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边防军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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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端起“金钵”(3)

次日上午,他还是给西朔军区政治部向秋丰主任打了电话,先致亲切问候,接着报平安,最后拐弯抹角地说了化缘之事。向主任心知肚明,安慰他两句,表示尽力而为,叮嘱他必须尽快落实好锦囊妙计,叫分区部队旧貌换新颜。

一连四次失望,钟国疆的心未免有些凉,害怕老是失利,失望的雪球滚得越来越大,到头来化为一无所有,躺在床上好生难过。

正在孤影自怜,莫得远来了,邵兴邦也来了。紧接着,常委们都来了,挤做一处,汇报化缘情况。

汇报极其简单。除了莫得远找到10万元赞助外,其他人都是空手去空手回。

大家问莫得远如何筹得款来,他支支吾吾,不愿以实相告。

钟国疆强作欢颜,鼓励大家说:“莫司令开了个好头,后面就好办了。我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两级军区的首长都表了态,会尽快想办法向我们倾斜。大家不要泄气,鼓足干劲,力争上游。”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高兴起来。莫得远和邵兴邦趁机煽动他喝酒,说是要冲冲晦气。他说这房间用水都很难,酒是一滴都没有。

邵兴邦自告奋勇,把大家领到了他的家里,打牌赌酒,谁输了谁就喝一杯。

钟国疆哪有心思喝酒,连香辣开水也不愿意喝,朝魏德文使了使眼色。魏德文会意,借口要再开一摊子,叫上陈大双、张秋生一起开溜了。

一出门,张秋生就给给钟国疆报告:“王仁厚真是个好同志,昨天来搬了家。不到20天就人走家搬,真是难能可贵。现在可以请第八任政委,住到自己的家里去了。政委,房子我已叫管理科粉刷好了,请你先去看看。”

钟国疆说:“不急,不急!等3个月后再说。那房子用作接待吧。”

张秋生不能勉强,扭头走了。钟国疆请魏德文散步。魏告诉他,王仁厚临行前,再三叮嘱,转告钟政委,请他有机会到河南南阳去玩。钟国疆开玩笑说:“等我像他一样之后,到南阳去拜祭诸葛孔明先生,顺便去拜会我的前任政委。”

回到招待所,钟国疆心思不宁,化缘之事像蛇一样在他心头缠绕,说疼不怎么疼,说痒不怎么痒,直觉得特别难耐。假若一个月甚至一个季度也借不到钱,拉不来赞助,那该如何是好?难道我的就职演说要一直拖到年底甚至是明年才能发表么?那样的话,两级军区的首长们又该如何看我、发落我呢?会不会也像王仁厚提前退休?

苦思冥想最使人伤脑筋了。不一会,他就觉得头痛难忍。自己骂起自己来:钟国疆,你真没用,连思考也没力气了,真没大出息。实在不行,就打报告调动了事嘛,有啥舍不得呢?说不定啦,明天一大早,就有好消息降临。

心中不愉快,和衣而卧,实在太累,使劲睁大眼睛,还是被磕睡虫占了上风,没觉着,就进人了梦乡转眼间天就亮了。钟国疆刚想起床去跑步,床头电话响了,拿起话筒一听,正是钱大位。

“老连长,你好啊。早上好!我是钱大位。上回拒绝了你,真是不好意思,啥时候见了面,请按老规矩办,请你刮鼻子。上回嘛,我完全是信口开河,欠思虑。这回想好了。为你捐款就是为烽塔分区捐款,为烽塔分区捐款就是为人民解放军争光添彩,为人民解放军增光添彩就是为祖国和人民贡献智慧和力量……不说那么多了,我愿意捐给老连长三千万。警告你哟,千万别装自己腰包。否则,我会六亲不认的。”

紧接着,天空下起了雨。那雨点越来越大,忽地变成了一片片雪花,雪花没下一会,又变成了一张张彩色纸。那纸啊,在空中飘着,飘着,忽然间,全都变了样,就成了钞票,一张接一张地往下落,落到了分区大院。常委们一个个惊呆了,不知所措。还是莫得远老练,抓起地上的票子一看,兴奋地大叫:“弟兄们,赶快起床!天上下票子啦!快起来捡啦。谁捡的多给谁重奖。”

钟国疆听见喊声,急忙爬起床来,赤裸裸地冲到门外,伸手去抓空中的钞票,抓了许多,禁不住,仰起脖子大笑。笑着笑着,那票子变成了和平鸽,扑动翅膀,从他手中飞走了。

“活见鬼!老莫,快命令部队,一切缴获要归公,谁也不许私藏……”

“你吵吵什么?”莫朝他吹胡子瞪眼睛,“又不是你发现的,专利属于我,不许你来摘桃子。”

“我是政委,还是书记,怎么就不能来摘?我就要摘。摘得比你老莫还多。”

莫得远不说话,忽地,一拳打过来,击中钟国疆的心窝,大叫一声:“哎哟!”跌倒了,跌进了一大堆乌云之中。

他惊醒了。按住“扑通”直跳的胸口,自己问自己:怎么做了这么个梦?幸亏是梦,不然就全完了。

吃早饭时,他给邵副司令说了这个梦。邵不容置疑地说:“政委,梦可是反的。看来,分区借不到钱,化缘行动肯定要受阻了。”

他这样说了,钟国疆往心里去了,觉得非常紧张。然而,任他如何紧张,反梦还是被证实了。一连两天,也没有接到谁化来缘的好消息。无疑,这给钟国疆,也给所有常委同志的心坎上注进了一剂“泻痢停”,把他们心存的本就不怎么丰润的希望,像拉稀一样,泻泄殆尽。

钟国疆不甘心,跑到莫得远宿舍,假装生气地说:“莫老兄啊,你真不够朋友,还说我是小人,原来,你也非正人君子。”

莫得远一头雾水,纳闷地问:“你说什么呀?有话直说无妨。”

钟国疆佯笑几声,说:“你老兄神通广大,独领风骚,化来十万元,其中玄机为何连我也毫不透露?一班人,只有你行不行,非得你行我行大家行才行。”

莫沉思片刻,苦笑一下,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请你别笑话我,也别说出去。不然,我难过家庭关,也难过唾沫星子关。”见钟国疆认真地点了头,接着说:“我是从家里偷来的。多少年了,我存了一些私房钱,十万块,为女儿出国准备的。因为我和苟一刀不正常交往,弄得一身骚气,抬不起头来,想挽回一些面子,心一横,就拿出来罗。”

钟国疆听了,心中一紧,情不自禁地抓住莫的手,感动地说:“老莫,真是难为你了。放心,我向你保证,到时候一定还你,一分不差,说不定会有奖励。你叫女儿放心,决不会影响她的学习进程。我一定为你保密,还要向你学习呢。”

“怎么?你也要回去偷?”莫得远惊讶地问。

“不是偷,而是挪用。”钟风趣地说,“挪用公款超过六个月就犯法了。挪用家款还不知道多长时间会犯法,何乐而不为呢?”

“小钟,你的公心也太重了。”莫得远由衷地说,“真是少有哇。”

“哪里哟?我俩都是一把手,当书记的,你带了个好头,大家就看着我了,有尿没尿都得撑着尿罗。说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声誉政绩面子什么的,还是个私字呀。这样,我晚上赶回去,明晚上赶回来,你照应着,有人问就说我去地委开紧急会议去了。”

“好的。你快去快回吧。别拿多了,就十万行了。”

一晚上过去了。又一晚过去了。上午九点半钟,钟国疆准时走进了财务科长孔西平办公室,捧着大塑料袋,庄重地说:“科长同志,请你记上,钟国疆募捐十万元。”孔西平顿时瞪大了眼睛。钟见他有些发愣,催促道:“快登记呀,不是嫌少不登记吧。”孔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政委,你真是神通广大。我登记上,十万元。”

钟国疆怎么也没想到,莫得远对他此举十分感动,打电话给艾力伟书记一五一十地说了。艾力伟啧啧称赞,说:“老莫啊,你这个搭档打灯笼都难找哦。你得虚心向他学习。”莫得远笑道:“听书记的,互相取长补短吧。”

钟国疆也不曾想,孔科长把他捐款的事报告了邵兴邦。邵又给各位常委说了。大家心情更加迫切,东跑西颠,仍然了无收获。

大家未免又陷人焦虑之中。上午,一上班,常委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了钟的办公室,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钟国疆强打精神吆喝道:“嗳嗳嗳,各位,怎么了?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现在是夏日炎炎,哪儿来得霜啊?都抬起头来,昂首挺胸向前走,面包会有的。幸运之神一定关照我们边防军!明天就是七一了,党的生日,我们得好好迎接。”

他正说着,电话响了,拎起话筒一听,顿时高兴地大叫:“艾书记呀,有何指示?”“没有指示,有心事。请你到我府上做客,把邵兴邦带来。明晚上九点正,过时不候。切莫误时。就这样!”放下话筒,钟国疆说他要和邵副司令商量事情,叫大家各自忙去,不要太焦虑,车到山前必有路。

听说艾书记要请客,邵兴邦顿时眉开眼笑,说:“这个老家伙终于开始行动了,不知有何吩咐。”

钟说:“费那个脑子干嘛,领导嘛,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敲门声响起,邵兴邦快步上前,打开门来,不无惊讶地说:“丁奉仙,幼儿园长,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来?明天七一节,我们幼儿园全体教职员工和学生娃娃,要向钟政委热烈祝贺党的生日。他在咱们分区就代表党嘛。”

“啊,又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快说说,让我先听为快邵兴邦两眼闪着光。

丁奉仙朝钟国疆微笑一下,钟国疆朝她招招手,请她过去说话。她莞尔一笑,说:“稍等一会,我得先执行邵副司令的指示。他可是大管家。县官不如现管。”接着,她就把钟去幼儿园看望师生,还送了英雄钢笔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个详细。

邵兴邦听了,转身对钟国疆说:“政委,你真是把分区当你的家啦。请接受我的崇高敬意!”“啪!”他一个立正,举手敬了标准的军礼,说:“你们谈,我告辞了。”“嗳——你别走哇。”钟国疆叫住了他,“本是一家人,何必隔一层?来,一块听听。”待邵兴邦坐下来,丁奉仙才“咯咯”笑着说:“政委,副司令,今天我不是来诉苦的,也不是来讨饭吃。幼儿园才几个人嘛,拨给了三万块,大家伙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叫我专门来感谢首长们啦。”说完,她打开一个大塑料袋,一大捧花便呈现在钟、邵的眼前。她笑盈盈地说:“政委,司令,不好意思,给你们送不花钱的礼物,请勿见怪。因为,这三百支花,是我们五个教师十五个孩子,一支一支采集起来的,可是花了两个双休日呢。”钟国疆喜形于色,挪开椅子,大步上前,一把全都捧起来,看看,摸摸,闻闻,再捏捏花叶花秆,高兴地说:“这太有意义了。孩子们都是祖国的花朵。”将花递给邵兴邦,转身与丁奉仙亲切握手,说:“十分感谢你们。请转告师生们,祝他们天天向上,前程似锦。”邵兴邦看了花,激动地说:“园长同志,你这些花可把我的心都映红了。谢谢你们如花似锦的心意。顺便告诉你,根据钟政委、莫司令的指示,分区党委常委已经研究决定,把幼儿园建设作为打翻身仗的首批工程,今年就解决。你们要积极配合好。”丁奉仙将信将疑,说:“真的?那太好了。政委,司令,我向娘老子保证,配合,再配合。”

两人将丁奉仙送出门外,回转身来,钟将那捧鲜花分给邵一半,邵不肯要,建议放到常委会议室里,让大家观赏,也是一种教育和鞭策。钟国疆哈哈笑道:“都说浙江人鱼头吃得多,聪明绝顶,今天信服啦。你就拿去吧,最好有个盆,养起来。嗳,明天晚上,你我准时赴宴。记住,到时候,把这个故事也说给第一书记听听,叫他也受受教育,好为我们高抬贵手。”

“我的明白!”邵兴邦愉快地说,捧起花快步走出门去了。

第二天傍晚,钟、邵两人驱车赶到了艾力伟的家。钟国疆与王仁厚的风格迥然不同,叫梁文一起进见艾书记。梁文也乖巧,钻进厨房帮艾书记老伴古文丽做饭做菜。

家宴很快准备就绪,宾主一共五人。艾书记兴高采烈,拿出两瓶伊犁老窖,钟国疆和邵兴邦都说不喝。古文丽说:“老艾呀,两位贵客嫌不好,拿好的。”

艾书记听命,到里屋拿出五粮液来,两人还是不肯喝。古文丽又叫艾拿出了茅台。邵兴邦偏爱茅台,总说喝这酒长精神养身体,见状便不吭气了。钟国疆还是不肯喝。小梁冒冒失失地说:“我们钟政委不喝酒,只喝开水。”

“哦!小梁不说我差点忘记了,‘香辣政委’名不虚传啊。君子不强人所难。老古,给钟政委倒开水,再加点香菜和辣椒。老邵,我俩一醉方休。小梁,你就喝黑加仑好了。地区自己生产的,喝了可以三降:降压、降脂、降糖,对身体特有好处。”不一会儿,古文丽将一大杯香辣开水端给了钟国疆,酒席就开始了。

艾书记先致祝酒词,很奇怪,他根本没有说欢迎祝贺之类的话,而是临时协议,不管喝酒喝水,他喝一杯,每个人就要跟着喝一杯,这叫平等相处,平等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