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边防军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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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情人风波(2)

钟苦笑一声说:“兴邦,别安慰我,也别鼓励我。我在大机关工作了近二十年,知道水有多深,山有多高。跟你说心里话吧,刚来的时候,我还真是豪情满怀、雄心壮志,发誓冲向胜利彼岸,把四颗星变为一颗星,光宗耀祖。经过这几年的苦苦打拼,我才深深地体验到,西方哲人哲言千真万确:人生最高境界并非权倾朝野和富甲天下,而是声名传播和万古流芳。人生长短也并不在于寿命,而在于对人世间万事万物感受的多少。感受得越多生命越长,感受得越少生命就越短。你不知道啊,在保卫部办案子,我经历过多少回险恶。到边防军当政委,才几年,又经历了许多狂风暴雨。这回在石安差点就遭暗算,魂归他乡了。濒临绝境的时候,万念俱灰,忽然悟得,人生不就是一个洞么?从活的洞里生出来,随即往死洞里前进,到有一天,那洞封上了盖子,变成黑洞洞一个鬼地方,一切又化为乌有,归为零点,以至于来不及计算自己一生的洞到底有多长多大多深,一切的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没。”

“唉!”邵重重地叹息一声。

钟似乎没有听见邵的感叹,自顾往下说:“当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做最后的一搏,冲开那个洞口时,刹那间,我感悟到,人生虽然三六九等,但全然都是一朵云彩,非得要经风雨见世面,在天地间飘来飘去,起起落落,虚虚实实,谁也说不准啥时候啥地方啥原因,就被一阵风儿、一阵雨点,甚或是一个小小的喷嚏,打得粉身碎骨,化作虚无。唉,人类社会任何学术流派的产生都是对人生的一种认识和注解。我们中华民族的诸子百家都说出了人生的曲曲道道。综合起来,我觉得,无所谓功成名遂成败得失,要比谁的人生更有意义,关键看是否在人生的洞中坦然而充实地活动劳作过,就像一朵云彩,就看它是否在天空中与风霜雨雪交际奋战搏斗过。”

“唉一”邵长长地叹口气,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政委,我没啥说的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叫我跟辛司令谈谈心,劝他收敛一些,我会的。烽塔传人必须胸怀坦荡,边防军人必须清雅高尚,领导干部必须两袖清风,我们的锦囊妙计必须贯彻到底,除非我钟国疆不再是核心。”

“怎么,政委你马上就要高升啦?”

“升,总归有人的。是不是我钟国疆,要看后面的结果喽。诸葛亮都说过了,前事不可预料,想那么远做啥?怪伤精气神的。走,没钱买肉吃,睡觉养精神好了。”

钟国疆回到宿舍,觉得有些疲倦,不想洗漱,脱衣上床,习惯地拿起床头的一本《党委书记必读》,刚翻开来读,梅高洁的电话来了,用颤悠悠的声音告诉他,她还在南塔团大院的树底下转悠,因为,她与肖望春吵架了,吵得很厉害。钟惊问何故。她直言不讳地说,就是为了你香辣红。他大惑不解,问她怎么回事,好像他没有干涉过他们的什么事。她说,这就是身子正也怕影子斜,因为许多许多的人喜欢害疑心病。钟说,让她治好他的病就完了嘛。她说,她会的,让钟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念三宇经,保证打得赢不变质。钟没多想就说了再见。

因为梅的这个电话,钟的心里到底受了感染,看不下去了,也不能马上人睡,就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电话又响了,忙睁开眼睛接听,组织科长苗文清要来送急件,叫他明天送到办公室,他神秘兮兮说,宜早不宜迟,还说是陈副政委的意思。钟叹口气,无奈地答应他送过来。

苗文清其实就在八家户小院门口转悠,听钟准了,马上走到了钟的宿舍门前,按了门铃,进屋一看,钟正襟危坐,在计算机桌旁等着他,忙说:“政委,不好意思,两点多了,还来打搅您。钟说,别噜苏,有哈快说,完了,你我都早些睡觉。”

苗不复多言,双手递上一摞信件,解释说,这是前段时间收到的群众信件。钟问有无检举揭发贪污受贿的,他说还没有见到。但是,其中有中央政法委督办的8封信件,也许涉及到廉政建设方面的问题,请首长仔细过目。“怎么?有告我的吗?”钟警惕地问。苗说:“没有,没有!不过嘛,不过……”他吞吞吐吐。钟不悦地说:“苗文清,你一向善于直言嘛,咋的今天如此磕巴,心中有鬼啊?”苗不好意思地笑笑:“政委,我听军区的朋友说,发现有人跟你过不去,告你的阴状啊。”“啊?”钟国疆惊讶地站了起来,“告我?凭啥吗?”“嗨,政委,你还是保卫部副部长呢?莫须有哇!就像乔其楼,成天吃饱了没事干,也不想别人干事,就捕风捉影,胡编乱造,把告阴状当成拿手好戏,时不时唱上一段。你来了,刹住了乱告状的歪风,咱们分区才甩掉了破草帽。我给首长建言,此风决不能死灰复燃,必须痛打落水狗,不仅要打翻在地,还要再踏上一只脚,叫它永世不得翻身才行。”“嗯一”钟使劲点点头,“很有道理。你先回,我仔细看就是了。”

苗文清走了。钟国疆心怀疑惑地打开那些信,一封封地看过,都是反映烽塔分区前十年来所发生的一些问题,主要是生产经营方面与地方和农建师还有兄弟部队之间的纠纷,一直没有得到很好解决,被反映到了中央政法委。这些老问题不能再久拖不决!他拿起笔来,在呈阅件上批道:请陈副政委负责组织力量尽快查清查」,给写信人一个说法,也给上级组织一个报告。

把那些令人头痛心跳的信件放到一旁,钟国疆按捺不住内心的气愤,起身踱步,自语道:乔其楼又参军了?何百忍也归队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反正我钟国疆屁股上没有黄泥,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嗳,没那么简单吧?梅高洁与肖望春吵架,原因的原因又是啥呢?苗文清是听人说,还是听自己说?如果有人莫须有的话,我又该如何对付?不便问苗文清他们,可以问问周龙昌嘛。他可是当过几年处长的老纪检了。一时激动,转过身来,几步跨到茶几前,抓起电话,就拨周龙昌,拨通了,还是压了电话,兀自笑道:“钟国疆,你咋变得胆小如鼠了,难道边关十四难给你身上注人了乖张之气?”

他这里正在思索,周龙昌的电话回过来了,他还在写作,要为全世界人民的未来思考,写一部关于人类未来生存发展的科幻小说,所以不怕夜半更深,叫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畅销书。他把听到有人告他阴状的事说了,请周指点迷津。周说:“你要做到三不:不怕,不气,不反。”钟说:“前两个好懂,不反有啥说道?”周说:“就是不要反戈一击,到处打听,到处扬言,我一身正气,我要査告状人,我要叫诬告者反坐。”钟说:“那就忍气吞声?”周说:“你想错啦!这叫沉默是金,有理不在声高,真金不怕火炼嘛!记住了,你有千张嘴,能说得天花乱坠,翻江倒海,也是你一家言,不作数,抵不上组织上一句话,懂没?”“懂了!”钟如释重负,“欢迎组织随时检査,咱们经得起历史和现实的任何考验。你早些睡吧,别老是熬啦。”周说:“哪里哟,我那些作品,都不够级别,顶多嘛就拿个师级干部的薪水。所以,也要实施锦囊妙计啊。嗳,香辣红,愚兄提醒你一下,你应当主动一点,姿态高一点喽!”“明白了。你老兄啥时再来呀?有机会一定来。我还得为你作出重大贡献哩!晚安!”

心理被梳平,钟国疆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巳是九点,连忙起床梳洗过后,去吃早饭。吃过早饭,便快步来到办公室,要给修仕国打电话,没想到,肖玲珑和刑丽姜还有杨水花像约好了似的,接二连三地来了电话,问候他过后,又告慰他,她们都很好,请他抽空去她们哪儿玩,边防军政委嘛,就得啥时候都要为边境人民的安乐和发展操劳,也得顾全边境各族人民群众的面子。钟权且应付,——答应她们,一定从百忙之中挤出时间,为她们的业务和生活捧场,请她们别太着急。

放下电话,刚要去抓座机的话筒,总机却先发来信号,说有个国际电话要他接。他接了,一听是伊洛斯佳,便热情地同她说话,问候几句之后,慌称正在开会,约她改日再聊,便挂断了,要总机马上接修仕国办公室。

修仕国昨晚上也开了夜车,先参加了大疆省委维护边疆安全稳定保证边疆人民安全生产的紧急会议,领受了任务,回来后,连夜向常委们传达,到一点多钟,又去边疆宾馆看望刚刚到达的军委和西朔军区两级联合工作组,汇报了大疆军区协助地方党政机关维护大疆安全稳定所做的主要工作,再陪工作组吃过夜餐,方才回家睡觉。因此,今早没有像往常那样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而是按部就班,操课号响了,才向办公大楼走来。

走进办公大楼,同几个碰面的军官打过招呼,修仕国推开自己的办公室门,脱下军帽,挂到门后的衣帽钩上,听见电话铃声叮当当地响,不慌不忙地走到办公桌前,抓起话筒来,客气地却是威严地问:“哪一位?”

“我是钟国疆!首长早上好啊!”

“应当说,首长上午好!香辣红一上班就打上门来,有何急事?”

“首长,没啥急事,就是想你了,特致问候。”

“哼!你是边防军政委,我也是。休想瞒天过海?说,有啥说道的吧?”

“那我就直说了。请大政委批评指正。首长,你是不是接到状子啦?钟国疆的状子?”

“什么?你的状子?你吃饱了撑的,告谁的状啊?”

“哦哦,口误了。是告钟国疆的状子?”

“嗎——唔?你怎么想到这个了?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四级政委培训班,还有上回四级电视电话会议,你都教导过我们嘛,随时准备接受党的检査和考验啦。我要向军区党委首长表个态,希望组织严要求,多敲打,如果有人告我,欢迎组织严格调查,发现问题,严加惩处,本人决无怨言。”修听了,心中不由一阵激动,用同情的口气说:“国疆,你是好样的,跟我一个脾气。我们都是党的人,就得一切交给党啊。我们又都是边防军政委,就得丢下所有顾虑,一切为边防建设着想。你放心,只要我修仕国还坐在这把椅子上,我就向你保证,决不会委屈你。你忙我也忙,就说到这儿好了。祝你好运常在。”

“祝首长幸福安康!”钟国疆激动地说,“望首长多多保重。请首长抽空前来视察指导。我向娘老子保证,决不让首长失望。”

修仕国一边自语:钟国疆这小子从哪儿得到的信息?周龙昌?不会。周那个人一般不多事的。一边挪动椅子,刚要坐下,发现案头已经放好了一摞报告,眉头一皱,心里寻思:文山会海,什么时候才能推倒填平啊?信手抓起了一套文件,一份一份看过去,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一份大疆军区政治部纪检处的文件,忙打开细阅。

这份文件是纪检处对一封检举信的处理意见,检举人署名:几个正义的边防战士。这几个正义的边防战士所检举的人是谁呢?仔细看去,修仕国不由一惊,怎么是烽塔分区政委钟国疆?他不是刚刚从石安计算机培训班回来,刚刚被评为优秀政治工作者和勤政廉洁先进典型吗?模范的帽子还没有戴热,竟然就有人告他的状,真叫人颇感困惑。难道说上次组织和纪检部门对他的联合调查走了过场,或是被引人歪道?还是钟国疆事先做了手脚买通了路,叫大家都说他的好话,不说他的问题?这也不对呀。他钟国疆怎么可能给所有的官兵说呢?他又不知道联合工作组的人找谁谈话,听说那个工作组是先调查后通报的嘛。再说了,钟国疆当分区政委已经5年多了,从来没有谁说过他有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啊。耳闻目睹的都是他的一些拒腐防变的成绩,这是两级军区首长机关和分区部队的一致反映啊。钟国疆教育管理部队很肴一套,早些年那些乱告状和违法乱纪的问题层出不穷,就是他治理好的嘛,怎么治来治去最后治到了自己头上呢?

修仕国心存几分疑惑,也有几分气愤。想了想,坐下来细看那封检举信都写了些什么。不看倒不打紧,一看,气得他眉毛都竖了起来。原来那信中列举了钟国疆的三大罪状。第一,巴结领导,给两级军区的大政委们送钱送物,买官要官,被破例列进了后备干部名单。第二,好大喜功,沽名钓誉,既当婊子又立牌坊,谋取了一顶又一顶桂冠。第三,徇私枉法,收受礼品,竟然收到了老前辈老革命头上。

“简直胡说八道!”修仕国拍案而起,“栽赃陷害,诬陷好人!”

他来回踱了几步,想了一想,回来看业务部门的处理意见,写的非常简单却又非常明了:建议转烽塔军分区酌处。

“酌处?酌处什么?”他自语道,“留中不发!”拿起笔就要批示,又想了想,还是慎重一些好,抓起专线电话要通了林祥江政委:“首长好!打扰你,报告一件事。我刚刚看到一封检举信,反映钟国疆三大问题啊。”

“哦,这么巧?”林政委冷静地说,“我刚刚也看了一封,署名是三个正义的边防战士。看来是一稿多投。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都是诬蔑不实之词,我准备留中不发。”

“不谋而合。也不要给本人打招呼了,免得他心烦。”

“是!请首长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当边防军政委很累,这是我的深切体会啊。”

修仕国叫来秘书,吩咐他把这个呈批件原样退回纪检处,他就不签字了。秘书疑惑地看他一眼,回到办公室就给纪检处长马良打了电话,叫他派人来取走这个呈批件。

马良看了检举信,叫来纪检科科长郑言伍商量,如何执行首长指示。郑科长大惑不解,问他:“不是没有批示嘛,执行什么?”

马良用讥讽的口气说:“你这个呆瓜,首长既然看过了,没有指示才难琢磨嘞。说,你的直觉是什么?”

“直觉嘛,”郑科长琢磨着,“没有指示,就是没有话说,没有话说就是不说话,不说话就不说喽。”

“正合吾意呀。咱们就不说了,留中不发。大军区纪委树的廉政典型嘛,纪检部樊顺中处长亲自调查总结的先进经验,不会有问题,我们要全力保护。”

郑点点头,非常认真地说:“处长,天地良心啊,钟政委确实公道正派。我们又不是吃干饭的,平常都注意着呢。四大机关到烽塔分区蹲点的、采访的、检查的、还有探亲访友的,没有谁说过他的坏话嘛。有些人说他是老古董,连酒都不喝,官兵们百姓们授予他‘香辣红政委’的光荣称号。还有为部队借钱拼命喝酒的传奇故事。最近又听说,他利用军嫂常月娥这个典型优势,开通了边关鹤桥这个奇特的网站,把烽塔分区部队官兵婚恋难这个老大难问题基本解决了……”

“哎哟,你说话真罗嗦。”马处长不耐烦了,“就一句话嘛,好人一生平安!那不是几十名复原老兵给他点的歌嘛,快把这信拿走,提个处理意见。”

郑科长拿起信跑回办公室,逐字逐句细看。看着看着就叫了起来:“他娘的,怎么又是告钟国疆?钟国疆最近把谁惹了?还是有谁跟我们纪检部门叫劲,要出我们的洋相啊。”拿着信,“咚咚咚”跑回马处长办公室向他报告。

马处长一听,也皱起了眉头,说:“你说得有道理啊,问题复杂了,这好像是有点跟我们过不去了,很可能是跟纪检部过不去。说他们这个典型树错了。你说,怎么办?当干事的嘛,不能老是想着当干事啊。”

“是,处长,这是你培养干部的方法。你老说嘛,当干事也想着当科长,当科长也想着当处长,当处长也想着当部长……”

“你看你说的罗嗦的,一句话嘛,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嘛。拿破仑的名言。”“处长,好像是巴顿将军的名言呐,好像是他对好兵帅克说的。”

“哎哟,你看你罗嗦的,管他谁的名言,一句话,就是名言嘛。快说你的处理意见。”

“留中不发。”

马处长想了想,说:“可以。我估计啊,不会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