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钦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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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杯酒之恩

居肆正要再言,忽地庙门又开,那三人煞气熏天,大步踏进,叫骂道:“狗娘养的嬉皮,还不给年利,是当你官爷好欺?”

“不敢不敢。”居肆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准身去取银钱,哪知床下唯一一点资产皆被一把抢过,那后首贼眉鼠眼道:“想不出还有这般多,你是不是又出去行骗?”

“小生不敢,不过这可是小生工作所得,还望.”居肆已是大怒,但仍陪笑道。

“工作?莫非是卖身于那烟花巷………。。霍哈哈哈”

几人笑翻。

再看张居肆已然面沉如水。

几人不由怒道:“你那破面皮实在恶疼我等眼珠,还不快换笑!”

居肆不为所动。

那官吏大怒,伸手便欲掌掴,却被蓑衣人伸手拦下,想那浑圆躯体借势风雷的一掌竟被轻轻捏下,衙役自是惊异,不过酒疯之下顺带跋扈惯了,便抽身喝道:“敢阻差爷办案,饶是该死。伸出刀来便欲威胁,谁知刀还未出,便见寒光一闪,自刀已断,再看来人手中便多了把长剑,护手紫玉雕金花,琼把朱结绕精钢,朱色阿直柳穗乱,三尺严寒两寸光,赤炎金华,纹晕渺茫,仿佛庙中烛下均是剑影。

“竟敢在城中宵禁带刀!!是贼人!!”那贼眉鼠眼官吏眼珠一眨忽地大叫:“这定是那前几日流窜江南的飞盗柳呲!!快去唤人!!”

这一去门开便是冷风,想是那雪下的紧了。

言罢一人退去,单听街上叫骂连天,不久远方灯火渐起,风雪中黑压压一群人寒光闪烁,来势汹汹,官吏行事,本该正道,此景看来确如末日恶鬼,极是骇人。

看着远方,那蓑衣人回头看了眼张居肆,阴柔柔道:“你不怕?”

“即便恶盗游寇,小生也以为要比人面兽心之人强上几分。”张居肆忽地心中生出万丈豪情,轻声道:“这等场面,若是能多多看几次,便是极好的了。”

那蓑衣人摇摇头:“经历的多了,回忆都成伤。”

言语间对面人群也已来临,为首乃是一虎头熊腰的大汉,手拿一根熟铁狼牙棒,身后跟着一群衙役,叫骂不绝,风雪遇火而烟,火把遇雪而舞,光影间一群人鬼气森森。那大汉顿了顿,身后又行出一中年男子,一副学究模样,大汉俯身道:“师爷,你看。”

那男子瞅了眼蓑衣人,道:“阁下何不现了真身,待我等一瞧,若非要犯,自是误会,只需回衙里走一趟,便可离去。”

“不是要犯还得走一趟啊?局子里的杀威棒在下可受不起,不过在下的面容却不可给看,看了怕你等…。”

话又没说完,那汉子已是看了师爷眼色,挺身出:“李家十四代掌门镇山虎李铁,今日讨教了。”

蓑衣人稍有不悦:“这辈子最恨人打断我说话,你个江湖中人何必要惹身官衙气。”

“在下身在仁风,太爷明智,聘我为武师教习。”

“养了一群白眼狼也敢称明智?你也不过如此。我看高了你。”蓑衣人收了剑,声调平静,几片雪打在脸上,印出了点模样,但依旧不清晰。

“在下可是百里之内公认的第一,今日就献丑了。”那汉子邪笑了笑,吐口唾沫,搓搓手,抡起狼牙棒,使了个门式,忽地一拳伸近蓑衣人面门,拳未用老,便又转拳为棒,这一棒乃抡圆之势,百八十斤的熟铁棒,两寸长的狼牙,若是中了,便不能再活。看这汉子动了杀意,蓑衣人也只是看着,在那熟铁棒临近之时,便两腿分开,摆一个人字,轻扭右跨,落踵弯膝,右臂托左手轻出,忽地捏住了一根狼牙尖。

然后。

狼牙棒便顿住了。

那汉子一副活见鬼的样子,显然觉得其中有诈,忽地面色一变,欺身上前,自腰中伸出一把短刀,直冲面门,蓑衣人顶膝掣肘,一记腿霹,直将汉子削倒在地,那汉子吐了口血沫,被人扶回,道:“果然非一般盗匪,竟有这般手段。”

“呸!”那蓑衣人咯咯笑起来:“你处处杀招,我处处留手,若真为盗匪你可能活过今日?大言不惭之徒。”

那汉子脸一红:“还望阁下赐名,日后好为讨教。”

“不过是想寻仇罢了,刚才下了杀手,如今还能这般厚脸皮,你也是个人才。”那蓑衣人大笑,阴柔中竟是听得娇媚。

那汉子恼羞成怒,大骂:“还不去给我擒下!”

一众衙役却无人敢上前,场面极是尴尬,那蓑衣人摇摇头,忽地将抹布袍和斗笠扔了,借着光影,看呆了芸芸众生。

那是个惊动了风雪的女子,面色尚有稚气,锦衣环着纱曼,绣鞋裹着旗衫,裸露着玉牙双肩,隐隐眼中私有波光流动,身后三千青丝,挽一缕在胸口,便是人间难得,看的众人痴了,那女子玩笑般促了促眉,道:“你个老男人还不说不要脸?欺负女子也要下杀手?”声音依旧阴柔,不过此番听起来倒是十分悦耳,带些妩媚。

“这…”那李姓汉子面色潮红,道:“刚才多有得罪,但不能因为姑娘女儿身,此番便罢,传闻那柳呲易容术极为高明,还请姑娘陪我们回去一趟。”

“呦。你就不怕根本惹不起我么?”那美人姑娘满脸全是戏谑。

李姓汉子满不在意:“有什么惹不起之说?”

“我若是京城来的呢?”姑娘笑了笑。

大汉低下头摆摆手:“满嘴胡言,速速擒了。”

这回衙役皆是蜂拥而上,怕是心里全想着人多手杂,抹一两把也是好的。

谁知那姑娘挺了挺蛮腰,自顾自的拿出了一卷金黄字轴,娇声念道:“奉!天!!承!!!运!!!!”

那帮衙役忽地蒙顿,心想这声音还是三年前太爷刚刚任职时有听过,走也不是,跪也不是。那师爷见状,大骂:“那定是假的!!天高皇帝远!一个姑娘家……。。”

“嘭!!”

只见那姑娘一把把卷轴砸到了师爷头上。道:“你给我念!!若是假的,我便随你,若是真的…。嘿嘿…。”

那师爷只觉得入手沉淀,脑袋昏沉,稀里糊涂的念叨:“奉天诰命:敬德一十八年,腊冬,闻今江南一带多生盗匪,强杀掳掠、陷众民于惊乱,朕深感痛彻,遂派钦科武状元季晴儿改行江南,领御赐金牌,尚方剑,查咨事宜,望南地顺延,民且久安,钦此!”

全场一派寂寥,随着风雪沉寂,仿佛在这边远小城的夜里,从未发生过什么,然而那渺茫大地的一派火光下,却忽地有人以战栗的声音高高的呐喊,彷徨并遥远:

吾皇

万岁

万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张居肆回到破庙里,忽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面对眼前这个神仙一样的女子,他开始不敢看过去,也不敢再交谈,只觉得骨子里的卑微,忽地听那女子悠悠然道:“此处既然留不得,以后便随我走吧,不能送你一场造化,也能带你看看那些你想看的所谓的场面。”

张居肆心中大喜,转到脸上的却是一脸冷笑,男人的尊严让他疼着心咬着牙,轻轻的道:“可怜我?”

季晴没有在意,只是转到桌前,把那半杯酒一饮而尽,在门外举着火把长跪不起的人群面前蓦然回首,学那戏台上的花旦作揖唱道:“纵任玉壶光转、盛筵礼重,怎及天涯沦落,杯酒之情。仅以此酒恭祝公子艳阳之日、金榜题名。”

敬德一十八年冬,季晴儿江南初遇张居肆,掀起一片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