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错,是因为这次追击她的不是普通的武林高手,而是唐门王牌部队的首领——唐阿酒。
“想走?没那么容易!吃我一箭!”
几乎就在宁纤纤下令仙鹤转向升高的同时,一声厉喝从那座山峰的峰顶传来。
随着这一声厉喝,一道人影快如飞星,自峰顶的密林中蹿出,奔至峰崖边沿,并且他去势如飞,直接就跳离峰崖,凌空蹿出四五丈之遥。
他人在空中,一个筋斗翻出,又凌空挪移了近五丈,然后张弓搭箭,对准了正在急速遁逃的仙鹤小贝和宁纤纤。
他手中的弓,不是一把,而是四把。
四弓齐开,显示出了他非凡的臂力。
来势之快,动作之迅速,而且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愧是天罡部队的首领唐阿酒。
原来,刚才他取弓、跳马、离队,目的居然是要先一步赶到这座山峰上,设下埋伏,等待宁纤纤自己送上门来。
他能以比仙鹤还快的速度赶到这座山峰,并爬上壁立千仞的峰顶,这显示出了他惊世骇俗的轻功;他能事先算准,宁纤纤在看不清天罡部队走向时,会选择在这座山峰落下歇脚,这显示出了他算计之精准;他纵身飞出峰崖,面临坠崖粉身之危险,仍能满怀自信,张弓搭箭对准敌人,这又显示出了他过人的胆色。
这就是唐阿酒,一个功夫高绝、心机缜密、胆色过人的人物!
唐阿酒的箭已经搭在四根弦上!
慢着,他来的时候,不是只拿弓,没拿箭吗?怎么此时会有箭?
其实,那不是一支真正的羽箭,但却比真正的羽箭更锋利!更可怕!更致命!
因为那是一支用真气凝聚水气变化出来的一只冰箭!
寒芒闪闪的冰箭还没有射出,宁纤纤就顿觉寒意袭身,那股寒意由表而里,直寒到她心里,寒得她一激灵,想打颤,而她身下的仙鹤则全部羽毛倒竖,显得万分紧张。
那样的一箭,它射出去的结果会如何呢?
它能否射准?能否伤敌?
射出冰箭后,唐阿酒会不会因为跌落千仞高崖而粉身碎骨?
“哧——”
冰箭离弦飞射,眨眼之间便射出两百多丈,直取宁纤纤心脏。
那支冰箭,在唐阿酒手中时,和平常羽箭一般大小。可是,当它飞射到距宁纤纤四五丈时,竟比原先大了数倍!
原来,是唐阿酒气贯此箭,又使用特殊手法将之射出,所以此箭在离弦后,旋转疾飞,急速吸纳空气中的水分,快速由小变大。
几乎就在冰箭离弦的瞬间,“啪”的一声,四张弓在唐阿酒手中同时崩断!可以想象,这一箭的力道是多么强劲。
这一箭,不止是力道强劲、准头精确、速度迅疾,而且因为是旋转着飞射,所以,它还能刺破护体罡气!哪怕对方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功夫,也无法抵御住这一箭!
那么,宁纤纤能躲过这一箭吗?
要避,已然来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宁纤纤轻斥一声,抖手撒出一条白色的绸带,绸带如银蛇盘舞,缠上了那支冰箭,瞬间绕了二十匝都不止。
如果这一箭是寻常高手射出的,只怕被她这撒出的白绸一缠绕,当即就会碎裂,断折成十多截。可是,这一箭是唐阿酒射出的,白绸一缠上,立时就被震成了漫天碎片!
白绸虽然被震成了碎片,但这箭的速度,也因此锐减了大半。
正是因为它速度锐减,宁纤纤才赢得了避让的时间。
宁纤纤以最快的速度在仙鹤背上拧身斜翻,那支羽箭旋转着,从她胁下穿了过去。
虽然被那一箭挟带的螺旋真气震得胁下一阵刺痛发麻,不过到底是避过了这一箭!宁纤纤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弛了下来,她长嘘了一口气。
可是,危险真的过去了吗?
没有!
还未等宁纤纤那一口气全部嘘出来,她身下的仙鹤小贝骤然惊声急唳。
宁纤纤与仙鹤小贝心意相连,配合默契。此时骤听它惊声急唳,宁纤纤本能地感到了巨大的危险,她心中一凛,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哧——”
原本已从宁纤纤胁下穿过的冰箭,在飞出去七八丈后,打了个旋儿,居然折了回来,回射宁纤纤的背部!而且要命的是,回射的速度竟然暴增,比刚刚射出时还要快上好几倍!小贝的唳声才起,宁纤纤才刚一警觉,冰箭距宁纤纤的背心已不到一丈!
这一箭,能径自折回,而且速度还倍增,这究竟是什么箭法?
如此厉害的箭法,宁纤纤闻所未闻。
刺骨的寒意令她脊背一阵发凉,寒到了心里。她已听到冰箭回射的破空声,她已感到了那一箭的惊人气势。然而,她已避不开,想要再撒出袖中白绸将这一箭缠绕,也已来不及。
仓促间,宁纤纤再次轻斥一声,左手回屈,自腕部针套中拔出了一根短针,同时屈指一弹,短针后射。
这一针,完全靠听风辨位发出,可还是准确地刺向了正射向她的冰箭!
好一个宁纤纤,如此仓促之下,面对如此惊人的箭势,竟然还冷静地发出了如此一针!
针尖正对上箭尖!
顿时,两股强劲的力量对撞在一起,发出“轰”的一声,炸起漫天白雾。
近在咫尺,宁纤纤当即被那强大的震波击中。她惨叫一声,口喷鲜血,被震飞出去,向下坠落,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仙鹤小贝也是痛唳一声,背部的羽毛被炸飞一半,在空中暴散飞舞。好在,这一箭攻击的对象并不是它,它只是被爆炸震力波及,伤势远没有宁纤纤那么严重。
宁纤纤的伤势很严重。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已经移位,整个身体麻木得就像被冰霜包裹,已然体会不到任何痛感。她气虚力弱,虽然意识尚未泯灭,但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身子坠落,灵魂犹如飘絮一般,似乎就要这样在风中飘起,飘散,然后归于虚无。
“没想到如此就要身陨了,可我还没完成爷爷的嘱托呢!”
宁纤纤眼中浮出凄然伤感之色,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是充满愧疚的。
爷爷临终之前,将那枚凤凰徽章珍而重之地放在她的手心,叮嘱她,这枚凤凰徽章,代表的是一个生死承诺,代表的是一份还未偿还的大恩情,将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看到空中有雾状金色凤凰出现,务必赶去增援。
爷爷过世后,她一直在等待空中出现那只金色的凤凰。
终于,她等到了,她赶来了。
只是,还未能替爷爷将那份恩情还上,便要就此身殒,她心不甘,十分不甘!但是,不甘又能如何?也许,这就是命,再强的人,也是争不过命的。
宁纤纤闭起了眼睛,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过。那泪,不是为自己就要身殒而流,而是为未能完成爷爷临终时的嘱托流的。
她伤心,她悲哀,她恨无回天之力。
仙鹤小贝痛声长唳,它背部大片的羽毛被震脱、震断,整个背部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目睹。不过,它已顾不得这些,在受伤的第一时间,它双翅一收,便向下俯冲,在俯冲了二十多丈后,终于后发先至,钻到宁纤纤的下方,用血肉模糊的羽背,接住了宁纤纤下坠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骤然承重,令它伤上加伤,它在接住宁纤纤后,虽然双翅已张开,但身子却仍在往下坠落。
一声声的长唳,痛苦而不屈,是人听到都能感受到,它在痛苦中,它正在拼命。
它拼命地扇动流血的翅膀,终于,在即将坠地的那一刹,它靠着卓越的滑翔技巧,借着风力,成功起飞了!
由低而高,它的飞行渐趋稳定。它背驮着宁纤纤,带着悲戚的唳声,消失在东南方向的远天尽头,淡出了唐阿酒的视线。
“这扁毛畜牲,自己受了重伤,还不忘忠心护主,真是难得!唉,只是它的小主人硬受了我的全力一箭,只怕是活不成了。嘿嘿,这就是跟踪老子必须付出的代价!”
唐阿酒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笑,他人在空中,徐徐下降,他的手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把伞。
这把伞,伞盖足有一床棉被那么大,伞柄也足有小儿手臂那么粗,伞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在风中鼓胀得就像要裂开一般,但偏偏又银光闪闪,坚韧异常。
正是凭着这把怪异的伞御气乘风,他才没有直坠崖底而粉身碎骨。
“欸,还从来没有像鸟儿那样飞行过,我且试试看。”唐阿酒突发奇想,然后他双手向前平伸,身体前倾,渐渐放平,真就像一只展翅的鸟儿一般在飞翔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身体摇晃,难以控制。不过,他很快便找到了规律,能够平稳地滑翔了。
“哈哈,飞在空中的感觉居然这么奇妙!下辈子若能做一只扁毛畜牲,似乎也不错。”
唐阿酒兴奋地自语道。
那把伞带着他飞出好远,才落入密林中,半晌之后,他跟上了自己的部队。
“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
唐阿酒看到天罡部队的人全都停在八歧圹这个地方,不由得脱口问道。
“回禀大队长,敌人分九路逃遁,我们不知道应当往哪个方向追。”
一名嗅探上前回道。
所谓的嗅探,指的就是那些先行去探路、追踪敌踪的人,因为他们在追踪时大多时候是靠敏锐的嗅觉,所以得了“嗅探”这样一个别称。
事实上,正是因为有嗅探的存在,临时联盟才召集了那么多人来帮助朱先生脱困。否则,朱先生从唐门的密道出来,悄悄一溜或者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上几天不就可以了?
可如果真是那样,恐怕早就被唐门的嗅探发现踪迹了。
天罡部队配有自己专门的嗅探,他们先大部队一步出发,一路上留下敌踪标记,所以天罡部队才能这么迅速地找到八歧圹这个地方。
“什么?分九路逃遁?好狡猾!能追踪到那个朱厚基是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听得唐阿酒询问,众嗅探大眼瞪小眼,最终都摇摇头。
一名嗅探道:“从现场痕迹看,在这个地方曾经集结了将近两万人。人实在太多,气味太杂乱,我们连朱厚基是否在这里出现过都无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