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菲菲听了心下一紧,连忙勒住僵绳随着燕青在荒漠里找了个不起眼的废墟躲了起来。
不出半刻,一阵阵嘈杂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地响起,马蹄践踏在黄沙上,扬起漫天盖地的沙尘!
这个时候,又刮起了大风,那沙尘更是肆意飞扬!
好在燕青和裴菲菲早就用纱巾掩盖了口鼻,不然只怕眨眼间就要吞下大把的黄沙!
尽管是这样,她们的眼睛还是被那风沙吹得睁不了眼!
更别谈去看清楚来人是敌是友了!
裴菲菲心急如焚,用手遮挡在眉目之上,从指缝里睁眼看去,只见灰濛濛的一片,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人和马的影子!但却分辩不出究竟是不是太子和纪勇卓所带的军队!
稍一迟疑,大批的人马已经把她们甩得老远,一会就不见了影子。
待沙尘慢慢平静了些,燕青和裴菲菲这才从隐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裴菲菲看着远去的那一骑人马微微有些发愣。而燕青却细心地从地上捡起一面小令旗走到她面前欣喜地道:主子!你看!这小令旗上写着纪字!看来,是太子和纪将军没错了!”
“竟然会将令旗都拉下!莫非是打了败战!”裴菲菲接过小小的令旗,预感不妙!
燕青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细想了一下,便发现了不对劲:“是哦!刚刚过去的那些兵士似乎要比去的时候要少一半之多!”
“快马上!速速回营!”裴菲菲再无多话,飞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一刻钟之后,终于可以遥望到军营所在之地了,两人更是快马加鞭,奋力赶去!
不出一会,即到达了目的地。
刚一下马,满面尘土,一脸血迹的蓝安即焦急地走了过来叫道:“主子!您到哪去了!太子正发着疯找你呢!都绑了几个留守的士兵,说要斩了呢!”
裴菲菲一听他如此说,已知太子无恙,这才放了心。
“战事不利?打了败战!”
她举步欲往帐营走,但看到蓝安的胳膊被一块青色的布包裹着,仍不断地往外渗着血迹,便又停下来问。
“是。”
蓝安只是简短地应了声是,就低下头不再吭声。
“什么原因?中了埋伏么!”
她一面问一面就极目四下眺望,寻找纪勇卓的踪迹。
“本来我们已力创了敌人,迫使他们仓惶逃窜,纪将军下令班师回营,但是……”
想起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浴血奋战,那血花四溅,手脚横飞的惨烈战状,他悲怆地住了嘴。
“但是什么!太子好大喜功,下了死令要彻底置敌人于死地!”
她猛然接了口,紧紧抓住了蓝安的手臂。
蓝安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无语地点了点头。
“纪将军呢!”
内心极大的不安和恐惧感让她的脸色如纸一样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我们中了埋伏,纪将军带了五百士兵拼死为我们杀出一条血路让我们护着太子先回营地,现在怎么样,我也无从知道。”
蓝安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有着敬佩又有着内疚。
“你们把他抛弃在了沙漠里了吗?”她冷冷问道。
蓝安羞愧地低下了头!
裴菲菲松开了他的手臂,转身欲走,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有些粘糊糊的,一看,却是满手的血迹!
原来,刚刚她一时心急之下,竟用力握紧了蓝安的伤口,怪不得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来是在竭力忍着痛楚呢!
“燕青!帮蓝安把伤口重新清洗包扎罢!”
她回过头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太子的帐营。
进到帐营,只见里面跪了一地哭丧着脸的留守士兵,而太子正双手交叠放在背后正背对着他们!
她走到跪在地上的士兵面前,淡然地说道:“全都起来,出去罢!”
那些士兵看看她,却一个也不敢动!
而太子闻声惊喜地转身,当确定是她回来了时,连忙冲到她的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激动地迭声叫道:“菲菲!你到哪去了!你知道么,我差点回不了,见不到你了!”他声音又大又激动,语气中带有哽咽。
“先让他们下去罢!他们无罪,是我心急,想前去寻找你们,忘了跟他们交待一声,你别动不动就乱发脾气!”裴菲菲轻轻推开了他,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太子见她脸色不愉,连忙冲着士兵挥了挥手道:“都下去罢!”
那些士兵听得他发话了,这才急忙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出去了。
看着他们惊恐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发了多大的脾气,何至于把他们吓成那个样子!”
“哼!他们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么!我已斩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兵士,难道他们那么愚钝,竟傻到步他的后尘么!”太子阴鹫地在她身旁坐下。
那个倔强傲慢的士兵的话又浮现耳中:“太子!小的知道你是太子!是这北国的继承人!可是我们到这来是因为钦佩纪将军,这才投军,随他报国!但是,现在纪将军因为你的过失而丢了性命,你不但反悔,还在这里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抓了这么多人,威胁着要杀头!你这样何以服众?何以叫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敢将性命交到你的手上!”
他本身就因为着自己的好大喜功以致累得折兵损将,铩羽而归,正自懊恼!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士兵竟敢当众揭他的短,让他颜面无存!
什么士兵?竟敢挑战太子的权威?
他觉得他必须要杀一儆百,在这军营里树下自己的权威!
他一时大怒之下,立即令人拖下去斩了,即便蓝安竭力劝阻,他也不给一丝面子!
“你怎能随便斩人?要树军威,不是这样树的!要用你的仁德,用你的本事去征服他们的心!如今,军队吃了败战,本就对你不满,你竟然还在这个时候,实施这么荒谬而又残酷的暴行!难道,你到这里来,不是彰显你的仁德,反而是来实施****来的么!你以为他们是服你么?错了!他们是怕你!不!不是怕你本人,是怕你身后的堂堂的大北朝!以后,你就算当上了北国的国君,可是失了民心,又能稳坐几年皇帝宝座!你!你!你真是叫我说你什么好!”
裴菲菲听了大怒,气得猛地站起身来,对着有些惊呆了的太子破口大骂!
这是她头一次,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撕破脸对他说了如此狠决而无情的话!
她实在忍不住要说出来!
他这样地胡作非为,完全恁自己的一时喜好杀人,再也不是她原来心中的那个善良的太子了,这让她又失望又痛心!
本来还想着进来先安慰,安慰他的,可是他的行为举止让她大失所望!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错,似乎还在为树立自己的权威而洋洋自得!
听了她一袭话,太子苍白了脸色,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当下只是低头默默无语。
而她烦躁地在帐营里踱来踱去,片刻又气恼地说道:“你如果继续这样,不问青红皂白,随意滥杀无辜,那么纪将军辛辛苦苦费尽多年心血建立起来的一支勇往直前,战无不克的骁勇之军就要白白地毁在你的手里!北国灭亡之日,也不会太久!只怕你赶不及回朝,当不上你渴望的皇上!”
“我,错了!”
一直静默坐在那里的太子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句。
“好!既然你意识到自己错了,马上召集所有士兵,当众认错!并将那死去的无辜士兵的遗体着人好好埋葬!但愿这样可以替你自己挽回一点声誉!”
看到他终于认了错,她这才消了些气,语气也温和了些。
太子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迟疑着不肯出去。
裴菲菲知道他从前深居宫中,锦衣玉食,虽然当时傻了,不过处处养尊处优,受人低三下气地服侍着。
人命在他眼里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算出了宫,由于有她,燕青,蓝安的刻意保护,所以,他仍是温室里的那朵娇贵而高傲的花朵!
哪里会放得下面子,在那么多出身卑微的士兵面前低头认错!
可是如果不过这一关,那么,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他自己,没有百姓!那他还谈什么去执掌江山?
想到这里,她放软了态度,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软声道:“项项!成大事者,皆要遇上种种磨难,随时有性命之危!可这是你选择的一条路,所以,勇敢地走下去!勇敢地面对你的过错,只要及时改正,就是一种成长!多年之后,你会发现,这些经历都将是你做为一个仁君的一笔莫大的财富!”
太子本就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只是突然遭到战场的残酷,看到大量的血腥场面,一时心理承受不了,已近崩溃的临界点。
回来,本想好好抱着她发泄一番心里的苦闷,惊慌,悔恨,没想到却找不到人!
一时理智尽失,这才不管不顾胡乱杀了人,犯下大错!
如今在她费心的开导之下,已极是悔恨!
觉得自己无能得巴不得撞墙死了的好!
可是让他认错,他心颇有些忐忑不安!
他害怕!
害怕那些士兵用不屑的眼光看着他,害怕他们根本就不再愿意随着他共同成长了!
他实在缺乏这种勇气去面对!
他颇难为情地抬起头,拉起裴菲菲的手,带了恳求的意味说道:“菲菲!我知道我幼稚,任性妄为,好大喜功!不过,请你原谅我!请你不要放弃我,一直呆在我的身边好么?”
“你能清楚地认识到错,那就说明你是善良,聪慧的!我当然会原谅你,陪着你!只要以后,你能够做到谨言慎行就行了!”
她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的他连番遭到沉重的打击,精神颓败,又变得像从前一般依赖于她,让她能不原谅他么,能放弃他么?
就算她的心已在慢慢转变,她也做不到离他而去!
也许,她前世是欠了他,亏负了他,答应了他用此生来还!
太子听了,心放了下来,喜道:“那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出去跟众兵士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