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58年大炼钢铁的时候。村里竖起了一座座高炉,全村男女老少有的到海边去洗铁砂,有的上山去烧炭,有的在炉前炼铁。可是,哪有那么多的铁砂和木炭去填满那么多的炉膛呢?村里的干部为了插红旗、放卫星,他们自有办法。没铁砂,他们便挨家挨户地砸锅找铁,铁窗条、铁秤砣、锄头犁耙,逮着啥都拿来当铁矿石。没木炭,他们便盯上了那几棵大榕树。终于,那些大榕树在劫难逃,纷纷倒在了斧锯之下。人们看着树干里流出来的乳白色的汁液,不知道那究竟是榕树的泪还是榕树的血。
当时,许多人被火红年代的豪气所鼓荡,对于那些大榕树的命运似乎并不太关心或不敢关心。倒是那些老人们背地里嘀嘀咕咕地,我就听我祖母流着眼泪嘟囔:“造孽呀,那可是咱村的风水树啊,毁了它们,是要遭报应的。”倒是我们这些小孩绕着那些残枝败叶伤心了好些日子。我们再也无法上树去捕蝉、掏鸟窝了,我们再也无法在树阴下嬉戏追逐,我们再也看不到那成千上万的鸟儿绕着我们呜叫翻飞了……最可怜的是那些鸟儿,不知多少个傍晚,它们黑压压地一片,围着那树一圈又一圈地低飞,一阵又一阵地悲鸣,久久不肯离去。
从此,一到村头,只觉得那里空荡荡的,日头格外扎眼,那些原来掩映在树阴中的房屋裸露在火辣辣的日头下,整个村子就像失去了屏障一样,那样的脆弱无助。
村子里的大风箱”呼嗒一呼嗒——“迟缓地响了起来。在那”呼嗒“、”呼嗒“声中,那些榕树的躯干渐次化为灰烬。在那”呼嗒“、”呼嗒“声中,那些铁条、碎锅终于化成了血红的铁水,又变成了灰黑的砣子,那些铁砧子又长久地码在村头没人问津,据说那些铁砣子成分不纯,成了”乌龟。”
再后来,不知果真如老祖母说的遭了报应,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村里的田地连着两三年光长草不长粮,人们吃起了野菜、香蕉头、甘蔗渣等,村里饿坏了不少人。
村里的大人们又想起了那些大榕树,人们除了深深地惋惜和遗憾之外,只好爱抚起当时逃过劫难的几株小榕树。有人还在那些榕树躺倒的地方埋下几段榕树桩。不成想,那几段榕树桩竟抽出了嫩绿的叶子,它们活了。
日子真像白驹过隙,四十余年就这样一晃而过。这几年回家乡,我不经意地发现,那些榕树又长成了大树。尽管它们远不如当年父辈那样魁伟、苍劲,却也美髯拂拂、英气勃勃;尽管榕树下也有三五个纳凉的人,却不复当年的盛况了;尽管树上也有几只鸟儿在叫着、跳着,却更添了人们的孤寂感。我还是要向这些年轻的榕树送去深深的祝福,希望它们不会再罹斧锯之祸。只是我依然难以忘掉那些逝去的榕树,难以忘掉那些逝去的快活时光。
榕树的枝叶茂盛,绿荫如盖。这是容纳乡音乡情的理想场所。许多生自南国的作家都写过榕树的故事。作者以轻盈的笔触,围绕着榕树写尽了少年的快乐时光,也写活了榕树孕育出的一长串的风土人情和生息着的万物。一切景语皆情语。那些散落于作者心间的吉羽片光都成为可追忆,可怀念,可感恩的对象,在一个情景的暗示或者一句话的提醒下就会活泛起来,生动起来。
而椿树最后消失了,但那种快乐时光的感情却消失不掉,这样说来,榕树已从故乡之树变为心中之树,再光亮的斧头再锋利锯齿都不能把它抹掉了。
其实,谁的心中没有这样一棵树呢?或者一根草,只要你赋予了它特殊的情结,它就会永远活在你的心间,谁也无法让它消失。江南乡菜怀念江南,怀念江南的乡菜。
初春,只要落几场雨,便能吃到萎蒿。蒌蒿一般都生长在河滩靠近浅水的地方,在其他草木刚刚绽出新芽时,它已是绿茵茵的一片,远远地看,就像一片烟,浮着。这时候,很多牧童便去河滩采摘。雨稀疏地落,小小脑袋上扣着竹篮,老水牛在河堤上咀嚼,一只雪白的鹭鸶兀自立在水中央。
蒌蒿有一股清香味,采摘过后放几个晚上就老如细棍,所以采蒌蒿必须赶早采摘,马上提到露水街上去售。一见有蒌蒿,便知道又一度春天姗姗而来。蒌蒿采回,重新择过,用开水一焯,放入臭干子,淋上麻油,那种特别的香味十分诱人。此时一般人家皆储有透明的腊肉,腊肉干丝炒蒌蒿,佐饭下酒皆是美味。在那很短的季节里,又常落雨,烟雨中,芜湖一带临水小镇子里,一家一家小饭馆的黑板上都写着:蒌蒿腊肉丝。
吃罢蒌蒿后,雨便千丝万缕落得柔情又缠绵,油菜花洪水一样在一夜之间淹没村庄。秧田蓄满水,一场雨后,燕子低飞,到处都有哗哗流水,每一处水流的地方,总有巴掌大的鲫鱼戏水。
这些鲫鱼也真有本领,能逆着水流蹿上垂直的沟口,一直游进水田里。捉戏水鱼是每个农人的业余爱好,黄昏归家时分,一大半人手提着三两只鲫鱼,用柳枝串着。三四月间的鲫鱼极鲜活,满肚子籽粒,刮鳞剖肚后,常常从竹篮里跳入水中游走,煎到油锅里还在跳啊跳的。炖得鱼汤如乳汁时,放人碧玉一样的嫩莴笋同煮,煮到鱼笋同熟,盛人陶钵中,白的雪白,绿的碧绿,一口汤,透鲜得很。
再跟着,就能吃到唧口,唧口这个农民发明的词极其形象生动。在圩乡,稍大一点儿村庄便有孵坊,草和泥糊的大土窝子,孵小鸡小鸭,小鸡要出壳了,喙嘴啄破蛋壳,唧唧有声。但由于某种原因,雏鸡没有出壳,农民称之为卿口。一毛一只,太便宜,买回来一煮,去壳,小鸡刚刚成形,有一块蛋黄,很肉质且耐咀嚼,同拔去纤毫的小鸡放人油锅中同煎,佐以姜、辣椒、黄酒,起锅前切一把刚采回的马兰头投入,马兰头清明时节很青嫩,清香可口又有清火之功效,和唧口伴炒,滋味绝佳。
吃苋菜鳖要到暮春,春末夏初的江南村野上,有一处处油菜茎秆和荚壳堆,红苋菜在田畦头茂盛,正好上市,塘老鳖正肥,肥得爬不动了,还张牙舞爪的。夜间爬到菜籽荚壳中产卵,一产便是一小窝,十九枚或二十一枚,总是单数。孩子们点灯笼去照,照见便用脚踏住,老鳖铜锣般大小,背上粘附水蛭和泥螺,捉回家投入水桶,用滚开水烫皮,腹部破十字花,取出内脏,填人姜、蒜、糖、酒,用陶钵隔水蒸至熟烂时,投入苋菜。苋菜很快将浓汤染红,放上数枚煮熟去壳的蛋卵,这种乡土风味,会让你惊奇不已,胃口大开。
吃完苋菜鳖,一年一度的水乡春天算过完了。
江南是烟雨做的,别有一番情趣;江南又是乡菜做的,随便的一棵都能让你咀嚼出香醇的美味。故乡有时就被这样或者那样一种菜肴的味道给牵扯着,让人咀嚼不尽,享受不完。
就算你不是生活在江南,你在塞北也好,有泥土的地方就会有根须在地下奔突、成长,把那方水土的一切营养与灵性聚集在汁液中,这样的汁液经过特殊的调配更加透露出故乡烟火的气息。气息就是味道,就是一种让故乡人无法割舍的情结。也是让异乡人感到好奇的”法宝。”
看这样的散文其实也是在读一种味道,读他行文的一个思路,怎样才能调配出好文也就怎样才能把故乡的特色菜肴调配得更加入口入心。
勇敢的人我是媛媛。
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是我发现了我心目中最勇敢的人。
你猜猜,他是谁算了吧,如不是我告诉你,你是不可能猜出来的,我也不会猜到他。
他就是我们班的罗军。
哦,你们都笑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笑,你们认为我要么在说笑话,要么就是神经有问题,要不怎么会把最胆小的罗军说成最勇敢的人呢说实话,过去我也同你们一样,认为罗军是最胆小的人,他比我们女孩子都胆小,我们常常议论他,说上帝没长眼睛,竟会把那么壮实的身子给了一个那么胆小的人。
他不怎么说话,特别是面对我们这些女孩子,他更是永远没有一句话,我们对他的印象只有一个,就是他低着头,坐在他的座位上,两手无措地乱动。
他从不敢同男同学发生争执,如果因为什么事他同某个同学对峙起来,那么首先退让的总是他,总是他低着头匆匆走开,那急忙的样子好像迟一点儿对方的拳头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在体育上同样表现了他的胆小,那些对抗性太强的运动诸如足球什么的,他是永远不会去试一下的,就连跳马他也不敢,每次跳马都以他可怜兮兮地趴在木马上告终。
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竟然说他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难怪你们会发笑,难怪你们会怀疑我的神经出了问题。
但是我还是要说,他——罗军,是我心目中最勇敢的人,而且,我曾经被他的勇敢感动得流了泪,而且他的勇敢行为使我修正了自己对勇敢的认识。
你们还记得上周六在江边举行的露天音乐会吧?听说很多同学都去了,我也去了,我同我的表哥还有妹妹一起,坐在台阶上,边喝百事可乐边听贝多芬。
那天很热,热得一点儿不像春天而像是盛夏来临。
那天的音乐会很盛大,很庄严,同时也很华丽。
盛大庄严是音乐会本身,而华丽则是指观众,那天去欣赏音乐会的人都穿得很漂亮。
我爸爸说了,艺术永远是少数有钱有闲人的东西。
因此我对露天音乐会也有这样的华丽一点儿不感到奇怪。
演出到中场时,那个漂亮的主持人宣布休息20分钟。
在这休息20分钟的时间里,一个同音乐会的华丽极不谐调的身影出现了,一个穿得十分破烂的老太婆——也许她并不太老,是生活的艰难使她过早地显出了老态。她背着一个很大的编织口袋,从我们这些穿着华丽的人群中间走过,她不断地弯下腰,去捡拾那些我们扔下的可乐瓶、纯净水瓶,还有用来垫座的废纸。
她与音乐会实在太不谐调。她走过人群时,有的人赶紧站起来让开,有的人把手中还没有喝完的可乐连瓶递给她,也有人掏出钱给她,也有的人——在讥笑她。可她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感激也没有愤怒,仍然一个一个地捡可乐瓶,一下一下地弯腰。
这时,另外一个身影出现了。
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孩子跑了过来,他的手里也抓着几个可乐瓶。他跑进人群,见到了那个穿着破烂、背着一个大编织袋的老太婆,然后——他响响亮亮地叫了一声”妈妈。”
我不用说你也会想象得到,在那样的环境下,在那样的地方,要叫出那声响亮的”妈妈,”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需要多么勇敢。
那些来听音乐会的人,那些穿着华丽的人,还有那些讥笑老太婆的人,都默默地看着这个壮实的男孩,眼中都充满了赞许。
我不用说你也知道了,这男孩是罗军。
从此,罗军成了我心目中最勇敢的人。
因为他在那种时候喊出了那声响亮的”妈妈。”
很久以前看过一部小说《母亲的爱有多深》,描写母子之间的爱是如此让人震撼。文中的罗军在最后一刻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勇气叫了声”妈妈,”我相信是母爱,是母亲的行动感动了他,让他放弃了矜持。对于罗军这样的人我总相信有这样的性格,他的背后总有一段故事,有与自己性格的一段故事。他靠母亲捡破烂生活,使他产生了自卑心理,他也没有”资格“去和有钱的同学享受一切不可实现的愿望。所以这一切造成了罗军在大家面前显得一点儿也不勇敢,是个胆小鬼。但这些都是假象,是罗军性格弱点下的牺牲品。如果做个测试,有个孩子掉水中了或者遇到什么困难,我相信罗军会第一个冲到前头。这个测试虽然很俗,但却很真实。我相信在最后一刻可以喊出”妈妈“的人,绝对是一个勇敢的人。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感恩他的话讲完了。整个会场一片沉静,是那种每个人都受到震撼之后的沉静。许久,才有人想起鼓掌。
掌声响亮。
那是大陆和台湾两岸的十大杰出青年的一次座谈会,地点在北京的西苑饭店。先他发言的是大陆的陈章良、孙雯和台湾的一个青年科学家。三位明星人物的发言都挺精彩,但就是太报告化了,拖的时间太长。轮到他发言时,已过了预定的会议结束时间,于是主持人宣布让他讲3分钟。
他的第一句话是”日本有个阿信,台湾有个阿进,阿进就是我。”接着这句开场白,他给大家讲了他的故事:
他的父亲是个瞎子,母亲也是个瞎子且弱智,除了姐姐和他,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是瞎子。瞎眼的父亲和母亲只能当乞丐,住的是乱坟岗里的墓穴,他一生下来就和死人的白骨相伴,能走路了就和父母一起去乞讨。他9岁的时候。
有人对他父亲说,你该让儿子去读书,要不他长大了还是要当乞丐。父亲就送他去读书。上学第一天,老师看他脏得不成样子,给他洗了澡。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洗澡。为了供他读书,才13岁的姐姐就到青楼去卖身。照顾瞎眼父母和弟妹的重担落到了他小小的肩上——他从不缺一天课,每天一放学就去讨饭,讨饭回来就跪着喂父母。
瞎且弱智的母亲每次来月经,甚至都是他给换草纸。后来,他上了一所中专学校,竟然获得了一个女同学的爱情。但未来的丈母娘说”天底下找不出他家那样的一窝窝人,”把女儿锁在了家里,用扁担把他打出了门……故事讲到这里,他说,由于时间的关系,今天就不讲太多了。然后,他提高了声音:“但是,我要说,我对生活充满感恩的心情。我感谢我的父母,他们虽然瞎,但他给了我生命,至今我都还是跪着给他们喂饭;我还感谢苦难的命运,是苦难给了我磨炼,给了我这样一份与众不同的人生;我也感谢我的丈母娘,是她用扁担打我,让我知道要想得到爱情,我必须奋斗必须有出息……”座谈会结束后,我才知道他叫赖东进,是台湾第37届十大杰出青年、一家专门生产消防器材的大公司的厂长。
在五六年前中国一家很知名的青年刊物上连续转载了这部《乞丐囡仔》的小说,这是部自传体的小说,作者正是赖东进。这部小说给当年正在苦读中我的不少信心,当时想。人家赖东进在那么困难的环境下都能克服困难最终走了出来,我呢?至少我的环境比他好多了。其实,我发现人都有逃避心理,在人遇到困难时都是不愿意去承担,害怕失败,害怕痛苦。而赖东进之所以敢勇敢地面对这些,主要还是他的心态好。面对那么艰难的环境,他没有怨恨社会中的某一些人或命运,而是去感恩,感谢这些在他命运中安排的考验。赖东进能有这样的心态,也使他没有倒下,最终他成功了。赖东进的故事不是小说,他完全是一个人和命运的抗争。感谢苦难,感谢生活,感谢赖东进似的人激励了一个又一个想要奋斗的人。
喜从天降那是1971年2月12日清晨4时。53岁的爱迪·罗宾森驾车拖着1.9万公斤重的钻机牵引车行驶到一座跨桥上,迎面突有一辆孤零零的汽车横滑过公路。罗宾森把车急向右转,希望能在那滑动的汽车和桥的护栏之间挤过去。
那辆汽车安全无事,但是罗宾森的司机车台却砰然一声冲过护栏悬在半空摇晃。下面12米是另一条公路,幸有拖车挂钩拉住。罗宾森的脑袋猛向后撞,把后窗撞破一个洞,罗宾森打开车门,抓着撞毁的车台爬上了跨桥。
在附近一家医院中,医生替他缝了伤口,照了X光片,敲敲听听,又敷了药,然后说他运气实在好,只受了点儿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