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大家带着一种恐惧感,睡在地铺上。屋子里早已点燃了蚊香,还打开了电风扇。可是,前半夜,大家都睡不着,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了,才让磕睡虫合拢眼皮。
万有生没敢睡死,半醒半睡之间,听得睡在他旁边的亨利有动静了,忙睁开两眼盯着。见他悄悄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门,便一跳而起,紧跟着追了出去。
郭大成赶紧爬起身来,抓起亨利枕旁的行李包,麻利地取出相机来,连接到自己的相机上,一会,摆弄好了,再放回原处,回到自己铺上睡去了。
这一切,钟国疆看得一清二楚,心中说:“孙家烈,好兄弟呀。连我也瞒过了。把郭子发展成特务啦,我还真不知道哩。”
亨利没去别处,而是走进了女厕所,睡得迷迷糊糊,他看花了眼。
万有生灵机一动,要戏弄并吓一吓他,猛地上前,一把捉住他的后脖颈,厉声喝道:“亨利,你想耍流氓?啊!快给我滚出来!”
亨利大吃一惊,清醒了,扭头看看门牌,难为情地说:“对不起,我睡迷糊了。”一边抽转身,提着裤子跑进男厕,稀里哗啦尿了一泡,万也陪了一泡,回屋来睡下了。万用单子盖住,写好信息,给钟国疆发了过去——政委,尿了一泡,未见异常。钟也用单子盖住手机,悄悄看过,默默地笑了。
次日清晨,银河连队早早地全体集合,欢送摄制组离开。官兵们唱起了连歌——银河畔啦戈壁边关,驻着一群钢铁汉,铁肩挑起国家安宁,钢枪护卫着领土主权。乐在天涯建功立业,笑看祖国春色满园。
易爱边十分激动,亲手摄录了这个激动的场面,才和大家一起依依不舍地启程。
下一站是宏图边防会晤站。尽管明月光早就接到通知,也和钟国疆混熟了,还是多少有些紧张,因为接待这样高规格的中央新闻单位,他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他知道钟国疆的脾气,不敢搞隆重迎接那一套,只是按分区要求做好准备,力争不被分区最高长官骂就心安了。
心相通摄制组到达会晤站,刚巧是上午课间休息的时候。易爱边跟钟国疆商量,后面的摄制尽可能避免重复,要再精练一些。这正中钟的下怀,叫邵兴邦照易说的做。邵就跟明月光商量,别的由摄影师们自行录制,站里只安排一次共同会晤。明说,这样恰到好处。赶巧昨天见方边防站提出今天会晤,商量如何共庆中国八一建军节的事。
摄制组人员都暂时纳人了会晤工作人员之中,唯有钟、邵、万、梅四人除外,留在站部招待所打扑克。
边防无小事,事事连中央。钟国疆不得不慎之又慎。他叫智勇德请示孙家烈,亨利是否也不得跟随。孙回话说,没必要,让他自由一些比看紧了有利。因为,他是一只老狐狸精,不让它放出骚味来,就捉不住它。
上午十一时正,中国宏图边防站宏图哨楼上升起了一面小红旗。这是非紧急会晤的请求,如果是紧急,通常要升起两面小红旗。
40多分钟之后,双方国门处也升起了一面小红旗,表示接受会晤。
12点正,见方境内驶来两辆军车。双方代表按会晤时间准时来到,在宏图拱门处双方见了面,互致问候之后,改乘我方车辆来到了宏图会晤站。
刚进站内,见方几位军人就被中西建筑风格相融的外事综合大搂所吸引,不时竖起大拇指,大加称赞。
会晤开始了。先是谈如何共庆八一建军节,商定来一次篮球友谊赛。接着,商谈下半年双方在边境管控上的合作意向,达成一致:坚持良好的合作原则,加强相互信任,增进传统友谊,妥善解决边境事务,互通重要边情信息,共同消除影响边境稳定的因素,确保边境地区和平安宁和稳定繁荣,促使双方共管地带成为中双边界和平友好的典范,世世代代都是好伙伴好邻邦。
全场响起掌声,易爱边他们立即录下宝贵镜头。
双方代表又提出,十一期间,再来一回篮球赛。明月光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中午一点多钟,见方代表吃饱喝足之后,乘车前往烽塔城去了。易爱边带着摄制组来到宏图边防连,与在此等候的钟国疆会合。
宏图边防连距离烽塔城直线距离不过8公里,素称城市中的哨卡。连队建设水平也是一流的。摄制组拍摄过周围景象之后,又拍了特意安排的官兵训练硬气功擒拿格斗的场面。最后来到了国门,拥在界碑周围,竞相合影留念。连长王大军兴奋地告诉大家,每天当朝阳发出第一缕曙光时,战士们已早早将这158号界碑擦拭一新。据统计,这块界碑自1997年矗立在这里以来,先后有党政军高级领导人来观瞻过,其中将军就有28位。他们无一不和界碑还有保卫界碑的战士们合影留念。易爱边的眼睛真是太尖利了,他发现了列兵小皇的上衣口袋鼓鼓的,认定是小本本,非叫他拿出来。小杨不好意思地掏出来,他一把夺过去,打开来就看,里面竟有小皇与九位将军在界碑旁合影的照片,忙叫手下拍录在案。接着,指导员云天祥给大家算了一笔账,从新战士下连算起,直到退伍,每人每天一至两班哨的话,每位战士退伍前至少在界碑旁站哨500多个小时,风霜雨雪,烈日寒冰,春夏秋冬,从不动摇。云指导员把大家的眼光引向界碑背后十几米远的地方,接着说:“那儿就是双方的界碑,再远一点就是双方的营房和铁架哨楼。看,他们的哨兵正持枪向我方张望。”
“哦,距离真近啦。”亨利接言道,“我来量一下。”说着,便一脚跨了出去。方哨兵并没有被这边的热闹所麻痹,立即举起一面小花旗,示以警告。这边的小皇怒气冲冲地一把将亨利拽了回来,扔倒在地,怒斥道:“你想破坏边防安定吗?你想叫我背个处分复员吗?你想……”
钟国疆连忙说:“小鬼,你做的很好。但别太激动。好好站岗吧。”
易爱边连忙叫大家和小皇合影。
亨利别有用心,挨了小皇的怒斥,一点也没生气,嘻嘻哈哈地,掏出一把钞票来,塞到小皇手中,恬不知耻地说:“小子,这是给你的奖赏,买酒喝去吧!”
这一来,大家都拭目以待。小皇一下子怒不可遏,像是受到莫大的羞辱,声嘶力竭地吼道:“滚开!谁要你的臭钱!”肩好枪,往界碑上面一贴,昂首挺胸,喊口号一般又像发誓一样说:“界碑不贪钱,我也不贪钱。永远都不贪钱!”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亨利颇为尴尬,可还是死皮涎脸地跨上前来,将那几张美钞塞到小皇的口袋里。这回小皇克制不住了,猛然一掌,将那些钱打得四散飞舞。亨利不由大惊,边喊“唉哟!”边扑来扑去,拼命地要追捡那些票于。没有谁帮他,他扑腾了大半天,终于捡了个差不多,却弄的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大家又报以一阵轻蔑的笑声。
这个精彩的场景是钟国疆也是易爱边他们的意外发现和收获。易爱边由衷地对钟国疆说:“这正是边防军人的心灵美!”
钟国疆也感激的说:“我好运气呀!边防军人的心灵美,精神美,美很多,都是因为伟大祖国越来越美。”
由于大家格外兴奋,对伟大祖国的大门情有独钟,易爱边和钟国疆商量,在宏图连队住了两晚上,和每一个官兵谈了心,拉了家常,合了影,还把连队四周的风景拍了一个遍,就是一块石头,一棵小草也没放过。第三天上午,方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
车队重又奔驰在巡逻路上,车前,柏油路宽阔而锃亮,两旁是水草茂盛的大草原,在蓝天白云的辉映下,显得格外美妙壮丽。那些说不清道不准的小鸟,不时地探头探脑,朝着车队发出几声嘶鸣,不知是欢迎,还是嫌惊扰了它们而提出的抗议。牛马羊儿们,也不时地从茂密的草丛中露出头角来,发出快活的叫声。铁丝网上也有不知名的雀儿,叽叽喳喳地叫着。此情此景,人们无不心旷神怡。陈诗歌情不自禁,引吭高歌一边疆的河水,清又清。边疆的人民……像是触发了留声机,歌声响成一片马儿啦,你慢些走……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杆儿壮,守卫着边疆……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半小时后,车队来到了加威连大门口。连长指导员双双立在绿肥红瘦之下,热情地迎上前来。
虽然一样热情,易爱边他们却不愿在此多呆几秒,匆匆拍摄过四周景色之后,又采访了自行车武工队和精武雄鹰的故事,便向第十站奔去。
第十站是双克连队。大师们对绿色通道兴趣最浓,可是拍摄了不少镜头。然后,到苹果园里作业,本想亲口尝尝苹果,季节不允许,只好罢了。最后,来到连队的边陲乐园,只见绿树婆娑,百花斗奇,尤其是大橡树,高人云霄,根深叶茂,树下石桌石椅,亭台楼阁,相映成趣,给人以别有洞天之感。
看看天色已晚,邵兴邦叫连队安排大家食宿。一听连长指导员报告,连队盖了一个小型的能接纳十几个客人的客房时,钟国疆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豪之色。这可是实施分区锦囊妙计的又一成果,夸赞几句之后,命二人马上落实接待工作。不一会,大家便各自走进了客房,享受在边关兵营旅居的特殊滋味。
晚上,为活跃摄制生活,邵兴邦征得钟国疆同意,把分区教导队安排在此的侦察兵训练队,调过来进行夜间捕俘训练。官兵们按边防侦察兵的要求,扎扎实实地表演一番,使艺术家们大饱眼福,拍下了意外的精彩画面。
摄制活动进人了第九天,上午,车队刚刚停在了金卡连队门前,辛辉超就打来手机,通知钟国疆参加地委常委会议。钟国疆颇感为难,易爱边趁机叫他推掉。他就给艾力伟请示,艾思考再三,同意了。大家这才又高兴起来。钱大位开玩笑说:“老连长,你要走了,可就没猴耍了。”亨利阴阳怪气地说:“香辣红,你走了嘛,我也呆不住了。我要跟着你。”钟冷冷地问他:“为什么?”他阴险地笑了,说:“我唱一句歌给你听吧。让我悄悄地跟在你的身后,让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
陈诗歌听了,毫不留情地说:“亨利先生,你唱的难听死了。以后少唱。”
他厚颜无耻地笑笑,说:“我听你的。不过嘛,让我拥抱你一下嘛。”
说着,他就跨上前来。不意,陈迅捷一转身,藏到了钟国疆的身后,他的步伐太大了,一下子控制不住,撞到了一棵小树上。那树太柔韧,往前一弯腰,把他顺带着扯到了训练场子里。无巧不成书。赶上一个侦察兵跃到此处做抱腿顶摔的动作,一时没辨清是谁,只当是大敌在前,一个猛虎扑食,捉住他的两腿,呀地一声呐喊,将他扔到肩上,猛地朝地上一丢,摔了个嘴啃泥。他在地上叫唤。那侦察兵却举手敬礼,向大家谢场,完了抱起双拳,迅速跑开,归队去了。全场大笑,无人上前拽他。他只得强颜作笑,自个爬起来,朝陈诗歌挥挥拳头说:“美人,你狡猾的很嘛。我非要把你放翻不可。”陈诗歌此时开怀大笑,朝他幸灾乐祸地拍巴掌。
心相通摄制组马不停蹄,又来到了温香连。照例拍摄了四周风景,抓住哈萨克三兄弟拍了个详细,接着,把边关货郎陈友兵的故事摄制过了,就赶到了第十三站,为天木连队制作资料。在连队荣誉室拍摄过几次战胜暴风雪保证数十名老兵按时退伍的资料之后,决定到加尔布拉特执勤点采风。出发时,天下起了大雨。考虑到天气和地理特点,邵兴邦叫大家加上毛衣等防寒衣装,分乘连队的两辆东风245大型牵引车和两辆三菱车,沿边防公路前进。连队派哈萨克翻译多里坤和两名战士乘马沿山谷前进,负责运用食物。准备停当,连长孙林飞就下达了出发命令。留守的官兵们冒雨在营门前列队欢送。卢小跳和易爱边跟钟国疆说,这真有些像上战场,心中有些紧张,也有些豪迈。
四辆军车紧紧相随,沿边防公路缓缓而行,酷暑热浪被隔在窗外,四野茫茫然。大家怀着探险的兴奋和冲动,说说笑笑,一路向前。中途停了车,孙连长叫大家下车舒筋活血,方便方便。亨利不懂方便的意思。郭大成戏弄他说:“方便就是把你放到一边0”
重新上车,不一会,开到了天堑岭的高坡下。这是进人北山执勤点的必由之路。远远望去,简直就是一架天梯,让人看得有些头晕目旋,望而生畏,转身想溜。可是,孙连长没有命令,因为他没有接到命令,车队照样向前开。
心相通摄制组仍有等级关系。钟国疆、钱大位、易爱边和卢小跳再加梅高洁坐的三菱车编为一号,走在最前头,驾驶员当然是连队最老最有技术和经验的士官杨尚高。他操纵方向盘,加足油门,冲上山破时,突然间刹车有些失灵,车急速下滑,眼看车头就要掉过来,向悬崖滑去,后面的车上,所有的人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于眼来。钟国疆镇定自如地说:“这是荡秋千呢。以前莫得远司令员来这就荡过一回。谁来都得荡啊。别紧张。”可是,梅高洁和卢小跳还是禁止不住,后面车上的陈诗歌她们,也一样惊恐地喊叫起来:“啊呀,不好啦!快刹车!”
杨尚高扭头瞪了梅高洁一眼,没吭声,还是不住地调整方向盘,折腾了两分钟,车终于被刹住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邵兴邦急忙指挥牵引车上前牵引。孙连长带着几名战士,用一根钢丝绳拖住巳悬在崖边边上的一号车头部,慢慢地拉上山顶来了。邵兴邦问杨尚高为何来了这么一着。杨说是离合器突然不听使唤,幸亏钟国疆及时跳下车,抠出一块崖石,塞进了后轮下,垫住了,才没继续下滑。要不然的话,也许就不是有惊无险了。
邵兴邦不能责怪什么,命杨马上修复。杨说荒郊野外,没器材,也没维修人员,没法修复。邵不得已,又命大家动手,将一号车上的所有东西分装到其他三辆车上,继续赶路。
虚惊一场,并未影响大家的情绪,但到底有些紧张。陈诗歌又挑头唱起歌来。其他女士就跟上,车中顿时歌声缭绕,大家精神再次振作起来,一起唱起了长江之歌。
一首歌没唱完,汽车开到了铁丝网跟前,接着,开到了中双共用的边防巡逻路上,也是柏油大道,只是稍窄一些。司机们此时玩起了油皮,一扭方向盘,到了中方路上,一扭方向盘,又到了双方路中,使人觉得,车子就像鱼一样在水中游弋。梅高洁风趣地告诉易爱边,上一趟北山,一天要免费出国18次,引得车中一阵欢笑。
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难。不知不觉中,车驶进了烽塔山腹地。窗外一片花的海洋,数不尽的野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坐在最后一辆车上的亨利冷不丁哼出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不采白不采”。其他人没多想,跟着哼起来,竟然也唱成一片。钟国疆听见了,心中未免不悦,清清嗓子,朗诵道:“七月山花正烂漫,好看遍地美如云。”易爱边连声称赞:“好诗,好诗!”接着续吟道:“金风吹透香香骨,中央边疆心相成。”
钟国疆啧啧称赞,叫梅高洁讲讲烽塔史。梅就把这山从公元657年以来发生的边境纠纷和军事行动给易和钱大位他们大概说了一遍’他们未免感叹封建制度的腐败无能,赞扬共和国的强大。说了一会,只听邵副司令在对讲机中喊道:“就地休息,下车方便,顺便看看拴马桩!”
大家便走下车来,围着一根斜立在铁丝网边足足有两米多高的独立石柱旁,听陈诗歌讲解它的历史一已有上千年之久,是当年中国大唐王朝征西大将军薛丁山西征时路经此地留下的拴马桩。另一说是,成吉思汗当年西征东欧路过此地留下的拴马桩。反正拴马桩是肯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