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郎似乎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可他的样子依旧很轻柔,很爱恋,好像是对着最疼惜的小妹妹在说一个童话故事:“四郎昨晚……昨晚根本就……就没回去……我知道……知道樱桃……她要对……。对你下毒手……毒手……”
啊?没回去,“那你在哪儿啊?你怎么知道樱桃要给我下毒手啊?”我看到花四郎的神情越来越恍惚了,我知道不能让他晕过去。晕过去的话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必须得在大夫来之前跟他不时地说着话。
死大夫啊,王府里的人们啊,你们是蜗牛吗?怎么还不到啊?花四郎要是真死了,我会把你们一个个地吃了!
花四郎朝身边躺着无声无息的樱桃看了一眼,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久,才说:“前天……晚上,我从你从这里……出去,路过大哥的院墙边。院墙的拐弯处……身后突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五少爷,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让我在花园废弃的井房里等你的吗?’我一听……听这声音竟是樱桃的。她怎么会,会跟五弟搞……搞在一起了?我……我觉得事情蹊跷,便站,站在黑暗处不动,嘴里……嘴里随意地”唔“了一声……。樱桃迫不急待……迫不及待地说:‘你给我的刀我已收到了……你还等什么?忘了她是怎样羞侮你的?我等不了了,这两天就要让那贱丫头死!’……我心里一惊,我明白,明白樱桃口中的‘丫头’就是……就是你。我一着急,就出声喊道:‘你不能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她看清是我,掉头就……就走。我追上去劝,劝她别对你下手……她看看我,留下一句:‘你应该记得咱们小时候的情份吧?’,就跑了……我知道她的意,意思,她是让我记着小时候的情份,别,别去告密……我又找不到她……只能用傻办法,在你的身边,你的身边,守着……昨夜就,就睡在你隔壁的小,小屋里,想不到,还是中了她的迷香……幸好,幸好我将后窗开着,要不然,要不然……出大事了……姑娘-”
说到这里,花四郎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大哭了起来,也不顾他的伤势了,猛烈地摇晃着他的身子,哭着喊他,喊他!
花四郎似乎又缓了过来,他死死地看了我一眼,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容。又看了看樱桃,轻轻地吐出:“看看……她还活着吗?救救-”
说到这里,花四郎的脑袋往我怀里一偏,再无声息!
冷,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花四郎的身上,顿时传遍我的全身。我觉得自已正向一个无底的冰洞下坠,下坠……
花四郎死了!他是为我而死的。他本可以好好的当他的四少爷的,可他却一身血污,胸口还插着那把锃亮的刀走了。他用自已年轻的生命换取我生命的苟活!
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什么人进来了,也不知人们在跟我说些什么,我注视着花四郎那双晃荡的血手,在莹黄灯光的映照下,垂在门板下,随着人们的走动,在不停地晃荡,不停地晃荡!
我无力地倚在门框上,拼尽全身的力气,哑着嗓子在哭喊:“呜呜……你们把他……他放下,你们要将他抬到哪儿去啊?”
几个人抬着一块刚拆下的门板,门板上躺着花四郎!他活着的时候很安静,他死了也很平静。他静静地躺着,任由我撕心裂肺地喊着,不动弹!
大少爷走在人们的前,默默地走着。听到我的哭喊,他让人站下,自已又返身走了回来。伸出与花四郎一样冰冷的手,替我擦去泪水,一言不发,转身又领着人往外走去……穿过长廊,穿过天井,慢慢地,那团莹黄消失在视线外。
无助的身子随着那团莹黄的消失,慢慢地朝地上瘫去。
一双手强有力地搀起了我,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健硕,他传递的不是暖意,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力量!
“傻丫头,你哭吧……用力地哭,哭出来心就不会那么痛了。四弟若英灵有知,知道你这么难过,他一定很宽慰的……”
“呜呜……花生糖……四少爷没死是吗?他只是受伤了,他只是昏迷了,他一定没死是吧?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我捶打着花三郎的胸口。他的胸衣襟上,早湿了一大片,不知是我的眼泪还是他的眼泪。
花三郎将我抱进屋去,坐在矮榻上,横着把我放在他的膝上。他低下头,将满是泪水的脸贴在我的脸上,喃喃地说道:“丫头,四弟不管怎么说,他是有福气的,他能为自已心爱的人付出自已的生命……丫头啊,为何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不是我花三郎而是四弟啊?”
花三郎的话再次让我大恸!雨俏啊雨俏,你到底修了几辈子才修来如此的幸福!花四郎死了,而花三郎竟然为没有得到这个机会而悲伤!不,我不要你们任何一个人有死的机会,我不要啊!
我伏在花三郎的怀里哭个不停,不住地低语:“不……不……我要你们一个个活着……活着……”
天大亮的时候,我哭着睡着了。
也不知醒来时候是什么时间了,只觉得大地一切都很安静,连平日里总是聒噪不停的鸟鸣声也绝迹了。
我慢慢地坐了起来。头,很沉很沉,还很晕眩,伴随着阵阵的疼痛;双眼视物很模糊,且感到火辣辣的干涩,身子很是虚弱,只得用双手撑着床板……我一时想不起来自已为何成这样了,直到看见地上那一滩有些发紫的血迹,我才想起曾在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事情……
我想起那双晃荡在昏黄中的血手,我想起了花四郎临死前对我的笑容。那笑,灿如花,静如月,宛如是花四郎那颗年轻美好的心!
我想起昨晚花三郎曾陪在我左右,他陪着我哭,哄着我、抱着我。此刻,他在哪?他怎会将我一个人扔在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