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帐篷,陆槿就闻到一股香气,好像是浓烈的肉香,却又带着几缕花的清香,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可是肉香却总也压不下它。只见帐篷内那个少女正坐在一个长案前,案上却只放着一只烤得嫩黄的山雉,女孩看到安听潮,笑靥如花,指着案上的山雉道:“安叔叔鼻子真灵……”话未说完,却看到陆槿跟着走了进来。
那女孩看见陆槿,心头火起,手中的筷子就向着他飞了过去,陆槿闪到安听潮身后,让过飞来的筷子,女孩想再将案上的碗扔过去,却见陆槿躲在安听潮的身后,若是扔过去,那十有八九是扔不到的,心中气急,站起身,指着躲在安听潮身后冲她挤眉弄眼的陆槿骂道:“小淫贼,有胆子你就给姑奶奶我滚出来!”
安听潮见此情形,只得伸手一拦,对着女孩说道:“霜儿,今天之事确是误会,算起来,今天他被打了两拳,很是吃了些亏。”女孩气极,说道:“安叔叔,你怎么能这样算,我……我……”说了半天,有些话却始终是说不出口。陆槿听了,却高兴不起来了,本来刚才还在逗那女孩,她越生气,自己就越开心的,听安先生这么一说,顿觉自己碰到这女孩,便如碰见灾星一般,斑羚跑了,自己被打了,还被人看了个通透,实在是吃了大亏,心中郁郁也就没什么心情再去捉弄那女孩了。
安听潮没有注意到陆槿的小孩心事,只顾着在安抚那个女孩,也不知道许了她什么东西,终于让女孩没有再对陆槿动手,只是女孩仍气鼓鼓地瞪着他。陆槿却没再理她,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只山雉上。安听潮正在和那女孩说着话,忽然听到另一边传来“咕噜”一声,回过头正好看到陆槿神情扭捏,喉头却上下滚动,情知他饿了许久,心中暗笑也不再多说,此时早有人在帐篷中加了两个案几,安听潮领着二人坐下,自己却坐在中间那个位置将两小隔开。
三个人刚坐下来,帐篷又被人掀开,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手中端着各式山珍野味。陆槿也不客气,动箸如飞,转眼间每种菜式都尝了个遍,好在旁边站着个侍女,如果某个盘子空了,那名侍女自会将相应的菜肴补入其中,只是面前的盘子太小,陆槿吃得又快,不一会那个侍女额头就渗出汗来。
那女孩见此情形,低声骂了一句:“我家的猪也比这吃相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声音不大,却正好让陆槿听到。陆槿此时也已半饱,之前的悒郁早就消散了大半,又有心情和她斗起嘴来,回道:“原来你在家是和猪一起吃的啊,不然怎么会这么清楚,哈哈!”女孩手拍桌案,就欲发作,安听潮忙道:“霜儿,这人是我带来的,刚才你趁我不在将他绑了,我也不说什么了,现在若还闹的话,那叔叔也没脸留在这里,只有带他离开了。”说完,又对陆槿说:“看你应该比她大些,理应让着她些,而且你这样欺负她,终是无礼,不是做客之道啊。”陆槿吃人的嘴软,告了个罪,便又开始对付起面前的佳肴。
安听潮看陆槿吃得开心,便又将案上的各式山珍一一介绍,从如何获取,到烹饪的次序火候,再到调料的配置涂抹,最后又怎样吃才能品尝出其中真味都娓娓道来,引经据典,如数家珍。开始时只是陆槿在边吃边听,到后来,连那霜儿也都听得津津有味,虽说她吃过不少,却未曾想过这些东西做起来竟是这么麻烦,又有如此多的讲究。就算是刚才那只山雉,半熟之时填充的香料,都要经过十三道工序,形成十三种不同的花香。
陆槿心说:“难怪这些东西我都吃过,却都没这样好吃呢,只是做起来太麻烦,如果按这种做法,还没做好,只怕就都饿死了。”
安听潮见他若有所思,也不再管他,对霜儿说道:“这次你父亲临时有事,托我将你带去月华门,参加他们十年一次的庭选。”说到这里,安听潮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陆槿,陆槿回过神来,看着安听潮,月华门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也兴致缺缺,只是听而已却不多问。
安听潮顿了顿,又看向霜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对你父母的安排有些不高兴,可你知道你父母为什么这样做吗?”
“定是因为嫌我在家中碍眼,想要将我赶出去,他们才趁心!”霜儿愤愤地说道,手里用力的拗着一双银箸,仿佛不如此不能显示其心中愤怒一般。
安听潮苦笑了一声,轻轻摇头,然后说道:“其实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父母有多疼你,你父亲中年才得你一女,一直视你如掌上明珠,你但有所求,他无有不许的。只是这次他将你送来参加月华门的庭选,也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你可知月华门吗?”
霜儿终于放下手中的银箸,点点头道:“自然知道,我娘便是月华门的外门弟子,听她说月华门是西北第一大派,内门中的弟子虽不足一百,却个个都是高手,外门弟子那更是遍布天下,只是我又不想做什么高手,去那里参加庭选干嘛,选上了天天要吃苦练武,没选上那回家后更是没面子了。”
陆槿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么个样子,只怕是没面子的情况居多些吧,哈哈!”霜儿听后不由又是气极,不知为何,对面的那个小子总是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激起她的怒火,抓起面前的银箸就扔了过去。
陆槿刚欲闪躲,就见安听潮将手一招,那筷子便向他飞去,他轻轻夹住银箸,放在了案上,接着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月华门有一条门规,便是外门弟子可推荐其后人或是资质奇佳、不满十五的少年参加十年一次的庭选,这既可看作是对外门弟子的一种奖励,也是月华门能延续数百年的原因之一。而今年的庭选与前几次又有所不同……”说到这里,他端起面前的玉杯,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接着说道:“听说半年前月华门的大长老出关后,就放出消息,会在这一批入选的弟子中挑出一个做她的徒孙亲自调教,而你父母希望你能成为这个幸运儿!”
“为什么要去做那个长老的徒孙啊,难道她是天王老子不成?”霜儿嘟着嘴,低声说道。安听潮闻言,脸色一整,低声喝道:“不得无礼!霜儿,你可知道,大长老身份尊贵,非你可以想象,更何况她武功之高,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若你能获她青眼,得入门庭,今后家族之兴指日可待!”
霜儿听后,也不在意,撅了撅嘴回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我武功不高,这么多人前去,想要入门已经很难,更别说是被她选上了。”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此时已近亥时,安听潮见霜儿精神有些乏了,便也不再多说,让边上的几个侍女收拾了下案几,再服侍她去休息了。
这时候,帐篷里只剩下安听潮和陆槿,安听潮又问陆槿:“之前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呢?”陆槿心说: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