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已经走了，理都不理你了，难道我们还要跟去，再找他？”
我莞尔一笑：“我们怎么可能再去找他？正相反吧。”
“这么说他会来找我们？”
“等一等你就知道了。”
我们正说着呢，就见向老板一路小跑过来了。
他脸色发白，气喘如牛，既吃力又恐惧的样子。
我哈哈一笑，迎着他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又遇上了井盖？”
他仓皇地大喊着：“井盖，又是特么滴井盖。”
“仅仅是井盖吗？它有没有自己掀开了？”我问道。
“确实是啊，我走到那边，好好的大路上，突然跳起一个井盖来，露出一个阴森森的井口。我差点就掉了下去。从里面还传出一阵阵嚎哭声，老子都要吓死了……”
我大声叱道：“别自称老子了，都到这时了，难道你还那么自大吗？我可以告诉你，如果这次你再掉下去，那你就跟他们做伴去了。你会扔下你的老婆，扔下你的儿子，扔下你银行卡上的那几百万现金，被他们押了去，到地狱去接受审判了。”
覃兆菲听得十分吃惊，忙问道：“他们是谁？怎么你说是到地狱去接受审判？什么意思？”
“他懂的。”我一指向老板。
向老板像个傻子一样站着，突然，他扑通一下向我跪下了。“小培兄弟，我现在真的明白了，那些井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那你说说，这些井盖是什么原因，要跟你过不去？”我问道。
“其实，不是井盖的问题，而是下面的井的问题。”
我点点头，“你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那么，那些井呢，又是怎么回事？”
“井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好像……是王镢头他们……”
“确切地说，是王镢头他们的冤魂。”
“对，我算明白了，是他们的冤魂在呼我，要把我拽下去。”
覃兆菲惊问他：“井里有冤魂？是你杀了人了？”
“我不是故意的。”向老板说着，哽咽起来，脸上闪着荧荧泪光。
我说道：“你不是故意害他们，对吗？”
“对，我没有故意害死他们，那只是一场意外事故。”
“的确是一场事故，但你没有组织救援，独自跑路了，难道不是故意的吗？”我质问他。
他默默的点点头。“难道，就因为这样，他们才追来了吗？”
“当然，他们一直在追踪你，得知你搬到这里，就对你展开行动了。现在你明白了吧，是那些冤魂，通过井的形式，在找你报仇，要向你讨个说法。那些井盖不过是表皮子，而那些井，代表的是你的矿井，那些嚎哭，就是他们两年前被封在井下，临死前的呼号挣扎。”
我说完后，向老板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耳光来。
覃兆菲也听明白了，质问他：“你是一个煤老板呀？”
“我确实开过煤矿。”
“出了事故？”
“是的，出了塌方事故。”
“井下有工人被埋了？”
我要求向老板将那件事叙述一下。
向老板流着泪说：“我开的矿，其实规模不大，下井的工人，也就十几个人，但由于当时煤价暴涨，这样的小矿一年产值也能好几千万，利润相当可观，我只不过干了一年多，就挣了几百万。
“然而由于只顾产量，不顾安全，终于有一天井道发生了坍塌，而那天非常巧，除了我和小舅子两人在井上面，其他人都下矿去了，这一塌就将所有人都埋在下面。
“当时我们两人都吓蒙了。我当即想去叫人，开机械设备进来，进行挖掘救人。可是小舅子却告诉我，他有个朋友也是开矿的，出过这样的事故了，朋友是选择给知情人一点钱再谴散，然后自己也跑路了，到现在根本没有事。可是我们能这样做吗？小舅子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活着，其他都在下面了，而这个矿除了你我是本地人，其他都是外来者，我们不如索性不管了，把值钱的东西卖了，就停工，自己走吧……”
覃兆菲惊问道：“你们不救他们，不怕他们的家人找你们要人吗？”
我冷冷一笑说：“他们才不怕呢，因为这些矿工都是外来打工的，他们是在县城街头随便拉来的，这些找工的又没有到相关部门去挂名，连家里人都不清楚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在这一带挖煤，但这一带小煤矿有上千个，谁搞得清哪个矿是哪些人？而且这些小煤矿经常发生事故，死了人瞒报不报的，多了去，形成一种恶性的开矿局面，所以这才是向老板小舅子胆大的原因。”
向老板点点头，“你说得完全对，这十几个工人，是我从县城街头随便雇来的，我连他们的名字也没搞清，自己只给他们编个号，然后按个假名。”
“他们的身份证呢？”覃兆菲问。
“我全给他们收缴起来，统一管理。”向老板回答。
“靠，你那是捏住他们的要害了，没有身份证，他们也不敢离开乱跑了。”
“对，这就是黑心老板控制工人的毒招。”我骂道。
覃兆菲明白了：“原来所谓王镢头，钟二愣，李铁拐之类，都是你给按的假名呀？难怪听着怎么那么俗气别扭。”
向老板承认是这样。“这些名字，可以循环利用的，比如王镢头出点什么事，或者离开了，就可以让另一个新来的仍叫这个名，这样我们这个工地上的人，总会存在，即使上面来调查安全质量问题，也发现不了什么。”
“为什么你们不按正规标准来办事，偏要打这些小算盘，搞这些歪门邪道呢？”覃兆菲表示不理解。
我提示道：“这样做可以有很多好处，出了事故可以瞒过去，不用承担责任。那些工人的安全问题要自己负责，他们的生死是听天由命的。”
“真是只认钱，不认天理，这样开矿，怎么可能不出事？”覃兆菲生气地说。
“是的，这样做，迟早要出来。果然出事了。”向老板低声说，“我也早有预感会出事，可人到了那个程度，根本不考虑别的，一天到晚只想着能多出煤，多挣钱。”
“出事了，你和你小舅子跑了，然后是你带着老婆孩子离开老家，到外面东躲西藏吧？”覃兆菲问。
“没办法，我不敢再在老家呆着，总感觉会有人来抓我。”
“那你小舅子呢？”
“他……已经出事了。”
“出什么事？是掉在井里了？”
“那倒没有，他是在街头，遭到一个人的袭击，后脑被人砸了一下，虽然没死，但脑子给砸坏，变成个傻子了。”
“是谁袭击了他？”
“后来公安经过调查，才知道那是一个流浪的疯子，是个女的。”
“哇噻，这不是挺冤枉吗？”
“是的，很冤枉。那个疯子砸了他，却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被砸了白砸。”覃兆菲感叹，“好像，有点遭报应的样子哎。”
“肯定是受报应啊。”向老板心有余悸，“现在，轮到我了。”
我问道：“现在你应该感到害怕了。”
“是的，我很害怕。”
“那你有没有认罪之心？”
“我认罪，确实认罪。”
“如果你早这样，就没有那么多恐怖的事找你了。”我说道，“现在虽有些晚了，但你也只能走这条路了。”
“什么路？”
“去自首，然后花出你那些不义之财，雇用设备将塌掉的井口挖开，去把里面的遗骸都挖出来，好好安葬吧。”
“然后呢？”向老板急切地问道，“我这么做后，他们就不会再找我了吧？”
“这不一定，但如果你不这么做，他们肯定要找你，结果是什么，明摆着。你如果做了，安葬好他们，倒有可能让他们的怨气渐消，才有可能放过你。”我提醒道。
向老板答应照我说的去做。
然后我们陪着他先回家。直到他走进门，我和覃兆菲才离开。
我们决定回去了。覃兆菲却不放心，问我：“这样一来，真的没事了吗？”
“谁没事了？”
“就是向老板。”
“他有牢狱之灾。”
“那至少，他的小命保住了，不会再受那些井盖的追踪了吧？”
我说道：“我只能说，他的老婆儿子会没事了，如果他不照我说的做，连他老婆孩子都保不住。我不是为了保他才主动找他，帮他解决此事的，他自己罪不可赦，就等着下地狱吧。我是看在他儿子的面子才出手的。毕竟他儿子还只有五岁。”
覃兆菲也听明白了，不再多问。
由此我们回到定阳。
这一次我完全是白干的，没有挣到一分钱。我向覃兆菲解释，向老板的钱都是不义之财，我还是不要了，就当是为那些死难的矿工们申了一把冤吧。结果是覃兆菲要给我卡里打一千块钱，说是资助给我的差旅费。
尽管她老爸和老妈各各都是财主，她是标准的白富美，咱也不能给别人办事却要她发工资吧。我委拒了。
其实我知道，覃兆菲之所以硬要塞给我钱，是她喜欢跟着我一起去解谜，她说她将来要当一个作家，现在跟着我，可以搜集素材，而我解开的一道道谜，在她看来精彩至极，是无法凭想象得来的，就像向老板的井盖事件，她如果写成小说，不会只卖一千块吧？所以这也是她的投资项目，有利可图。何况她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极大满足。
那就是说，她还想继续跟着我去解谜。
第二天，我还赖在床里，她就打来电话，问道：“喂，要去哪里？”
“没去哪里呀，在家。”我回答。
“我是问你，下一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