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滋味浓于酒,著人瘦。可叹无情江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
与随后赶来的白沐羽、莫小卡、马小英、宁纤纤、冷清竹、唐白馨六位长亭饯酒作别后,唐晨登上客船,溯江而上,取道回巴蜀。一路上虽两岸景色别致,往来船客多作笑语,不过,心事重重的唐晨却始终孤独默默,不得开心颜。
他凭栏观水,黯然神伤。
这一次苏浙之行,让他知道了很多事情,同时也让他心头增加了太多的伤感和疑惑。小柯的离开,让他怅然若失;临时联盟与唐门的矛盾,让他感到心忧;而唐蓝太爷是否便是他杀父仇人这段悬案,则令他心情忐忑,情绪难以平静。
诸多忧虑齐涌心头,让他沉浸在孤独里,与周边船客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唐晨并不知道,在他坐船启程回巴蜀时,朱先生调用了临时联盟的力量暗中为他保驾护航。这种保护,一直延续到唐晨乘坐的客船驰离苏浙地区为止。至于苏浙以外的地区,并不在临时联盟的控制范围内,朱先生就算有心保护,也力有未逮。
而在临时联盟终止护航后,另一股力量还在暗中保护唐晨。
这股力量,无疑就是唐门大长老唐大派出的唐蓝太爷和唐战。当然,与此同时,唐风派出的唐惊与唐飞则在暗中虎视眈眈,准备对唐晨下手。
这日,天空晴好,唐晨乘坐的客船来至湖口县一带。
湖口县,因位于鄱阳湖与长江的交汇处而得名,素有“江湖锁钥”之称。这样一个地方,道路四通八达,往来车船如毛如织,非常繁华。
“啊!看,快看,那是什么?那是仙人吗?”与唐晨同船的船客有人睁大眼睛,手指远处,惊叫起来。
一时间,船上的船客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在江的左岸上有一座摩天屹立的高峰,高峰上有一座十八层尖塔,在那尖塔的顶部站着一个人。此人一身白衣,衣袂临风,飘飘如仙。虽隔着老远的距离,但众人还是依稀看出,那是一个女子,一个身材苗条、姿容绝丽的女子。
几乎就在有人看到她的时候,这个女子飞身跃离那座尖塔,凌虚飞渡,直向唐晨乘坐的这船只飞来。
“啊,仙子,肯定是仙子,会飞的仙子!”
“太美了!”
“……”
船客纷纷为这飞天仙子所惊艳。
受到周边船客的影响,唐晨也抬头望去。一望见那个凌虚飞渡而来的女子,他不由得心头大凛,精神为之一紧。
你道那个飞身临江的女子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圣盟两大统领之一的胡娜娜。
别人不知胡娜娜是谁,误将之当成仙子,但唐晨却与胡娜娜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结怨不小,一见之下,唐晨顿知不妙。
不想可知,胡娜娜九成九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事实上,胡娜娜正是冲着唐晨而来。她在这里已等候多时,现在飞身临江,就是要捉拿曾经让她蒙受莫大耻辱的唐晨。自从那日被唐晨逼迫,于众目睽睽之下双膝跪地之后,她就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满腔愤恨,只想将唐晨挫骨扬灰而后快。
只是,一方面因为盟中事务繁忙;另一方面因为唐晨这段时间一直在苏浙地区,有朱先生护着,她就算想出手,也不得不有三分顾忌。所以,她这才隐忍到了现在。
现在,从圣盟情报人员的线报中,胡娜娜得知唐晨乘船离开苏浙,正在回返巴蜀唐门。此乃捉拿唐晨的绝好机会,她自不能放过。
报仇雪耻,正在当下。
一眼看见唐晨,胡娜娜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她落身在江面上,凌波迅步,快若闪电,只是眨眼间,便已逼近唐晨乘坐的那艘客船。
本来以为见了仙子,纷纷欢呼雀跃的众船客,突然间全都哑口无言,脸现惊惶之色,因为他们无一例外都感觉到了杀气。那杀气来自胡娜娜,如霜如刀,令人心寒。
在她杀气罩落江面的时候,许多船客都吓得两股战战,有的甚至已瘫软坐地,气息将绝。
可想而知胡娜娜对唐晨的恨意有多深,其威势有多厉害。
唐晨自知不是胡娜娜的对手,所以在看到胡娜娜的第一时间,他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逃。
从陆路上逃跑,唐晨知道自己肯定跑不过胡娜娜,所以他立即一跃,想飞身落水。
唐晨只希望胡娜娜不谙水性,这样,身在水底,他或许还有一线逃生的希望。毕竟,身为唐门弟子,他从小就接受潜水训练,包括潜水行刺、潜水隐蔽、潜水作战、潜水逃匿等等,总之,在水底下,他会大占优势。
“想逃?没那么容易。”
胡娜娜冷然一笑,伸指一弹,一道罡风射向唐晨下方的水面。
“轰!”
那道罡气射入水底后,在河床中爆开,激起百丈巨浪。那爆炸,使得附近江面上的所有船只都一阵摇晃,唐晨之前乘坐的那艘客船受到的影响最大,船身急剧摆荡,虽未翻覆,但船上大部分的船客都站立不稳,或跌坐在甲板上,或主动趴倒,或不自觉地随着船身的摆荡前冲后倒,有的甚至掉落到水中,一时间惊呼尖叫声不断。
唐晨身子还未落水,便已被这股巨浪倒卷了回去。
在巨浪中呛了一口浊水,唐晨虎吼一声,借着水浪之力一个筋斗翻出,落身在客船的甲板上。
只是,还不待唐晨站稳,胡娜娜的脚步也落到了甲板上,站在唐晨的对面。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唐晨,别妄想能逃掉,本姑娘这回吃定你了。”
没有半点啰唆,胡娜娜一落上甲板便施展雷霆手段,一爪抓向唐晨。
唐晨在这一瞬间,想向左逃,想向右逃,想向后退,想冲天遁离,可是,一切的想法都只是想法,无法付诸行动,因为在胡娜娜那一抓之下,他只觉得自己的所有逃路都已被封绝,无路可逃。
“锵!”
逃无可逃,唐晨立时拔剑。
十几年来,他曾数以千万次计地练过拔剑这个动作,所以他拔剑的速度绝对称得上是一绝。几乎就在拔剑念头一闪时,剑便已从鞘中奔射而出落入他手中,起承转合,顺势一剑斩了出去。
此剑,快极,直接斩向胡娜娜抓过来的那一爪。
“要比快?你这是班门弄斧。”
当唐晨听到胡娜娜这句嘲笑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那极快的一剑斩空了,斩的不过是一道残影罢了。而胡娜娜的手已经越过剑光,逼到他的咽喉前方。
“完了。”
唐晨心头暗叹,眼色黯然。他心知对方速度比自己还快,自己这回是插翅难逃了。
“胡统领,得饶人处且饶人,以你身份的尊贵,又何必为难我座下的一个弟子呢?”
眼看唐晨要落入胡娜娜手中,突然金光一闪,斜刺里“哧”地飞出一道圆盘锯。这道锯盘猛地射向胡娜娜面门,速度之快,亦堪称绝伦。
被这道锯盘所逼,胡娜娜面色一变,被迫收手,一个翻身急退到了四五丈外。等到她站定身躯,定睛来看时,发现唐晨面前已站着一位老者。
这位老者年逾古稀,却精神硬朗,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不是别人,正是唐门外门玄地阁主事——唐蓝太爷。
而将她逼退的锯盘现已飞到唐蓝太爷身边,与另六道锯盘一起,迅若流光地在唐蓝太爷身周盘转不息。
“唐蓝,是你——”胡娜娜眼瞳瞬间收缩。
“不错,是我。”
唐蓝太爷抚须微笑,只是,在他的瞳孔深处,却隐藏着十分的戒备。虽然他的武功是“道二”境界,比胡娜娜高出一个境界,可是在面对胡娜娜的时候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据他所知,这个胡娜娜曾不止一次有过越级杀人的战绩,绝非普通的“道一”境界高手。
“师……”
看到唐蓝太爷,唐晨心头一喜,本来张口要叫师父的,可是突然想起自己父亲被杀的那段悬案,他立时又住口了。他现在有些迷糊,弄不清楚他这位师父是否真的值得信任。想到自己一直视如亲人的师父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不禁一阵心痛。
“阿战,你带着唐晨先走。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唐蓝太爷说这话的时候,一个人在唐晨身后应道:“是。唐蓝太爷你小心。”
这个出现在唐晨身后的人三十来岁,身材修长,双臂过膝,眼如刀芒,不是别人,正是唐大派出与唐蓝太爷一起行动的唐战。
事实上,之前他和唐蓝太爷就处身在这江面附近的一只货船上,一发现胡娜娜对唐晨发起突袭,他们两人便立时向唐晨这边赶了过来。
唐战一边答应着唐蓝太爷,一边立即将唐晨夹在肋下,跃离客船,登波踏浪,向江岸上掠去。
望着唐晨被人带走,胡娜娜并未阻止,唐蓝太爷暗中松了一口气。如果唐晨在这船上,他还担心当自己与胡娜娜大战起来时极有可能会伤及唐晨,现在唐晨被唐战带走,他就放心多了,至少在与胡娜娜动手时能够全力施为,不会有所顾忌。
“唐蓝太爷,你实在不该叫那个唐战走。”
“为什么?”
“因为有他做帮手,你或许还会有一丝胜算。”
“哈哈哈,依你所言,他走了,我便会败于你手吗?”
“那是当然。”
“好!好!好!胡娜娜,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道一’高手,不过,敢这样向我叫板,你未免也太狂了些吧。”
“狂不狂,打了你就知道了。”
“好,那老夫就领教了。”
“哼。本姑娘就先打杀了你,再去追你的徒弟。”
胡娜娜说着,伸手一抄,“锵”的一声响,一把红光灿灿的弯刀便出现在她手中。这把弯刀形如弦月,其利如新;刀身遍布水纹,似柔,却刚;水纹中有一条红线,如血脉一般,里面似乎有鲜血在流转,正发出夺目的红光。
“这是……修罗刀!”
唐蓝太爷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眼底竟不自觉地闪过一抹忌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