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用干哑的嗓子说:‘我来找你,就是让你给我看病。’
“‘看病?你到底有什么病?’我嚷着。
“他说:‘你不是摸出来了吗?’
“我说我摸出来了,你没有心跳,没有心。你为什么没有心?
“他说:‘这正是我要来问你的……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
“我摸到开关,开了灯。只见他一捋袖子,将两条胳膊往我面前一伸,说道:‘现在,请你最后一次摸摸我吧。看我有没有脉搏,有没有心跳。看我到底是人还是鬼……’”
柳叶飞紧张地问道:“那你有没有摸呀?”
“我摸了,可是这回,我却吓晕了。”
“为什么?”柳叶飞急问。
此时我又插嘴,提示道:“因为,她一伸手摸到的,竟是一段冰棍子,连原先皮包骨头的样子都变了,又硬,又冷,比冰还冷,这种感觉,立即像一道强电,窜向了她的全身……”
“是的,我一摸到,当时我就……昏了过去。”汪菁菁说到这里,整个身子都晃了几晃。柳叶飞连忙把她搀住。
我理解汪菁菁,这种强烈冲击,足以将她的神经击垮。
好一会,柳叶飞才急切问道:“那么,你后来怎么样?什么时候醒过来?”
“我醒过来时天都亮了。他早就不见了。可是,那种恐怖的感觉,实在让我挥之不去。虽然第二天我照常上班,极力保持镇定,但我知道自己再经不起任何惊吓了……”汪菁菁呜呜地哭了起来。
柳叶飞一边拿面巾纸给小姨擦眼泪,一边望着我,也眼泪汪汪的,求恳道:“小培,你都听到了,我小姨是不是很冤枉?”
“当然很冤枉。”我点了点头。
“那你说,你会不会帮我小姨?”她急切地问。
如果是其他事,我会故意绕一个弯子,不会那么痛痛快快应诺的。不过对于汪菁菁的遭遇,我非常同情,因为我知道这里面不寻常的因果,所以慨然说道:“肯定会帮。”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柳叶飞欣喜地说。
“当然,我不出手谁出手?”我捋了一下袖子。
柳叶飞连忙安慰小姨:“这下好了,只要小培愿意帮你,什么事都可以搞定。”
“他真有那么厉害?”汪菁菁问道。她不是不相信,而是没有见识过我的本事。
“他真的很厉害,如果他没有那个本事,我也不会叫他一起来了。”柳叶飞解释着。
汪菁菁半信半疑,问我:“你身上,有菩萨吗?”
所谓身上有菩萨,就跟神婆差不多,能让某个菩萨或大仙上身,施展某种法力,可以替人释疑解惑,或者就是驱魔降鬼。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我就承认下来,说我身上的确有个菩萨。她问我是什么菩萨,我笑笑说这一点菩萨不肯透露,我也只能保密,恕不公开了。
看看天色也不早,汪菁菁要去上夜班。对于夜里值班,她有一种本能的恐惧,问我今夜这个人会不会出现?我让她大胆去吧,今夜他不会来的。
汪菁菁将信将疑地走了。剩下我和柳叶飞。
柳叶飞问道:“小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要去找他。”
“到哪里能找到他?”
“北郊老城区。”
“怎么,他租住在老城区的房子里吗?”她问道。
我笑起来,“你一听是老城区,先想到他是外来民工,就租住在老城区的房子里。”
“不是这样吗?”
我摇摇头:“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们一边说一边离开长岛公园。到了外面大路上,我们乘上一辆公交车,前往北郊老城区。
北郊老城区与现在的新城区隔了一条河。基本保留着过去的街区。只是那些老旧的小区,现在基本被外来务工人员们占据,很多人租住在这些小区里。
我们进入月亮小区。先是一条长长的弄堂通进去,两边是三四层的旧楼,这些房子全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所建,所以没有很好的规划,弄堂都很狭隘,勉强能通过轿车,路两边矗立着很多电线竿,上面的电线盘根错节,简直像乱麻一样缠着。
所幸路面上还算干净,毕竟是城区,有专人打扫卫生。两边房子的阳台外都晾挂着衣物,像彩旗一样在微风中飘荡。
这里的生活气息相当浓厚。我一到这里就想起自己的童年生活,不由得感慨:“我又好像回来了。”
柳叶飞表示赞同:“我小时住在东郊,也是老小区。”
我们都是旧城区出来的,到这里有一种亲切感。
柳叶飞问道:“那个人,住哪里?”
“他并不住在这儿。”我说道。
“咦,那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找另一个人。”
“是谁?”
“一位美眉。”
一听说找一位美眉,柳叶飞感到意外,“是什么美眉呀,怎么不找那人,倒来找姑娘?”
我呵呵一笑:“别急嘛,很多事,是需要顺藤摸瓜,循序渐进地来解决,不可能一蹴而就嘛。”
柳叶飞点点头:“好吧,反正你心中有数,也爱卖关子,我就不问了。”
说着话,我们到了一栋楼前。
我指指四楼的窗口,对柳叶飞说:“你上去一下吧,四楼西边的门,按一下门铃。如果有人开门,你就说下面有人找小陶。”
“小陶是谁?”柳叶飞问道。
“就是那个美眉嘛。”
“她要问我,是谁找她,我怎么说?”
“你就说,一年前老街上的事,现在有人要来算账了。”
“什么,算账?算什么账?”柳叶飞听不懂。
我不耐烦地说:“别多问,你就这样对她说好了。”
“她要是再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回答?”
“你说完后,不管她是什么反应,反正你就掉头走下来就是了。”
“那我这么说过,她会主动跟下来吗?”
“下不下来看她自己了。”
柳叶飞就顺着楼梯上去了。
我在下面闲逛着。很快上面有对话声传下来,柳叶飞在说有人找你,只听一个女孩惊讶地问:“谁找我?”
“一年前老街上的事,现在有人要来算账了。”柳叶飞照搬我的话。
“什么……有人要来算账?”女孩显然有点反应不过来,追问道,“是你吗?你要找我算账?”
“不是,要找你的人在下面呢?”
“啊,是……谁?”女孩的声音明显紧张了。
“我的同学。”柳叶飞说道。
“你的同学?男的女的?”
“男的。”
“你们是……哪里人?”
“当然是本市的嘛。”柳叶飞有些不耐烦了,催道,“我就说那么多了,你还是下来吧。”
“可是,我不明白……”女孩还想再问。
“你不明白,所以才叫你下来嘛。我只是给你传个话,你要了解详情,还是下来见我的同学吧。”柳叶飞在楼梯上走下几步,不放心,又停下来,加了一句,“你别害怕,我们又不是坏人,可以给你看学生证的,我们只不过想了解一点事情,你比我们岁数大,又是在大白天,你怕什么呢?”
说完这几句才走下来。
柳叶飞从楼梯口出来,悄悄问我:“你说,她会下来吗?”
“那要问你呀,她是怎么一付态度?”我含笑反问。
她迟疑着:“我也不知道呀,反正我还好心劝她,不要害怕,我们是高中生,可以给她看学生证,证明我们不是坏人。”
我向她竖竖大拇指:“好好,你果然有长进,懂得研究人的心理。你这么一说,她虽还有顾虑,不过应该会下来了。”
果然,我们正说着,一个女孩从楼梯间出来。
她二十出头,应该是读过大学后早已参加工作,是从外地单枪匹马到本市来打工的,长得比较苗条清秀,给人一种林黛玉姐姐式的柔弱美。
她原本是穿着一件吊带衫的,无领的那种,露出肩部的,临时在外面裹了一件红色的茄克衫,两只手紧紧地攥住衣令两边,以保证不让前胸颈部以下的雪白皮肤暴露出来。
可是吊带衫毕竟是裙套,下面比较短,两条白皙的腿露着。真是两条美腿呀。
已经是黄昏时分,路灯已经开亮,太阳早已不见,所以温度没有中午那么高,而她裹着那件茄克衫,明显有些热,脸上有些出汗,可她却不愿将茄克拿下来。
柳叶飞自己穿着短袖衫和长裙,不由得对美眉的打扮有些受不了,劝道:“天这么热,你干嘛要披着茄克衫呀,你不怕出汗吗?”
我连忙抢着回答:“她需要这样,这是她的自我保护意识。”
“你们是谁?”美眉却顾不上回答有关茄克衫的问题,直截了当盯着我们问。这是她最为关心的核心问题,其他的问题都那么次要。
我向柳叶飞使个眼色。柳叶飞就从兜里拿出学生证递上去。
“你叫柳叶飞?”
“对。”
“那你呢?”美眉又问着我。
我也拿出学生证给她看。
“韦小培?”
“正是我。”
她把学生证还给我们,用手抹一把脸颊上的汗。
“刚才,这位柳叶飞同学说什么,有人要找我算账了,难道就是你,韦小培吗?”她问道。
“确切地说,是我们代表了有人来的。”我说道。
“代表了有人?是什么人?”
“汪医生。”
“哪位汪医生?”
“在说这件事之前,我先问一个问题,一年前的某天夜里,你是不是遇上过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她一听,立刻瞪大眼睛,脸色显得相当紧张。声音颤颤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就在老城区的咸利街,这个小区出去没多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