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曲如梦请了一天的假，来到了韩晓婷和周墨儿曾经读书的大学。
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曲如梦有多么强烈的好奇心，而是因为曲如梦不想再忍受那个诡异的声音的纠缠。那句“帮帮我……帮帮我……”让曲如梦的精神快要崩溃了。现在，曲如梦想要帮助的，不仅仅是那个声音的主人，还有她自己。
曲如梦去查清了有关杜祥楠的全部的档案，他的确是韩晓婷的同班同学，成绩优异。在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杜祥楠无故失踪，学校给出了“肄业”的证明。
另外，有一行备注让曲如梦格外地注意：“杜祥楠有严重的花生过敏症。”
正在曲如梦对着这行字迟疑的时候，韩晓婷打来了电话，请曲如梦去家中做客。韩晓婷在电话中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曲如梦谈。
韩晓婷很亲切地给曲如梦端上了各种各样的点心，然后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韩晓婷对曲如梦说：“曲如梦，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谈吗？”
“没错。我要对你说的是：汉斯它死了。”韩晓婷指了指趴在门口、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的汉斯，“我曾经养过九只大型犬，它们一只一只都死掉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曲如梦摇了摇头。
“这是因为，它们吃了不应当吃的东西。”
这个时候，曲如梦突然感到自己的肚子很疼，纠结地剧痛。
韩晓婷看了看曲如梦，然后冷冷地说：“它们吃的，是人肉。”
猜想被证实了。曲如梦背后渗出了冷汗。她觉得肚子疼得更加厉害了。曲如梦将手插进了衣袋里，轻轻地摆弄了一下。
韩晓婷说：“每个人都会对一些东西过敏，不过本人很可能不知道。只要找准了这过敏的物质，杀死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你对刚刚吃过的某种东西过敏，你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吧？所以你活不长了——这是我和你长期接触所化验和总结出来的。而杜祥楠呢，他对花生过敏。花生过敏是很可怕的一种症状，发病很快的，而且非常危险。我请他来家里做客，然后在他吃的东西里加入了花生——你知道的，我做的花生点心可以让人丝毫品不出花生的原味。很快地，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地一命呜呼了。为了不让尸体被别人发现，我让我的爱犬们吃了杜祥楠，一块都不留。”
“你……”曲如梦捂着肚子呻吟着，“你太狠心了……”
“这不能够怪我！我也是受害者！”韩晓婷恨恨地说，“杜祥楠，他明明写了那句话，为什么他不肯承认呢！我一次次地追问他，这让我丢尽了脸面，可是他就是不愿意说自己是爱我的。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他是在戏弄我！我不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他玷污了我真挚的爱情！我必须杀了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可是……”曲如梦在痛苦中突然想起，“那盆花生……多可怕。你不怕是他的报复吗？”
“是又怎么样呢？我知道是他的报复，剥开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他那被狗咬碎的肢体封装进了那株花生里。可是我不怕！相比之下，我更怕你。你在调查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起疑心，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对我的威胁很大，所以我不得不杀掉你。我不想被揭露。”
“呵呵……”曲如梦挤出了一丝笑，“你已经被揭露了……我在来你家之前，就和周墨儿商量好了。如果出发后一个小时，我还没有打电话给她，她就会报警。你看看，我的你家里已经待了半个小时了，加上用在路上的时间，差不多了……”
远远地，果然传来了警笛声。
“你！”韩晓婷大惊失色，“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曲如梦无力地蜷缩成一团：“那个被你杀掉的男人，他求我帮帮他啊。韩晓婷，你不要以为亡灵是不可怕的。他们真的会报复。尽管他们自己不能，但是可以借别人的手。你……你醒醒吧……”
她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7】
一周后，曲如梦康复出院。周墨儿在家中热情地款待了她。
“你真是了不起！”周墨儿说，“你在中毒以后，还能录下那么珍贵的录音，给这个案子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据。”
“呵呵……我也是幸运吧。好在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求救的声音找我了。只不过在韩晓婷判刑的那一天，那声音恍惚在对我说‘谢谢你’。”
“这真是好事情，”周墨儿欢快地说，“另外，我还有一件好事情要告诉你。我已经升职了，正好取代韩晓婷的位置。”
“那恭喜你啊！”曲如梦笑道。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本来这个位置就应当是我的，平白耽误了这么多年。现在多亏你揭发了韩晓婷，我才能如愿以偿。”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曲如梦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对了，韩晓婷判刑时有没有说什么呢？”曲如梦问道。
“说了，”周墨儿轻蔑一笑，韩晓婷说，‘杜祥楠，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写下那句话呢？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你抵死都不肯承认呢？’”
曲如梦心里酸酸的，她觉得韩晓婷其实是很可怜的。
傍晚时分，周墨儿送曲如梦出门。在夕阳里，周墨儿突然诡异一笑：“曲如梦，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杜祥楠不肯承认自己写下了那句表白呢？”
“哦，是很奇怪的啊。为什么呢？”
“因为……那句话确实不是他写的。”
“你怎么知道？那是谁写的？”
“我当然知道！因为，那是我故意写上去的。”周墨儿一字一句地说。
“你……你！”曲如梦很愤怒，“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韩晓婷呢？”
“还不是为了当年的推优。当年我已经谈恋爱了，如果韩晓婷也谈恋爱了，田主任就一定会把名额给我。我写那些话，不过是想促使韩晓婷和杜祥楠恋爱嘛。没有想到，杜祥楠是个死脑筋，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直到把命搭进去了；更没有想到，韩晓婷是个情痴，居然苦苦地追寻。后来我知道了韩晓婷杀死杜祥楠的事情，却没有证据，正好借用了你，来拉韩晓婷下马。”
“你为了这样一个位置，就害死了他们！”曲如梦几乎要吼出来了，“你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您不用朝我吼，”周墨儿轻描淡写地说，“你可以告发我，可是这根本不足以定罪。我对你说这些，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你要多长个心眼儿，不要被人利用了。”
一阵晚风吹过，曲如梦的心被痛苦和愤怒所啮噬着。
这时候，有一个穿着黄色制服的年轻人出现在周墨儿家门口，他递过来一只包裹：“小姐，你的快递，请查收。”
“谁送的？”周墨儿一边疑惑，一边打开包裹。
曲如梦隐隐地感到不好。
“哗——”从包裹里洒出几百颗花生。它们蹦蹦跳跳地弹落在周墨儿的脚边，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曲如梦看到，这些花生颗颗饱满。那黄色的花生壳下，包裹的又会是什么呢？
此时，周墨儿面如死灰。她颤抖着踢开了那些花生，口中喃喃道：“别……别过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曲如梦冷冷地笑了。
她转身离开，离开周墨儿和那些金黄色的花生，在夕阳的酡红里，这一切都凝成诡谲而艳丽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