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猛正在迟疑,却不想仓浩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忽然翻身而起,跪倒在刘猛面前,只是纳头便拜,嘴中哽声道:“将军,仓浩代广牧活着的还有死了的所有百姓,恳求将军将这些俘虏全都杀了,以振国威,也算是为几千百姓报仇雪恨,将军如此,我等愿在将军鞍前马后,敢为将军效死力——”
仓浩没有明白其他的事情,就是听得出刘猛不打算杀了这些鲜卑狗贼,当然心中郁结,这才有此时的情形,却把刘猛心中正捉摸的事情打断,看着仓浩不停的磕头,刘猛一把扶住仓浩,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半晌才吐了口气:“仓兄弟,我来问你一句话,你们是不是很憎恨鲜卑贼人?是不是想要为死去的百姓报了大仇?”
仓浩一愣,却不明白刘猛的话中的意思,这些还用说吗,翻朔方百姓谁没有在鲜卑贼人手中惨死的亲人,这种仇恨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即便是身死都仇恨不消,如果可以用性命去换,只要刘猛答应,仓浩便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这些俘虏的死亡,至于想不想报仇这只是一句废话,泼天的仇恨怎么会不想报仇,只是刘猛既然这样问,那一定是有他的想法,绝不会是问一问这么简单,就算是仓浩只是一名兵士,却也能看的明白这些事情,一时间呆呆的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刘猛脸色阴沉,站起来在大帐之中走了几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脸色变幻,半晌,却忽然望向仓浩:“仓浩,你记住一句话,仇恨是失败者才有的,因为你们惨败,百姓蒙难,所以你才会这样仇恨鲜卑人,如果想要发泄这些仇恨就只有胜利,不断的胜利,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报仇,如此不分对错,将这一腔恨意发泄在女人孩子身上,那只能说明你是懦夫——”
一番话当时就把仓浩骂懵糟了,就连典韦也是一脸的迷糊,不过典韦相信刘猛,虽然狐疑却没有一点乱想,不过仓浩此时已经脸色大变,猛地长身而起,脸色不善的瞪着刘猛,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样子,不过此时刘猛却忽然一声冷笑,死死地盯着仓浩:“我不将你骂醒你也不会明白,我问你,既然如此的仇恨鲜卑贼人,那为何你没有和这里的百姓一起冲进大草原,去和鲜卑人拼命,去为死去的人报仇,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应该去杀光鲜卑狗贼,免得他们再去荼毒其他的百姓才对。”
“鲜卑狗有几十万,我——”仓浩一呆,仇恨与绝望在脸上挣扎着,让原本还算是方正的脸此刻说不出的扭曲。
尽管仓浩看上去几近崩溃,但是刘猛却依旧不依不挠,只是冷声道:“你怎么样,大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便是千万人必当吾往兮,想要报仇,就算是有几十万鲜卑狗,你也应该杀了他们去报仇,为什么你却选择了隐忍?这是懦夫吗?”
仓浩脸色大变,一张脸涨得通红,忽然盯着刘猛眼漏凶光,嘶声道:“我不是懦夫,就凭我们十几个人能有什么作为,杀进大草原徒然送死,还不如留在这里保护百姓,最少如今这二百多百姓还活着——”
“说得好——”刘猛猛的击掌高喝一声,神情一阵肃然:“仓浩,正如你所说,莫说是你,就算是我典大哥号称百人敌,我们三人便敢冲击鲜卑五百骑兵,但是那又如何,五百人我们能崇义镇,却也是一身是伤,如果是五千人呢,即便是我们三头六臂上去也只是徒然送死而已,如果要报仇我们豁出性命去杀贼,最终惨死草原,而我们死后朔方百姓便会死伤无数,你说我们是该留下来保护他们,还是该去送死?”
仓浩不明所以,这问题几乎不用想,一时间反而吃吃的不敢说话:“当然是留下来保护百姓——”
“好,那我问你,我们不是三头六臂,也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就凭我们几个人能保护多少百姓,就算是像你们一样,终日里不敢露面,如此艰难的活着,又能坚持多久,难道不想百姓有更好的生活吗?”刘猛盯着仓浩,只是不停的在问。
皱了皱眉头,仓浩算是迷糊了,这些问题几乎都不用问,谁都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这和杀不杀俘虏有何关系,甚至仓浩都快忘了自己一开始想要干什么,叹了口气:“自然是想百姓生活的更好,谁愿意像老鼠一样的活着,只是——”
“只是朝廷没有兵马派来,你这么几个人无能为力而已,我说的不错吧?”刘猛脸上泛起一丝讥诮。
仓浩脸一红,甚至是低下头一脸的惭愧,呐呐的道:“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已经尽力了。”
“是呀,尽力了,只是尽力了,”悠悠的叹了口气,刘猛一屁股坐下,神色间有些怅然:“张将军尽力了,广牧城破,无数百姓惨死,你们尽力了,百姓比死好不了多少,如今该我尽力了,又该给百姓带来些什么?”
谁也不好接话,一旁典韦只是闷头不语,这些伤脑筋的事情不是他考虑的,想也想不明白,至于仓浩能说什么,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却听刘猛忽然声音一振:“我不但要让百姓吃好喝好,过上好日子,让他们不再担惊受怕,有病可以看得起病,孩子都可以送去学堂读书,冻不着饿不着,可以随时吃得上肉,可以穿的绫罗绸缎,可以生活的更好,可以为死去的亲人报得大仇——”
仓浩脸上抽了抽,话是好说,只是这可能吗,一抬眼,却见刘猛一脸嘲弄的看着他,老脸一红,心中却在暗道吹大气而已,如此生活,只怕只有那些大老爷才能过得上,要是人人都是大老爷,那如何可能,自古以来也没有哪朝哪代那个地方能够做得到。
“心中一定是在想我在吹牛是吧,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做不到,如果你连想也不敢想,又如何能够做到,或许穷我一生精力的确是做不到,但是我有目标,只要去做终究是越来越近,最少我会有所改变,所以我在做,这就是我和你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深吸了口气,刘猛脸色平淡下来:“你一定觉得这些和杀不杀俘虏没有关系,我问你,既然想要保护百姓,既然你想要为百姓报仇,如今朝廷不给兵马你该怎么办?”
仓浩一呆,张了张嘴,却是无话可说,要是我会撒豆成兵那岂不是好了,可惜没有那本事,想到这,只是叹了口气,露出一脸的苦涩,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是一脸的茫然:“这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个办法就要自己想办法,”刘猛眼眉一挑,眼中精光大盛:“我就在想办法,如今也有了眉目,那就是以夷制夷,用鲜卑人去打鲜卑人,这样既能报了大仇,又能保护百姓,再慢慢教化这些女人孩子,让他们融入朔方,为朔方的发展出力,再说就算是要报仇对象也不该是这些女人孩子,不敢去面对鲜卑大军,却只是找女人孩子的麻烦,这就是懦夫的行为,所以我要用他们重开广牧,同时发展广牧,不但要用他们,还要让他们自行融入到咱们汉人之中,想要如此,那就需要好好对待他们,让女人为咱们劳作,甚至彼此通婚,为咱们传宗接代,而让他们的男人为了咱们去和鲜卑人拼命,反正无论怎么死伤也都是他们的人,你我也不会心疼不是,仓浩你觉得呢。”
刘猛的话无疑对仓浩形成了冲击,如此大的含量,仓浩一时间想不清楚,但是好像是觉得挺有道理,只是一时间有不能完全明白,迟疑着不知怎么想,却又听刘猛沉声道:“总而言之一句话,要报仇要活的更好,就要以夷制夷,要用鲜卑人去打鲜卑人,想要让他们卖命,就必须要对他们好,如果你将女人孩子一起杀了,难道还想指望男人为你卖命不成,那时候只会刺激得他们拼命,想要报仇就一定要笼络住他们,只有让他们安心下来才会给咱们卖命,让他们去前线和鲜卑人拼杀,咱们自己就可以在后面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发展,也许很快就能衣食无忧了。”
好像是明白了一些,仓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时间还是不知说什么,刘猛却是吸了口气,拉住仓浩的手:“仓兄弟,为了朔方百姓,为了咱们自己,你回去告诉乡亲们,我就是这么想的,也要这么做,如果不同意我重开广牧,那我便带着人走,你们继续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继续无法报仇雪恨的日子,想要报仇血恨,就要听我的,不能伤害这些俘虏,尽可能的对他们善良一些,这样才能让他们的男人安心为咱们卖命,懂不懂,如果大家想不明白,可以领大家来见我。”
这番话仓浩算是明白了,略一迟疑,朝刘猛一抱拳:“将军,仓浩愿以将军马首是瞻,只求能为百姓报仇,我这就按将军的话去和乡亲们说,实在不行也只有让他们来见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