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陷入了沉郁,手中紧拽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慢慢的,揉成了一个小团。
“雨俏姑娘,你先回去吧。”
我惊诧,惊诧大少爷听到这么多丑恶的事件还能如此平静。难道,难道大少爷还想包庇樱桃,对作恶多端的樱桃不做追究?仍将她留在身边?
大少爷没有抬头,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缓缓地说道:“雨俏姑娘,放心。不管是对雪梨还是晴娇,她都应该有个交待。”
我一时不时白这个“交待”是指什么,但不便多问了,因为大少爷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不再搭理我了。
我打开房门,丑小姐与月霓躲闪不及,带着一丝尴尬,站在门旁。
我明白她俩偷听来着。听就听吧,樱桃这个毒瘤总有挖掉的这一天!
月霓的脸色有些青白,看样子她被樱桃的故事吓坏了。
我笑着安慰:“别担心,樱桃想必以后没机会使坏了。”
丑小姐愣了好一会儿,突然顿脚道:“老娘早就看她不是个东西了,要不老娘怎会处处找她的碴?可雨俏你个傻丫头就是一付好心肠,还不时地围护她,帮她,老娘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们听听,原来她早就是个脚底流脓的货色啊。”
丑小姐要当事后诸葛亮,那就让她当吧,反正又不用费钱费粮的。
我笑笑,不回答,和她们俩人沿着走廊往外走。
走了一段,月霓突然拍了一下自已的脑袋,惊叫连连:“唉,怎么把这碴给忘了?”转过脸对我说道:“你快回‘清风冷月’罢,前会儿王爷派人来叫你快回去呢。”
王爷又有什么事啊?
丑小姐见我翻着白眼,她笑了,她的眼睛在笑,“傻丫头,还愣住干什么?快回去吧,一定是为了你的亲事了。”
我的妈哟,什么亲事啊,本小姐又没说要嫁人,他王爷操的是那门子的心啊。
我一口否决:“谁说要给我说亲了?没有的事。”话说的很坚决,可心里直在发虚,早上来的那四个女人看人的眼神不正常!
“别瞒我们了,早上就听说王爷那里来了四位管家娘子……老娘问你,傻丫头是不是去见过了?看你这一身富丽的打扮。”丑小姐从我的头上取下那朵镶纯金的头花,看了又看,笑道。
这是真事,我无可辩驳。
月霓却高兴了,上下打量着我,笑的满脸都是月芽儿,“这是真的?真事?这敢情好!王爷看中的人定是不错……雨俏啊,我这下放心了。晴娇不在了,云霄又去了锦绣坊,月霓最担心的就是你了……这下好了,阿弥陀佛。”
月霓喜欢的念起了佛,我的心却往海底沉,我在想,远在边关的花六郎一旦听到这事,他会怎样?会和花三郎一样焦急吗?
推开“清风冷月”的院门,我意外地发现王爷站在那一大片“苏女红”的丛中。佝偻着的身子,微微前倾;一绺没有绾住的黑发,在风中划出迷蒙的网线……他在寻找什么,抑或是与“苏女红”凝视、对话?
“王爷,你找我?”我悄悄地走近。
不知为什么,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清亮的嗓音突然变得有些紧涩。隐隐的,我似乎猜得出王爷找我的用意……王爷的那番自以为很圆满的安排我铁定不会服从,可拒绝王爷的好意,下场又是怎样?
王爷并不回头。他蹲了下来,轻轻地捋下一张“苏女红”的叶子,小心翼翼地托在宽大的掌心上,凝视着,“你曾问本王你娘为何喜欢这种植物,现在还有兴趣知道吗?”
我想不到王爷竟然提起这个。
说实话,我对古代娘为何喜欢这种名为“伤情泪”,后被王爷命名“苏女红”的植物并不感兴趣,当时只是出于好奇而随意那么一问。要知道,我的好奇心都是在瞬时暴发,在转眼间消失。世上引起我好奇的事也太多了,假若全都装在心里,怕小心肝会胀裂……
可为了不扫王爷的兴,我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拿过叶子不住地嗅闻,好像它身上有股醉人的香源,咂着嘴道:“想知道啊,可王爷又不肯告诉雨俏。”
王爷直起身子,唇角略往上一咧,眼里便盛满了追忆的神韵。飘荡的黑发丝缕,给他平添几分虚幻、沉郁,“为什么它会叫这么伤感这么婉约的名字,伤情泪?这还是你娘给取的名呢,原先只是一种无名的野草。你也许记不得了,你娘很多愁善感,临风流泪,望月兴叹。高兴的时候流泪,难过的时候也流泪。有一次带你娘外出郊游时偶尔发现了这种野草,本王看叶片的中间有个红点,样子很象一只流泪的眼睛。便戏说你娘的眼睛很像它。你娘不但不恼,反而挺高兴的,当即便采了许多回来种在院里的各个角落,后来还给它取了个这么个不吉利,冥冥中好像有预兆的名字;伤情泪。你娘可不是流了一辈子伤情的泪么?”
尽管古代娘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王爷的这番话让我的心里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王爷一边弯腰扶起被雨水打斜倒地的枝干,从地沟里挖起流失的泥巴培在植物的根部。扶好一棵,又移步向前,曳地的袍摆很快便污泥斑斑了。
“王爷,你是不是想让府内的园丁失业啊?”我可不想学着做,身上这一身漂亮的裙装可沾不得泥水,又不好意思看着王爷一个人忙碌着,只得讪讪地调侃道。
王爷拍了拍手走了过来,笑道:“鬼丫头,自已偷懒,还在一旁笑话本王。”
王爷率先往书房走去,迈上长廊,王爷回过头:“知道本王叫你回来做什么吗?”
我知道也当作不知道,摇了摇头。
“本王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的娘。你娘已仙逝,本王想弥补已迟了。幸亏苍天怜本王一片诚心,将你送到本王的身边。本王只有将你的终身大事安排妥了,对你娘的愧疚之情才稍得以减轻。本王看中的这个小伙,是御林军的一个千总,面貌俊雅,出生京官大家,家道富庶。更妙的是他是家中的老三,他可以上王府入赘,本王可不放心你嫁到外面去……本王就是亲生女儿也没操心过她们的亲事,全是夫人们在操办。丫头,你可满意本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