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鸿死了。
死在了青娑手中。
月山一脸呆滞的望着已经一动不动，以后也永远无法动弹的月鸿尸身，只觉得心内有某种东西在轰然倒塌。
月鸿的脖颈已经被青娑的剑气划断，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唯一一个儿子，他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儿子，他心目中的下任月王，竟然就这样轻易死掉了。
平心而论，月山对这个儿子未必有多少感情。就像月洛宁，陪伴了他近二十年，最终也被他随手拿来牺牲。
他的心快要痛裂，但却不全是丧子之痛。
哪怕月鸿今夜的表现让他无比失望，他却也从未打算要放弃他。
他有时间，也有耐心去慢慢重塑这个儿子。在他月山的眼中，没有什么困难能让人绝望。
他相信，等到他老了甚至死去的那一天，这个儿子应该已经有了继承月王之位的能力。
但现在，还不等他失望，这希望就直接被断绝了。
匆忙赶来的御医在焦急而又小心的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他却浑然不觉，因为他根本都感受不到手臂的疼痛了。
群臣一片寂然，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地上那具尸身上。虽然另一边寒月那些残余属下依旧在作困兽之斗，但却已经无法吸引他们的目光。
他们知道，月山现在一定很痛苦，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哪怕他们之中许多人对月鸿的死感到庆幸，感到快意，但此时却是谁都没敢吭声。
……
扎古图和青娑等人飞速向着殿外逃去，但林四又岂会任由他们就这样轻易离开？
这次，他可不会再错过询问青娑的机会。
当扎古图等人尚未突破重重禁卫的封锁时，他便已经单人只剑拦在了殿门之前。
慕哲平不知道林四为什么要拦住这些草原人，但他明白林四肯定有重要的原因。
于是他迅速掠到了林四身边。
扎古图终于杀到了殿门处，然而仅仅第一招，他便被那一刀一剑硬生生逼回了殿内。
一交手，林慕二人便是心下大定。
这名草原天境，恐怕晋入这个境界还不到一个月，他的境界完全就没有稳固下来，他对自己的结界都很难操控。
他甚至都还算不上真正的天境初期，哪怕单打独斗，林四都有信心击溃他。
而随着符南等人杀过来，扎古图和青娑等人只能停下脚步。
眼看双方就要在殿门附近进行一场大战，林四大声喝道：“都停手！”
符南认出了他们，而林四刚刚又救了月山一命，更何况没有林慕二人帮助的话，就算他们出手也留不住扎古图。
他们必须给林四这个面子。
而扎古图也明白，今日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了。他没想到林慕二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们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更强。
但林四的话，却让他看到了一丝转机。他决定先停下来看看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于是一时间，双方竟然在殿门处对峙了起来。
林四缓缓吁了口气，到目前为止，局面对他而言都并不算坏。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其实刚刚他是能救月鸿一命的。以他的实力，以他的反应，以他的速度……
如果他出手，青娑那道剑气连月鸿的衣角都不会碰到。
但最终，他选择了旁观。
也许在他心中，这个人死掉，对月洛宁来说是一件好事吧？
他曾经说过，要帮助月洛宁当上月王，这个决定到今夜依旧没有改变。
哪怕月洛宁的女人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他仍然不打算反悔。
除非月洛宁自己放弃，否则他依然会扶着她坐上那个位置，因为在他眼中，月洛宁是最有资格的人。
而在这条路上，月鸿无疑是一块绊脚石。
月鸿是男子，是正统的王位继承人，时间一长，这些大臣会习惯他的存在。
现在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草原人手中，正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即便日后月洛宁能扳倒他，杀死他，也会引来一堆麻烦。
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旁人眼中，他同样也是来不及反应，毕竟青娑那一剑太过突然，那四名月国宫廷高手同样没料到。
……
四周的高手终于尽数赶来，月山已经处在了重重防卫之中。
而前方不远处，寒月的那些属下已经死伤殆尽，唯一幸存的只有他和他三个儿子。
寒月亲王已经彻底没有了希望，因为月山没死。
虽然月鸿死了，但月山不可能因为无后，就把位置传给他。
因为月山还有另一个选择。
“想不到……我们斗到最后，竟然便宜了老五！”寒月一脸灰败之色。
是啊，现在他成了阶下囚，月山不可能放过他。
而月鸿已死，月洛宁又是个女人，将来唯一能继位的，真的只有今夜一直未曾动弹的凉月亲王了……
这真是荒诞无比，甚至就连凉月亲王本人也是一脸错愕之色。
说实话，他也是在一年多前就得知了月洛宁的女人身份。原本他也打算做点什么，只是最后却没能鼓起勇气。
他没想到，自己的三哥和四哥斗了半天，底牌尽出精彩纷呈令人心惊肉跳，最后竟然被他这个什么都没做的人捡了个大便宜！
月山已经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致。
他挥了挥手，淡淡道：“杀。”
不等寒月亲王和他三个儿子反应过来，早已按住他们的禁卫高手们便手起剑落。
寒光闪过，这父子四人就这样死在了大殿之内，从此寒月亲王彻底成为了历史。
对这一幕，群臣噤若寒蝉，他们很清楚，月王现在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
月山没打算审判他，虽然原本处死一位亲王绝对是重大而又复杂的事情。他也不打算留着他的命来镇住以后可能会不太安分的凉月亲王，因为他已经没有了这份闲心。
他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凉月亲王一眼，他的目光渐渐落在了已经停在殿门处的青娑身上。
“你为什么要杀他？”月山神色复杂的望着远处的青娑，这一刻他仿佛骤然变得苍老了许多。
他很是意外的没有立即命令在场的高手们发动狂攻，杀死这个女人。
其实不光是他，就连扎古图也有些无法理解青娑的举动。在他看来，留着月鸿这个废物给月国添乱算是好事，何必杀他？
原本满面寒霜的青娑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月山，你现在痛苦吗？”
“我问你为什么！”月山几乎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但青娑却根本不惧他，她讥诮反问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月山冷冷道：“难道是因为我两次攻打草原？”
“你做过的事情，自己都忘记了吗？”青娑厉声喝道。
此时的她，身上早已不见了当初在天极城时，林四所看到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高贵气质。
取而代之的，是快意，是偏执，是疯狂。
林四知道，她恨月山，她无比想杀死月山，尽管不知道原因，但在那个梦中，她就是那么说的。
他本想发问，却没想到被月山抢先了一步。
于是他决定先听听，因为他觉得，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可能就是自己想要知道的。
脾气算不上好的月山，对青娑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这反常的一幕，林四也曾在连琴身上见到过。
这个青娑，究竟是谁？
“是……我对不住你姐姐，但那也不至于……”他竟然点了点头，哪怕这女人让他痛彻心扉，却也没能让发狂。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吗？”青娑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你做的那种事情，是区区道歉就能了结的吗？”
“我只恨今天没有亲手杀死你！不过杀了你最珍视的儿子，应该也会让你痛不欲生吧！哈哈……当年你杀了姐姐和父汗，我也是这种感受！”
“你说什么？”月山双眸之中射出了无比荒唐的神色，他一脸不可思议道：“你说你姐姐，是我杀的？”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吗？”青娑大叫道：“姐姐认识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枉我当年还以为你真是她的好夫君，没想到你登基不过半年就派人去灭口……”
月山淡淡道：“你当年，不是一直都看我不顺眼么？不是觉得连琴才是她的良配么？”
“是！我承认我瞎了眼，那个人也不配她！但他至少比你好一万倍！”
“哈哈哈哈！”月山纵声大笑，他重重摇了摇头：“原来你一直认为，你姐姐是我杀的？你甚至认为连琴是个好东西？”
青娑一脸怨毒的盯着他：“难道不是吗？你登基半年后，便派了一队高手进入草原，潜入我们的部族大肆杀戮，不光我的姐姐，就连我的父汗，我的母亲都全部死在了你手中！”
“如果不是连琴事后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如此的人面兽心。这些年来，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要让你痛苦而死……”
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可以的话，她会将月山的皮肉一块块咬下来。
月山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连琴是这么告诉你的？”
“哈！难道你又要编什么花言巧语？”
月山淡淡道：“问问你身边的扎古图吧！他现在是你们草原国的右汗王，而这个位置从前是你父汗的。”
“什么意思？”青娑冷冷道。
“呵，扎古图，看来你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窝囊废！哪怕晋入天境，也一样无法改变这一本性！”月山嘲弄不已。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扎古图低垂双目，似乎根本不屑争辩。
“那我来替你说好了。”月山轻笑了一声：“当年青樱和青娑的父亲，是草原国的右汗王。那几年，我和那几人在外游历纵情江湖。而青樱化名樱梦，同样在外游历诸国，最终与我们偶然相遇。”
他眼中浮现出了一缕缅怀之色：“那时候我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是仇敌国家的重要人物，后来我和青樱相爱了，生下了洛宁……”
他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