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边防军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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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国门在我心中!(2)

回到宿舍,钟国疆的心情好了许多。跟上了大部队,打字能够一小时键人两千多字了,算得上全班的中等水平,似乎可以舒口气啦,没必要再天天打手电在被禽里搞匡衡偷光那一套了。便同朱团长聊家常,还没聊几句,长途来了,取出手机一看,脸上的愉悦之色立马像秋天的风一样,一下刮得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全是阴沉沉的乌云。脱口而出:“肯定没好事!不是报忧,就是报丧!”朱团长像是他的部下一样,吃了一惊,说:“赶快问清楚!”

怕鬼有鬼!果然不出所料,军务科长的声音非常沮丧,用自责的口气说:“钟政委啊,非常不好意思,辛司令员叫我向你报告,不得不打扰你了。咱们分区又发生了一起事故,死了一名战士,辛司令请你马上回来,说他不能擅自定性处理。”

“怎么搞的嘛。”钟国疆的语气中满是气恼,“我才走几天啦,部队就乱了?还非要我回来!跟司令说,我的意见,不要大惊小怪,谨言慎行,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还是那句话,依法治军,不管天王老子,谁有责任就追究谁,躲不起就惹得起嘛。”

“不行啦!政委,辛司令说他考虑再三,非要你回来才能圆满解决。电话里说不清楚,他说待你回来了,他亲自详详细细给你汇报。”

“你给司令说,我学习紧张,就不回了,由他全权处理。”

“那好吧。我给司令报告。他肯定会直接打电话给你。”

钟国疆直摇头,叹口气说:“朱团长,你看这,好不容易捞个学习机会,硬是躲不开,非叫你心神难定不可。”

“嗳,政委,别生气,也别急。”朱团长劝慰道,“带兵都一个毬样啊。你带领下的烽塔分区现在是先进部队,好得多啦。我们团啦,那才叫烦人。昨个晚上我为啥不辞而别,就是回团去处理事故啦,车辆肇事,翻到山沟沟里了,幸好车上没人,驾驶员嘛,还算机智,关键时刻,跳了车。我就坚持认为,人的命比啥都重要,该跳车就跳。”

钟泽田带着两个学员又来请钟国疆下棋。朱团长朝他们使眼色,他们没明白,钟国疆就说:“泽田,对不住了,我恐怕陪不住你们了。”

“怎么啦?”钟泽田纳闷地问,“嫂夫人病了,还是老父亲又住院了?”

“要像你说的就好喽。”钟国疆一脸苦相,“出事啦!分区又死了一个人。活见鬼啊!烽塔就是难伺候,才几年太平日子吗?”

“那你赶紧回去才是。”钟泽田不容置疑地说,“别叫他们胡整。现在可有个事故案件定乾坤的不成文规矩。我们回去了。嗳,对了,要定飞机票还是火车票啊,我帮你跑腿。

“还定不下来。你先回吧,需要的话,我叫你。”钟国疆说完,坐到床边上,看着手机想心事。

朱团长走过来,用同情的语气说:“他妈的,这事故出的真不是时候啊。政委,我们都听说,你是好领导,正在将星闪烁。大家都觉得像你这样德才兼备众口皆碑的好领导,非提不可。可这鬼事故,像瘤一样冒出来了。”

钟国疆一个翻跃,跳下床来,惨然一笑,说:“唉,别提了。反正我去那个最边边的地方也没打算更上一层楼,只想着不被人耻笑为无用之辈就满足了。这人啦,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切莫强求。你说对吧。”

“这话颇有哲理呀。我也深信不疑。”朱团长感慨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首长,你就想开点。我劝你还是回一趟比较好啊。计算机嘛,部下精通就得了,当首长略知一二也算不错啦。何必那么较真呢?”

“老朱啊,跟你说实话,这几年我是赴汤蹈火啊。有家不能回,有女不能教,有妻不能养,有父不能孝……唉,东奔西突,总算没负众望。谁他妈的想得到,刚刚擦干净屁股,又他妈的弄出一裤裆屎尿来。”

两人同病相怜,竟一起叹息不止。

手机响了。钟国疆拿起来就喊:“辛司令,你们依法处理就行啦。我就……”“国疆同志,你怎么啦?”敏亿群的声音浑厚,口气中透着不悦,“修政委叫你马上回一趟。个中含义嘛,你是明白人啦,我用不着细说啦。快回快去嘛。”

“这……”钟国疆想说能不能不回,忽然觉得不妥,改言道,“是!快回去!”

丢下电话,钟国疆忙不迭准备起来。朱团长帮他到校务处去订票,他就收拾行装。不一会,朱团长买来飞机票,到天河的,钟说不行,又叫他改买了火车票,连夜启程,直奔天仙。次日上午登上飞机,午饭前赶回了分区大院。

走进大院,钟国疆不去吃午饭,也不进宿舍,朝迎到大门口的辛辉超司令员说:“马上开常委会,听汇报,研究处理办法。辛说午饭还没吃呀,吃了饭开也不迟吧?”他想了想,说:“也行。你叫大家赶紧吃饭,吃过了请大家都到常委会议室。”

这次的会议一直开到太阳落了山,方才做出一个决定,如实上报。

这起事故非常特别,界于可处理可不处理,可报可不报之间。

三天前,下午五点多钟,也就是上星期三下午,钟国疆正在课堂专心听取教员讲解计算机字根快速记忆法的时候,北塔团福民营发生了一起事故。

说起来,非常简单。福民营营长徐爽清负责配合卢小跳她们修建边防连队的宿舍楼。当天下午五点多钟,奇勇连士官巩随乡驾驶一辆老解放运沙石到连队,途中经过一段泥土路,担心不安全,请示徐是否改道。徐算算时间,如果改道会耽搁几个小时路程,当天就运不回沙石了。运不回沙石,就会影响整个工程进度。他没有和展小虎商量,也没有报告工程总指挥卢小跳,自个儿决定就趟泥公路,按时运回沙石。巩随乡只能服从命令,车开进泥公路中,驶到一处山坡时,地面忽然塌陷,巩一紧张,一把方向,想把车开到坚硬一点的路面上,没想到,右边是山崖,地面更松,只听呼啦一声,那坡地就垮塌了,车随之翻了个底朝天,砸到了崖底。巩随乡惊慌失措,没有跳车,一车沙石把他压了个扁,当场就断了气。老解放也粉骨碎身。副驾驶员排长莫伟国负重伤,摔断了几根肋骨,已送到第三野战医院抢救治疗。

“责任已经査清了。”邵副司令平静地说。当时,他非常生气,经过几天调查,又见钟回来了,他的气化为乌有。徐爽清营长擅自主张,不请示,不报告,思想麻痹,侥幸心理作怪,也没有按操作规程办事。卢小跳和营里可有约法三章,为确保安全,不准走坏路,就走柏油大道,宁慢一天,不抢一分钟。徐爽清违背了操作规程,也违犯了约法三章,可谓罪莫大焉。排长莫伟国不能坚持正确意见,也没有报告卢小跳或是教导员和团首长,也没有认真查看路面,只是机械执行了徐的错误命令,导致事故发生,难辞其咎。巩随乡也有责任,没有踏勘路面,没有按规定装载,多装了一吨沙,缺乏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

“我也有责任,主要的领导责任非我莫属。”辛辉超耷拉着头说,“钟政委才走几天,我就砸了摊子,臊了大家的皮,罪莫大焉。我向常委做深刻检査,向全体官兵道歉。”说完,望着钟国疆,显然是叫他高抬贵手。

钟国疆脸色铁青,一语不发,等待着其他人发言。

季成光参谋长说:“司令部负责部队管理,士官的教育属于我们。因此,我也有领导责任。”

朴悦先说:“装备太差,老解放太破,也是一个原因。我要负装备工作不先进的责任。”

勉其锋说:“后勤部抓营建,我也负有领导责任。”

邵兴邦说:“我抓部队管理,这起事故主要应由我负领导责任。”

哈副司令说:“我也有责任,没有给新司令当好助手,也有责任。”

候伍新吐口气,说:“唉,要说责任,我也有哇。边防思想教育不落实,造成官兵思想麻痹,难辞其咎啊。”

陈大双说:“伍新同志说有责任,我这个副政委兼政法委、纪委书记就更不用说,双防工作落实不够好,主要责任该由我来负。”

钟国疆哈哈大笑,笑得大家莫名其妙,一个个扭过头来,朝他瞪着两眼,期待着他的明确表态。他一点也不想推延,轻轻一拍桌子,说:“大家说的好啊,说的真好。姿态都比较高,任何一个单位,尤其是千军万马操枪弄炮的部队,出个把事也不必沮丧,更不要气馁,关键要正视问题,正确处理。各位别怪我说话直率。刚才大家的发言,有正确的,也有不正确的。你有责任,我有责任,谁都有责任,那就一起引咎辞职拉倒吧!我看没必要。一切从实际出发嘛,谁有责任就主动负担,没有不必硬往头上套,毕竟是屎尿盆子,扣到谁的头上都不好看啦。我看这起事故的原因很清楚了,原因的原因还是党委工作不力,责任当然由我这个书记来负。怎么办呢?一个,以党委名义向上头写出专题检査报告,辉超同志和我,就我们两个,要向上级党委请求严厉批评,准备背处分。其他的常委同志就免了。在民主生活会上做好自我检查自我批评也就差不多了。打开窗子说亮话,我不想追求个人的那个金晃晃了。二个,要突击教育整顿,由蓝天池同志带一个工作组,住到福民营去,蹲上十天半月的,帮他们把原因教训都搞准确,拿出改进措施来。完后向全分区通报。同时,由兴邦同志大双同志各带一个工作组,分南北两个片,全面检查双防工作落实情况,注意扫尽死角,尤其是思想上的误区和死角,时间别长了,个把星期看怎么样。完了,开一个双防工作汇报会,营团各武装部都详详细细汇报,非要把各项措施整明白,拿出落实到家的办法措施来不可。三个,严肃处理有关责任人。慈不掌兵啦。杀鸡给猴看,杀一儆百,防微杜渐。徐爽清自然跑不了。教导员也别放过了。排长嘛,治伤的同时,让他好好地反思。总之一句话,我们坚决反对搞株连,但我们同时也坚决反对官官相护,皆大欢喜。”

钟说得激动起来,喝了一口水,解开风纪扣,接着大声说:“第四,分区党委要认真吸取教训,请伍新同志负责,组织几个人,把党委应当如何应对后面的双防工作,想个差不离,写出个稿子来,请辛司令先审查把关。在赶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烽塔分区原先那样地被动,戴着破草帽,踩着大窟窿,到底还是挺过来了,不仅推倒高筑的债台,还实现了盈余,特别实现连续四年无案件无事故。为啥在如此蒸蒸日上的大好形势下,还出了事故?非得把这个问题搞明白不行。重点是党委机关工作指导思想上,我怀疑我们的一些领导同志、机关干部思想上方法上工作上生活上,各个方面因为好了疮疤而忘了疼,必须当头棒喝,给上一针清醒剂。”

他又喝了一口茶,对辛司令看了一下,说:“辉超同志刚来不久,以前的事情主要由我来担着。大家说,我们会开了话讲了要求提了文电也发了,检查接二连三,为啥还出事?兴邦同志跟我说,关键在于末端工作没到位。不能老开会,不能老讲话,也不能老发文电老提要求老检査来检查去,必须要有自觉性。有钱难买我愿意。愿意了啥都落实得好哇。我们就要想方设法让基层都愿意都自觉。愿意和自觉都不是嘴上功夫,得有能力和素质,否则无从谈起。这回,你们对基层,对下级党委机关,要严厉一些,就跟他们说,饭桶我们可是不敢要不敢留,新中国六十年了,现在富裕了,发展了,但还没有达到共产主义,不能放开肚皮吃饱饭。谁叫我们不得安宁,我们就叫谁不快活。谁若不信,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总之啊,下步要变坏事为好事,变教训为财富,不能老是重复教训,要用教训来积累财富。实施锦囊妙计,排除万难,走向辉煌再走向辉煌,这既是上级党委首长和机关的热望,更是我们全分区官兵的理想和心愿。对了,还要记得跟下面讲,防止泄气,不要闹情绪,降低工作标准,导致新问题。要向娘老子保证,向党保证。”

辛辉超再次做了自我检査,大家没有新的意见,辛就宣布散会。

钟国疆想着培训班,要赶回石安,请示敏亿群,敏说他好说,得修政委同意才算合规矩。钟又请示修,修却叫他再等几天,电脑那玩意儿,毕竟不是领导尤其是政委的主要技能,耽搁几天无关大碍。

钟国疆不敢违抗,实际对新班子也放心不下,就同辛辉超一起坐镇指挥。陈大双和邵兴邦紧锣密鼓,一边组织工作组,一边发出电话通知,指示各个团队和武装部如实报告双防工作情况,任何事故苗头都不得隐瞒,否则,一经发现,严惩不殆。这一招十分灵验,各单位嗅到了火药味、哪敢开顶风船,老老实实地统计,真真实实地上报。第二天下午,一份全分区双防工作情况汇报材料送到了钟国疆的案头。

……全分区双防工作形势基本上是好的,也有差强人意之处,漏洞虽非百出,却也有不少……最要紧的,査出了一些未及时报告的事故和事故苗头——

本月上旬,其实就是钟政委入计算机培训班的第三天,明塔武装部上尉穆清照喝多了酒,跑到县政府家属院撒野,造成不良影响;

上月下旬,北塔团财务审计大检査发现,南塔团招待所士官苗圃红账目不清,重复报账,将2800元公款装人私囊。已令苗如数退回贪占的公款,但该团没有上报情况。

6月份,金塔武装部几名干部连续数日参与地方赌博,与地方人员发生争执,打架斗殴,造成不良影响,团里作了处理,但隐情未报。

此外,还发现一些单位有一些事故苗头发生,如:涉足地方网吧酒吧歌舞厅,寻求精神刺激;不服管理,下级和上级打架,影响官兵关系;热衷于不正常交往,应酬过多,影响工作……

还没看完,钟国疆的两道剑眉已经蹙紧,下面像被汽体冲击着,直往上翘,快要竖起了,抓起电话,呼啦啦一阵猛拨,要通了陈大双办公室,开口就问:“事故苗头都是哪些单位啊?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的,道听途说,还是分析判断,或是主观猜测?”

“不敢,不敢啦!”陈大双急忙解释,“时间太紧,下面汇报也没说明白,因为听到反映,一时也没办法弄清楚,所以只好笼统地汇报,引起重视是我和邵副司令的初衷。

“先这样吧。注意在检查过程中,叫下面尽可能说清楚,别老是含糊不清。你们继续辛苦喽。”

钟国疆坐不住了。他没想过,竟然在大好形势下还隐藏着这么多的臭鱼烂虾,真叫他触目惊心,始觉首长们的眼光还是胜他一筹。这样的状况,叫辛辉超这个新司令处理,当然难以解决。在地上踱了一会,又坐下来,思索了一会,按捺住内心的急躁,拿起笔来,草拟双防工作紧急会议讲话提纲。一边自语道:老辛啦,我想推你上前台,地球却不肯啦,非要叫我和你一起推它转哩!

辛辉超来了,脸上还带着沮丧,难怪他嘛,他还年轻,军区机关和分区官兵都说他希望大大的,谁知新官上任头一脚没踢开,反而整了个底朝天,势必影响到他的声望和口碑,对今后发展当然是有害无益,他的心里怎么不似灌满了铅一样沉重。“政委,我连累你了。”他可怜巴巴地说,“本想做出好样儿给你看一看,让你觉得我也行,你不在同样风和日丽。唉,事与愿违啊!”

钟国疆指指桌旁的旧沙发,说:“别这样说,请坐,咱们聊聊。”

辛坐下了,“请政委多批评啦。第一炮就是哑弹,我无地自容。收拾不了残局,只得请你回来喽。你不生我的气吧。”

“气大伤身,何苦来着?多大的事呀,你咋想到这上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