顺口就说了这句话。当时也是有感而发呀,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被人记住了?”
我问道:“你记不记得,你当时说出这句话时,被哪个孩子听到了?”
“对对,你这么一提,我又想起来了,当时我随口说完这句,就听旁边有个小男孩,他高兴地问:‘我们有六个书桌,还少四个,叔叔能帮我们做四个吗?’我当时脱口而出:‘你们那六个书桌都破掉了,我要能做,就给你们做十个来……’当时我也是心直口快,随意而说,说过后也没放在心上了。如果你不提,我到现在还想不起来呢,因为都过去十年了。”
我严肃地说:“你当时是随口而说,可孩子却记住了,认为你是当真说的,他也当真听了。”
覃兆菲说:“你的随口一说,其实是一种承诺啊。”
“对对,现在看来,这种随口的话,就是一种承诺。我把话说过了,就有这个责任了。”甫老板承认着。但他又很疑惑,“可是,如果这样说来,事情也更怪了。那个声音不是说,‘十个书桌,你答应了的’吗?这样看来,这肯定就是那所小学的人,难道是老师吗?可是老师为什么不出来呢?还有,看看那纸上的图形,不像一个成熟的大人所画,笔调的稚嫩,十分明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却沉默了。
覃兆菲见我的神态有些异常,忙捅捅我:“韦小培,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回答甫老板的问题呀?”
我叹口气,缓缓地对甫月平说:“甫老板,要解开这些谜,你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他问。
“你自己再去那个山村小学一趟吧。”
“再去一趟?”他惊讶地问,“为什么?”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只有再去亲眼考察一下,才能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