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梦里花落知多少:三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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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游戏人间——美丽花蝴蝶(2)

日本人、美国人、英国人……全都着了魔一样涌来追求三毛,一时间她的宿舍堆积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二十四岁的三毛年轻而贪玩,要求男友首先要有丰厚的物质基础,于是她挑选了日本人做她的男朋友,这个年轻人家境颇丰,在马德里开了一家最豪华的餐馆,且对三毛百般的好,日日报以鲜花、巧克力的攻势,给三毛提供最好的穿戴,极尽浪漫和体贴,就连订婚礼物都是一辆价格不菲的豪华轿车。

直到看到豪华的订婚礼物,三毛才蓦然醒转,自己一直钟情与爱恋的游戏,终于引发了后果。她并不爱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迷恋被他照顾的温柔,有人把你捧在手心对你百般呵护,未尝不是一种福利。三毛以为只需享受福利便可,不知享受的背后仍是需要买单的,眼珠一转,她落下眼泪来。

也许眼泪是上帝赐予女人的独特礼物,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屡试不爽,女子流泪自古以来都被认为是美的,开心时如桃花飞舞,伤心时似梨花带雨,忧伤时冰若水晶。古人认为感动的最高境界便是花儿也落下眼泪,所谓“感时花溅泪”,当然这里的感并不仅仅指感动,还有感悟和感受。

三毛的眼泪在这样尴尬的时刻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让日本男友一时间慌了神,连忙自责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太过心急了,希望三毛可以原谅他,他愿意等到三毛玩够了,想清楚了再结婚。三毛如同拿到赦免令,仓皇逃出了日本男人的怀抱,直奔宿舍,再也没有与他联系过。

那时的三毛大约是花心的,白羊座的天性使她一味地放纵自己,在马德里学习的三年期间,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换了多少个男朋友,或许人性都是贪婪的,一旦享受开来便不愿再放弃,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这些林林总总的爱情,以及她刚刚萌动的对性的释放与渴望,构成了她丰富的青春年华和人生经历,为她以后绚丽而传奇的文字奠定了深厚的基础。其实也并非她本人滥情或者爱玩弄别人的心意,实在是那段时期的三毛太过茫然、没有目标,所以才会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释放自己。

有意思的是,三毛那时相伴的情人多是有钱人,也许正因为是她的内心只需寻得开心,才会注重这些形式上的富足吧。毕竟,有美食随意吃,有衣服随便买,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才是一场恋爱的必备形式吧。其实,当时三毛的父亲每月寄给她一百美金的生活费,除去六十美金必交的书院食宿,剩下四十美金零花已是不少,可惜三毛当时把感情都寄托在了物质生活上,花销太大,这四十美金对她而言就显得捉襟见肘了。这些恋爱上的形式需求对于富家子弟来说并不算什么,倘若放在穷苦励志的年轻人身上,则难免不是一种负担了。如此想来,三毛虽然有着难以琢磨的外表和行为方式,内心却仍是单纯和干净的。

在异乡生活久了,三毛的心里无法掩盖对父亲的思念,在她的梦境中时常出现飘雨的台北和亲人的容颜,就连她一向讨厌的小学校也飘进她的梦里来。也许是对故土的依恋,三毛交往了一位德国男友,这也是她在马德里交往的最后一个男友,这位男友是出了名的书呆子,可以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在学习和工作,三毛喜欢他蓝色忧郁的大眼睛,像沉静的大海,她可以在大海里感觉来之不易的安宁。且这位德国男友对她一如严父般督导她的学业,她也确实需要静心学习了,说起来她念的还是哲学,竟然从未思考过自己的人生。

伴着各种复杂的原因和随遇而安的际遇,还有一点点骨子里爱流浪的天性,三毛随着她的德国男友来到了西柏林,和男友一同在他的故乡继续进修学业。凭着一张马德里大学哲文学院的结业证书,三毛申请到了在西柏林自由大学继续学习哲学专业的资格,但学校要求必须首先拿到歌德学院的德语合格证书才可以真正到自由大学去学习,于是她开始了疯狂的德语补习。

西柏林有复杂的历史和政治背景,那时仍然与东柏林隔着厚厚的柏林墙,幸运的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它经济的发展。三毛的学校就坐落在最繁华的KURFURSTE—DAMM大道上,这条大道既是西柏林的商业中心,也是艺术家们工作游乐的街市,德国人的严谨和一丝不苟都在这里被隔绝了,留下的只有对生活的热情。西柏林最大的数十家百货公司,高高地矗立在这条大道上,鳞次栉比,大楼下面热闹非凡。三毛每天早晨起来,跨上公共汽车。她总是早一站下车,为的是能在百货公司快步逛一圈,然后直奔学校。

西柏林的消费比马德里贵了不少,虽然父亲每月又给三毛增加了五十美金的生活费,却依然不够满足她的基本需要,况且当时三毛除了木讷的德国男友,并未再交往什么富家子弟,生活水平可谓一落千丈。

所幸当时的中心任务是学习,拿到歌德学院的德语合格证书。这对于一个从未有过德文基础的人来说,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事情。德国男友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学习经验传授给三毛,甚至要求她在睡觉前都要戴上耳机收听德语节目,以魔鬼般铺天盖地的方式来学习德语,并将两人约会的时间一减再减,三毛对此十分不满。

在三毛后来的文字中,毫不怜惜地将这位德国男友描写得如同军阀恶魔,笑话他约会时以小台灯移到窗前作为暗号,过于小心严谨,并且生活刻板,一点儿激情也没有,以至于三毛一看到他就想要逃跑。

其实这只是三毛的错觉罢了,德国男友那时候太想帮助三毛留下来待在他的身边,于是对于三毛能否顺利拿到德国自由大学的“准入证”十分在意,也许方式上粗暴了一些,但他对三毛的心思是好的,且十分痴情,也真诚地为了三毛独身了二十几年。

数年后,有人见过三毛的这位昔日男友,已是名声赫赫的某国大使,大家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觉得他谈吐幽默风趣,行为绅士可爱,一点儿都不像三毛所说的那样刻板无趣。也许是因为当初他的那些严厉,让三毛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童年时在学校里的遭遇,于是对他多了几分隔阂,少了几许亲近吧!

只能又一次感叹缘分了,也许德国大使上辈子只是五百次的回眸,只够换来今生一时的拥抱,之后缘分用尽,各自散去。也由此想来,恋人之间更多的该是对彼此的理解,明知三毛不爱学习,却偏偏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而逼迫她,必然是不讨欢心的。如果德国大使当初能够在三毛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到几分惶恐,采取温柔些的方式对待她,或许结局没有那样仓促。

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象,在德国苦修的那段日子里,在那些张望又张望的夜里,三毛埋头苦读,窗外常常大雪纷飞,和她的心一样死气沉沉,听不到一丝欢声笑语。独在异乡为异客,又等不来情人的浪漫。那种心情,除了凄苦孤单之外,学业无继,经济拮据。我想三毛一定常常觉得太累,宁可日日借酒消愁,唯愿继续地醉。

生性浪漫的三毛只想做个无忧的流浪者,她太需要更多的感情慰藉了。在她的内心里一直逃避着压力与痛苦,初到西柏林的她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新鲜,恨不得能够将城市的风情揽入怀中,这风情既有在湛蓝的天空下自由地唱着德国人的民歌,也有对红灯区的渴望,如同幼年时无数次观看血腥屠羊的快感,三毛内心对罪恶的涌动却也还顽固地存在,从马德里放纵到西柏林,她放浪的心已无法停止,也许红灯区的酗酒与同性恋才能激起她对生活的激情、宣泄生活中的压力吧。

三毛终于在一次和德国男友的争吵中愤然离去,为了一次糟糕的考试成绩,她严父般的男友竟然喋喋不休了整整一个星期,三毛实在懒得理他,干脆约好东柏林的朋友,去他家过圣诞了。花蝴蝶毕竟是花蝴蝶。三毛没有恋爱怎做三毛。

旅行中的三毛早已忘记了愤愤不平,乌溜溜的眼睛像时刻想要偷腥的猫咪,这诱惑的眼神一下就吸引住了为她办理签证的英俊军官,军官一步不离地跟随她办理各种手续,等手续办完了,三毛便又多了一次人生艳遇。

花蝴蝶只是振动翅膀,并未留下芬芳。在三毛的心中,也许只有流浪才是一直渴望的生活,那些大大小小的邂逅也好,艳遇也罢,终无法挽留她渴望自由的心。只有三毛自己知道,她的缘分并未曾到来,她要在流浪中等待。

4.西方不识相

人海中寻觅,疲惫是心,失落是情。人生是寂寞是悲苦,总是在反反复复中起起落落,爱意和迷惘无从寄托。那些漆黑的夜晚,能否寻得经年的感动,告诉我该何去何从?

有人说爱情不过是孟婆手中的一碗水,能不能永恒得要自己亲自尝过才知道。无论是多么美好的誓言,或许终究如美丽的露珠般,在见到清晨第一缕阳光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毛一个人,她有很多个梦,她迷上旅行,用风景盖住痛,离开了一个又一个朋友,把自己放逐,用没有人认识的名字孤独,游荡旅途中,三毛两手空空,但心事太沉重,城市里华灯初上,敌不过夜色浓浓,喝尽杯中酒。她泪眼蒙眬,但理智仍清醒。

看过了许多美景,遭遇了许多邂逅,渐渐迷失在地图上每一道短暂的光阴。品尝了高山的伟岸,也踏过海浪的宽广,她已熟记书本里每一句最爱的真理,却说不出在什么场合曾让她动心,说不出离开的原因。没算过累计了多少次飞行,只是每次都很用心地挑选纪念品,她搜集了地图上每一次的风和日丽。拥抱热情的岛屿,想把记忆埋葬在土耳其,她有时候会流连电影里美丽得不真实的场景。

很多人不喜欢这个时期的三毛,认为她太过滥情。的确,以中国传统的目光看待彼时的三毛,是放肆而妖娆的,她的事端太多,她的行为太放荡,她的性情太轻薄。但是,我想人生每一段成长历程都有它独特的赋予意义,倘若三毛未曾经历过自闭而沉闷的童年,也就不会造就如此渴望奔放的灵魂;倘若她没有如此肆意地奔放在苍茫的大地上,也就不会成就日后的三毛,我今天所做的工作,那些回忆她点点滴滴的生活,便都毫无意义了。

从马德里到德国,人生聚散匆匆,奈何缘生缘死,不由人做半点主。三毛生命中的几次恋爱,如烟霞花火,虽绚烂却也转瞬即逝,三毛心中那最美的一帘幽梦,还是没有找到与之能共的爱人。她还想去更多的地方,迷恋《国家地理》这样的杂志,为上面迷人的景色和雄绮的神秀而惊叹和折服。作为一个传奇的女子,她的爱好自然与常人不同,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脚步驻留在浅溪和田园间,而更多的梦想倾注在撒哈拉或是喜马拉雅这样的人间极致中。

撒哈拉太远,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去那里工作,再领略那风景吧。如今她须继续上路,寻梦、寻爱,就这样孤孤单单地往前走。一个人走了太久,当然是希望有个知心人相伴相随,她暗自问自己: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玲珑纪》

三毛再次流浪,来到美国,她在芝加哥城的伊利诺斯大学,申请到一个主修陶瓷的学习机会。她兴冲冲地投奔在美国留学的堂兄,没想到遭遇了奚落。

那时堂兄自己也生活得不是很好,于是鄙夷三毛没有生活能力找不到工作,唯恐三毛的加入会带来麻烦,三毛负气离开,竟然在美国期间没有再与堂兄见过一次面。事实上到了美国后不久,她便在一家图书馆里找到了工作,负责将各国的图书分类。这个工作三毛干得不错,非常适合她的履历特点,其间她与两个大一的美国女生合住在一套公寓里,倒是在这里有过一次奇异的遭遇。

这次见闻让三毛印象深刻,彼时三毛二十八岁,正是熟女的年纪,开始去除新鲜好奇的外衣,慢慢积累沉淀下来,虽然三毛并不是恪守传统美德的好女人,但心中还是有一定道德底线的,这次的奇遇让三毛大开眼界,连连感叹原来生活还可以堕落至此!

原来一日三毛夜归,用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门,只听得屋里播放着喧闹诡异的音乐,她屏住呼吸贴在门上仔细听,倒是不大听见人的声音,偶尔音乐中夹杂着梦呓一般的呢喃。三毛大惑,拼命敲门呼喊,过了很久才有一个女孩前来开门。

门开了,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孩,眼睛和私处都涂着亮亮的银粉,她漠然地看了三毛一眼,转身回头走进了屋里。三毛这才注意到屋里竟有二十多个年轻男女,全都赤裸着,像一群动物尸体,横七竖八地挤在一块儿躺着,口中叼着卷烟吞云吐雾,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白烟。三毛认得那是大麻,以前从收音机里听过,可眼前这帮男男女女吸食着大麻混乱群交的场面,深深地刺激了三毛的眼睛,在她的心中,性是再私密不过的事情,她无法接受将这隐秘的事做得如此公开和随意。

很多年后三毛回到台北做了老师,那时荷西已经故去多年,她常常对她的学生们说起爱、情与性的区别,说起自己离奇的数国游历和对它们的理解,希望自己的学生们也可以大胆地实现人生的梦想,但是一定要把握好自己,不要误入歧途和自甘堕落。

很快三毛搬离了那所公寓,她在美国的经历并不顺利,先是无法接受奇怪而开放的思想,后来她又遭遇了执意要收她做养女的怪异老夫妻,据说虽然人非常好,却要求三毛终身不婚。再后来一开始鄙夷她的堂哥又联系上她,拼命为她推荐自己的同学,要做一次红娘。三毛终于厌倦了被人喜欢和追逐的日子,决定回到台北,享受一段家中的生活。

毕竟,她已经整整离家五年了,对于家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任凭她飞得多高,终也是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