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开始陆续上菜,汪真真化悲哀为食欲,丹田一沉,开始大开杀戒。喻寒和朱仲谦意不在吃,两人优雅地用刀叉吃着盘中的食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公事,汪真真听不懂,专心对付她的大龙虾。
田侬曦则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对面的朱仲谦和汪真真,心里满是狐疑。
见汪真真风卷残云眼里只有吃的,只是会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喻寒,假如眼神与喻寒碰到,她就露出小女儿般的娇羞样子,低头猛吃,田侬曦只觉得云里雾里。
喻寒的朋友不一会儿就打电话过来了,她堵车迟到了,等到她风风火火赶过来,餐厅已经没有空位,喻寒朝她招了招手,汪真真一眼望过去,刀叉上的肉掉了下来。
妈的,又来一个精致大美女!
她马上进入备战状态!
美女见美女,拼的就是外在装备,汪真真她输了!
她怪自己今天随便就套件T恤就出门了,全身上下就是洗车装备,不像今天这两个美女,都是长裙飘飘挎着名包,汪真真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破旧的帆布包,悄悄地把包推到身后藏了起来。
侍者加了一个椅子,五个人围成一桌,两个高富帅,两个白富美,再加一个臭屌丝。
汪真真一眼就认出了楚可——他们高中时的校花,父母都是政界官员,她是典型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官家小姐,家世好,人美,成绩也不错,简直是人生赢家。
当时学校里就传言楚可喜欢喻寒,但是当事人似乎一直没有如外界所传那般来电,一直到毕业,都不见两人传出什么绯闻。
没想到现在,这两人还是看对眼好上了。
汪真真恍然大悟,这俩校花校草,搞不好一直是背着所有人进行地下关系,她意淫了一下,促狭地看了喻寒一眼,诡异一笑。
男神,我懂你的,你下了好大一盘棋。
喻寒也回视了她一眼,深邃的眼里也颇有些内容。
好像在说,你知道个屁。
楚可和田侬曦是认识的,她没认出汪真真来,她这样的官家小姐,看人自然是火眼金睛,粗略扫了在座的一眼,朱仲谦、田侬曦这一对自不用说,见汪真真散发着强烈的屌丝气质,就把她当隐形人了,热络地和田侬曦聊起自己最近的巴黎购物之旅。
五个人的餐桌,其他四个人都找到了聊天对象,汪真真自然只有缩墙角的份儿了。
她只好专注于吃,还有用猥琐的目光不断地猛吃喻寒的豆腐。
她频频抬头花痴地偷看喻寒,想象他在灯光下展现各个完美角度,慢慢地解开他的衬衫扣子,想象里面结实的八块腹肌,不知不觉流下了花痴的口水。
她的目光太过丧心病狂,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手被碰了一下,汪真真愤怒地瞪了一眼身旁的朱仲谦:干吗?
“擦擦口水。”朱仲谦身子一偏,用只有她能听得到的音量说:“没有人受得了被个神经病一直看。”
“难得看到一次,我要看个够本你懂不懂啊。”汪真真小声狡辩。
“你考虑我的感受了吗?”朱仲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考虑你干吗?”汪真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不是我想见就能见啊,喻寒很难见到的好不好。”
“哦?”朱仲谦斜睨了她一眼,缓缓地说了两个字,“是吗?”
吃饱喝足的汪真真不知道的是,她为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扒着朱仲谦吃了一顿上流社会大餐以后,汪真真又被打回原形过起了每天吃外卖的宅女生活。
被那天的白富美刺激了,她又接了一个杂志的连载漫画的活儿,两个连载一起画,每天累得跟狗一样。
新接的漫画主要面对的是台湾的读者,她的编辑是个地道的台湾妹子,说着一口好听的台湾腔,她对汪真真说:“真真,我们没有什么要求的啦,总编最好说话了,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吧,我们不干涉的。”
台湾编辑既然给了她很大的创作自由空间,汪真真摇着笔杆子想了半天,决定把自己向资本家同桌兜售保险的悲惨遭遇画下来,为了泄愤,男主角的名字就叫朱仲谦,女主角则叫珍珍。
彼时汪真真正在遭受来自资本家同桌寒冬一般的对待。
她姑姑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得知宏科的年轻Boss和汪真真是高中时的校友,而且还同届,这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将宏科这个企业郑重交给了汪真真来跑,要她务必拿下这个大客户。
“真真,姑姑一直在你妈妈面前夸你能干,要不是姑姑,你妈妈早就把你的小公寓收回去了,姑姑那么相信你,你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啊。年轻人腿脚利索一点,多跟人家朱总攀点关系,姑姑用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同学关系是这个社会上最靠谱的关系了。”
汪真真用自己的实际成果向姑姑证明,同学兼同桌关系,是这个社会上最不靠谱的关系。
她当时不这么想,她觉得这事不难办,分分钟就能帮姑姑拉到宏科这个大客户,宏科的大当家是谁啊?朱仲谦啊!朱仲谦是谁啊?她的亲亲同桌猪头啊!
汪真真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宏科了,打算分分钟搞定猪头,然后速去速回,滚回她的公寓继续她的漫画事业。
结果她没见着猪头,他那戴眼镜的女秘书板着脸说:“对不起小姐,见朱总需要预约。如果你是代表安泰保险公司,那么很抱歉,朱总不过问这些事情,你得去找综合部。”
“哎别别,秘书小姐是这样的,我是你们朱总的高中同学,关系很好的同学哦,我是有私事找他,麻烦你进去跟他通报下,说了我的名字他就会让我进去的。”
汪真真心里嘚瑟:你一小秘书懂个啥?猪头还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秘书小姐半信半疑地打了内线电话,挂了电话后,原本冷清的脸稍微有了丝人气,好歹冲着汪真真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汪小姐,老板今天要开很重要的会议,不能被打扰,况且……”
“况且什么?”
“你没有预约。”
“我是他同学。”
“那就请您在朱总的私人时间里找他,对不起,工作时间要见他就要按规矩来。哦,还有,他这周的预约都满了。”
汪真真用目光将那扇紧闭的总裁办公室的门射出了个洞来,愤愤道:“那我预约下周。”
“公事?那你需要找综合部。”
汪真真深吸了一口气,“私事。”
“那请您在朱总的私人时间里找他。”
汪真真看着女秘书那张刻板不通人情的脸,气得吐血,脑海里只闪现了一个字:日。
汪真真铩羽而归,正在家里生闷气呢,她姑姑又夺命连环call打过来追问进展,她只好胡乱扯了一通,说去了公司才知道她那老同学出差考察去了,没见着人,下一次见面必定是分分钟拿下,所以姑姑你不要担心。她姑姑也就放心地挂了电话。
汪真真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沦落到到完全见不到朱仲谦的地步!
这种事情就像有一天鱼也能在干涸的陆地上生存一样,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要知道他们当年可是除了睡觉时间,其他时间都是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的啊!
这周见不到朱仲谦,汪真真只好打他电话,结果不论是中午打还是晚上打,听到的永远是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每一次告诉你都是“稍后再拨”,稍后再拨以后告诉你的还是“稍后再拨”,汪真真“稍后再拨”了好几次,气得一把把电话扔在她的狗儿子卷毛身上,卷毛无辜地呜咽一声,躲回它的狗窝去了。
汪真真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外乎三个可能性:一,朱大老板现在确实是忙;二,他和那个田侬曦爱得火热,热恋期不停煲电话粥;三,也难保不是朱大老板现在眼界太高,压根不想理她这种屌丝同桌。
她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性最大。
其实只她猜对了一部分,朱仲谦确实是不接她电话,但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经过这一个礼拜的隐形调教,朱大老板教会了汪真真一首歌,歌词的内容是这样的:朱仲谦不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
汪真真只好找好友高芷然吐槽,高芷然把她一顿骂:“天真的蠢货!你当谁都揣着高中回忆当宝呢?也就你这傻帽儿,你想人家朱仲谦,高中那会儿胖成什么样,人家现在是顶级高富帅,恨不得把高中见过他那模样的人一个个全灭口了,还有,头一个灭口的就是你汪真真……”
多么痛的领悟。
被好友这么一提醒,汪真真总算是认识到任务的艰巨,想来想去,只好又缩着脖子瘪三一样去公司堵朱仲谦,一边想这回就是给朱大老板做孙子也要把事情拿下,一边想事成之后再也不理这死猪头了,死也不理,下辈子还是不理。
她要跟他绝交!
但绝交前他要出点儿血!
永远是冰山脸的夏秘书见了她,还是那句话:“汪小姐,你没预约。”
汪真真觍着厚脸皮轻快地笑了笑,“啊没事没事,我在外面等他就好。”
她咬着一口白牙,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他总会出来的。”
然后她就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中,泼皮一样往沙发上那么一坐,然后手摸进了包里,慢动作地掏出一本漫画,在人来人往电话声绵延不绝的总裁办里,投入地看了起来。
夏秘书见她这阵势,推了推眼镜,拿起电话说了几句,挂完电话就忙自己的了。
秘书室的小姑娘蹭到夏秘书身边,满脸好奇泡泡,“夏姐,那女的谁啊?找朱总的?”
夏秘书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朱总什么指示啊?”
“晾着。”
汪真真看着看着,就不幸地睡着了。
这宏科的沙发真是销魂的存在,用来睡觉真是太合适了,汪真真在梦里发出舒服的叹息,嘴角噙着满足的笑……她昨晚为了赶下期连载画到半夜,边画边喷鼻血,老实说肾有点虚,所以白天就很想睡。
她直接横躺下来了,中间有人踢了她几脚,越踢越重,汪真真以为在家里,不爽地嘟囔:“卷毛走开,自己找东西吃……”
翻了个身,她又睡得昏天暗地。
等汪真真睡饱,天也黑了,不远处的妹子正收拾包包准备下班,汪真真扇了自己一巴掌,窜起来奔到夏秘书那边。
“夏秘书,你们朱总人呢?”
夏秘书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朱总晚上有应酬,提前下班了。”
“什么?”汪真真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才是猪头啊,居然昏睡了一下午!
她赶紧问:“那你们朱总看到我来了吗?”
“他见你睡得香,让我们都不要吵醒你。”夏秘书笑了一下,“汪小姐的睡眠质量很好嘛,我看着都羡慕。”
“也不是啦。”汪真真欲哭无泪,“……你们这的沙发挺舒服的,进口的吧?”
“是啊,意大利名牌。”
汪真真胸一挺,“那我明天还来睡。”
“咳咳。”夏秘书喝水呛住了。
汪真真怕隔天来了又等得睡过去,这晚特别早就上床了,第二天她精神满满地起床,对着镜子握拳大叫:资本家同桌,我来了!
到了宏科,夏秘书依然充当门神,“汪小姐,朱总没空见你,他在开会。”
这都是借口!姓朱的摆明就是不想见她!
报复她那晚吃了好多大龙虾!
汪真真气势磅礴地拍了下桌子,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地说:“你跟他说,我怀了他的孩子!”
夏秘书震惊了一下,拿起电话悄声说了几句,挂了电话以后又露出职业笑容,“朱总让你好好生下来。”
汪真真目瞪口呆,眼见一个女职员拿了一份文件来找夏秘书,她灵机一动,撒开脚丫子就往朱仲谦办公室奔去。
软的不行,那她只能来硬的了。
“哎,汪小姐你不能进去!”夏秘书在她身后急忙阻止,声音早没了冷静。
可惜已经晚了,汪真真早已经打开门,豪迈无比地一脚踏进了门,“姓朱的”三个字刚喊出口,眼见办公室里除了猪头以外,沙发上还坐着四个认真倾听他讲话的男女,呼之欲出的“你够狠”三个字又痛苦地咽了回去。
所有人都用看外来生物的眼神看着她,朱仲谦盯着她的眼神更是冰凉刺骨。
汪真真满脸歉意,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走错了。你们继续。”
汪真真吓出半身冷汗,关了门就往外冲,夏秘书早预料到她有这下场,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了朱总在开会,夏小姐怎么不信呢?”
“是啊是啊。”汪真真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想,闹了这么一出,这同桌友谊基本破裂了,猪头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了,找他买保险更是不可能的事了。算了,今天先回去歇着吧。
汪真真就急着往后方撤。
夏秘书见她要走,问:“夏小姐准备走了吗?”
汪真真朝她挤了虚弱无比的笑,“我先回去把孩子生了。”
“扑哧。”夏秘书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汪真真下了电梯,刚出宏科大门,手中的电话炸响,她手一抖,就知道兴师问罪的来了。
电话里传来朱仲谦冷冽的声音,“人呢?”
汪真真卖着笑脸,“嘿嘿,我先回去了。”
朱仲谦阴阳怪气地道:“听说你是回去给我生孩子?”
“那个是我开玩笑的。”汪真真一脸怂相,“给你生孩子当然是田小姐的事了,我这不……这不见你不愿意搭理我,逼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