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诸葛汐发出一个微弱的鼻音,显然有点儿不放心。
华容搬了个杌子在床边坐下,端起碗,舀了一勺子粥送至诸葛汐唇边:“大少奶奶,罗妈妈说您饿得太久,第一顿先用点儿粥暖暖胃,让奴婢晚些时候再给您备丰盛些的膳食。”
诸葛汐的确饿了,乖乖地吃了一碗粥,还想吃,华容便盛了另一碗,诸葛汐喝了几口却又觉着特撑。
华容拿出帕子给诸葛汐擦了嘴,诸葛汐犯困,躺下准备继续睡,华容抿抿唇,道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大少奶奶,您有没有想过您为何会早产?”
诸葛汐打了个呵欠:“怎么?有哪儿不对劲?罗妈妈怎么说?”
华容加入了自己的主观想法,答道:“罗妈妈说有些双生胎早产是正常的,只是您这时间提前的也太多了些,罗妈妈毕竟在这行混了多年的,什么风浪和腌臜手段没见过?她只管接生,耳朵和嘴巴子却是死的。”
末了,怕诸葛汐不信,又加了一句,“世子妃也这么认为的。”
人的劣根性,容易偏信坏的东西,诸葛汐原本没多大感觉,此时也好像闻到了阴谋的气息,加上固元膏的元凶尚未查出,她就更加坐立难安了:“玲珑怎么说?”
华容把水玲珑检查日用物品和食品的事说了一遍:“…世子妃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就算能认出寒性食物,却辨不出其中的猫腻,大少奶奶,您看咱们要不要把府里的大夫请来查探一番。”
诸葛汐不假思索地道:“请来看看。”
很快,华容便带着大夫去了诸葛汐原先的卧房,大夫仔细检查了屋子里的所有物品,包括柜子里的衣物和花瓶中的花卉也没放过,食品和日用品是安全的,但…碎花小枕出了问题!
大夫徐徐一叹:“枕头的棉絮里藏了夹竹桃,夹竹桃全株有毒,可致使流产或死胎,大少奶奶吉人天相只早产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华容将大夫的话如实禀报了诸葛汐,诸葛汐勃然变色!
那个碎花小枕头和床上用品都是她的嫁妆,而这些嫁妆全部是由王妃准备的,诸葛汐素手蓦然握成了拳头:“把世子妃叫来!”
水玲珑去探望了诸葛汐,她已搬回原先的卧房,水玲珑就注意到床单和褥子全都焕然一新,包括那个她动了手脚的小碎花枕头也没了。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掠过不易察觉的亮光,笑着打了招呼:“大姐,你可觉着好些了?”
诸葛汐靠在床头,三千青丝垂顺而下,贴着苍白且略有些浮肿的脸,偏那双美丽的眼眸,波光澄澈而精明,带着洞穿一切的犀利,看向了水玲珑,却又并非争对于她。
“坐吧。”诸葛汐指了指一旁的杌子。
水玲珑依言落座,关切地道:“小侄儿挺可爱的,虽是有些早产,但健壮得很,老大比较好哭,老二比较安静,眼下都在乳母那儿吃了奶睡了。大姐你感觉怎么样?”
想起儿子们,诸葛汐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会心的笑:“我挺好的,你和钰儿可还好?”
水玲珑露出少许羞涩:“也好。”
诸葛汐定定地看着水玲珑,眼神微闪道:“你们在一起两个多月,钰儿又不曾纳通房,你没传出喜讯?”
水玲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摇头,似叹非叹道:“没呢。”
“钰儿不够努力?”诸葛汐仿佛要证实什么!
水玲珑再次摇头:“相公他…很…很努力…”
诸葛汐的眸色深了几分,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拍了拍水玲珑的手,语重心长道:“没事,你们还年轻,两个月不算什么的,我和你姐夫五、六年不都等了吗?回去吧,我出了月子带哥儿们回府和你们聚聚。”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笑容浅浅道:“知道了大姐,你好生将养。”
“嗯,去吧!”诸葛汐点头,笑得不尽自然。
水玲珑看破不说破,起身离开了屋子。
人一走,诸葛汐的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在了唇角:“华容!”
华容从耳房里走出,看了看晃动的珠帘,福着身子道:“大少奶奶。”
诸葛汐阖上满是痛色的眼眸,沉声道:“你派人去王府查一下世子妃的饮食情况和生活习惯,事无巨细全部禀报上来!希望是我多心了…”
华容的脑门儿一凉,难道大少奶奶怀疑世子妃不能受孕也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上了马车,水玲珑靠在软枕上,笑眯眯地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枝繁瞧她欢喜的样子,不由地跟着一笑,问道:“大小姐这样开心,难道…得逞了?”
得逞不得逞言之过早。她可没料到诸葛汐会早产,当她得到消息后便临时起意有了这个计策而已,至于效果如何不敢保证。水玲珑吃了一片橘子,说道:“如果有人查我的饮食起居,告诉柳绿她们不必遮遮掩掩。”
“是。”枝繁对大小姐经常不回答她的问题习以为常,大小姐是主子,她是奴才,奴才的本分是做事,大小姐这段日子再次器重她,她不免又有了些沾沾自喜,这不,大小姐又给她泼了盆冷水。
主子喜怒无常些,下人们才能时刻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一味器重的结果只能是下人的尾巴翘到天上去,尤其枝繁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但有些时候有些人,即便没得到相应的器重,也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水玲珑一踏入墨荷院,便看见一群下人扭打成团--
柳绿和红珠双双抓住彼此的头发,狠狠互踢!
阿四、阿季被原先王府的二等丫鬟白梅、白菊压在身下拳打脚踢。
叶茂则将另外四名洒扫丫鬟打得鼻青脸肿。
钟妈妈大抵是预备劝架结果被误伤,额头流着血,气息奄奄地靠在一旁的桃树下。
而守门的余婆子眼珠子一动,撒腿便朝外跑去,谁料和水玲珑撞了个正着。
眼看着她走路不长眼即将撞到自己,而枝繁跟在身后尚未作出反应,水玲珑抬起脚便朝她的大腿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
“哎哟!”余婆子一声痛呼,摔了个四仰八叉,还没来得及开骂,便听得水玲珑字字如冰的一声厉喝,“全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俱是一惊,望向了声源处,这才发现水玲珑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那犀利的眸光刀子一般扫过每个人的眼角,大家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松开手,齐齐低下了头。
水玲珑犀利的眸光扫过钟妈妈流着血的额角时微微颤了一下,却没多做停留,而是看向柳绿和红珠厉声道:“能耐了啊,我不过是出了趟门子,你们就恨不得把我房梁上的瓦给揭下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府的规矩?”
众人几乎要把头给垂进裤裆里,打架的时候谁也没顾那么多,可一旦冷静了回想一番,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
红珠壮着胆子抬起头说道:“世子妃,这事儿真的不怨我们!今儿既然闹大了,奴婢便斗胆求向世子妃讨个说法!同样是墨荷院的奴才,同样替主子效命,凭什么柳绿总颐指气使,把脏活、累活都分给我们做,她自己却只在一旁动动嘴皮子?奴婢也是一等丫鬟,虽说世子爷不许奴婢进入主卧,可奴婢也断没有去担水倒夜香的道理!而且,柳绿她干涉的不止我一个,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她统统都要管!好差事便留给尚书府的人,吃力不讨好的就硬塞给我们!奴婢实在是忍无可忍,今儿就和柳绿辩驳了几句!谁料她真是嚣张过了头,二话不说便打了奴婢一巴掌!奴婢忍无可忍,就和她动起了手!其他人上前劝架,又都被叶茂给打得鼻青脸肿…太过混乱的缘故,连误伤了钟妈妈都没能发现!”
这番话讲得可真有水准,言辞间将所有责任归到了柳绿的头上,而且红珠明知水玲珑最含糊钟妈妈,便将钟妈妈归于混乱中的误伤,巧妙地避开刻意殴打的嫌疑。
柳绿的目光之凌厉,似要撕了红珠一般:“无耻!我打你是因为这个吗?”
红珠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却有恃无恐道:“难道是因为别的?你倒是说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清楚你为什么打我!”
“你…”柳绿抬手又打算一巴掌扇过去,枝繁眼疾手快地跑到她身旁按住她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呵斥道,“傻呀你!背着大小姐打架和当着大小姐动粗,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