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才是伊尔伦卡要塞名义上的主人,但北方军副统领玛尔尼斯还是很客气的被莱哈特“请”出了统领办公室。
从等级上讲,监察总长虽然也是统领军衔,但由于本职工作是监察国内所有豪门贵族及官员的工作生活,顺带着掌管了各部队军法处的职务。作为帝国最高执法者,自然是拥有高于一般军区统领的地位。所以军务大臣、财务大臣以及监察总长一起被称为宰相之下的“三大臣子”。
玛尔尼斯面对着统领办公室紧闭的大门,身上包裹的厚重丘山铠反射着生硬的寒光。由于背对着光线,他的脸恰巧被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良久,这位年近四十,身材长相都十分平庸的北方军副统领才抿着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只有走廊上回响着的铠甲碰撞的声音,蔓延开来。
“前线简陋,只有热茶一杯。还望总监察长大人不要责怪。”格洛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示意莱哈特用茶。虽然面对的是地位比自己高的帝国“三大臣子”,但作为帝国最大军团的统领,又是在自己的地头上。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对莱哈特展现出过低的姿态,他甚至没有起身行军礼。
莱哈特却不以为然。他径直走到格洛克的办公桌桌前,也不就坐,只是端起桌子上的热茶开始细细品了起来。
随着莱哈特品茶时间的延长,格洛克的脸色变的越发难看。
“不知总监察长大人不远万里从帝都来到伊尔伦卡所为何事,如果只是单纯的视察战况和运送物资的话,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一分钟后,好不容易等到莱哈特喝完了整整一杯热茶,已经等的不耐烦的格洛克连忙抛出来自己的问题。
北方军虽然面临大敌,但毕竟依托着高不可攀的伊尔伦卡要塞。纵然人数劣势,可实际上优势明显。相反西线战事则是平原野战,东南军和中央军需要在广袤的维克斯平原上和叛军以及圣十字军团鏖战,说不定还要在器械不足的情况下攻打坚固的维克斯要塞。就算陛下和监察总长大人体谅士兵,关注战况。那也应该先去维克斯行省,而不是跑到自己的伊尔伦卡要塞来呀。
莱哈特没有回话,只是的看着手中茶杯底部舒展的茶叶,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好茶。”
格洛克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肾上腺素了。
抓起桌子上稍微凉了些的热茶,一饮而尽。格洛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总监察长大人千里迢迢跑到我们北方军这穷乡僻壤不能单单只是来蹭这一杯热茶的吧。如果只是这样,下官双手奉上十斤,大人还是趁早回帝都享用,免得冻坏了身子吧。”
“这茶是帝都特产,水龙吟吧。”莱哈特放下茶杯答非所问。
“大人果然有见地。如果大人真的想喝,回帝都可是有更上品的呢。”
不理会格洛克的冷嘲热讽,莱哈特优雅的整了整自己洁白制服的领子,“难道格洛克大人当真不知道我的来意?如果是这样,我可是失望的很呀。”
听了此话,格洛克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监察长大人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在下犯了那条军法,陛下是派阁下来抓我格洛克归案的?金发小子,你不要太狂妄了,难道真当我北方军无人,好欺负不成!”
“何必如此激动,格洛克统领。”莱哈特轻描淡写,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赫然就是从亚塞罗德家中搜出的那封密信。
此信一出,只见格洛克瞬间大惊失色,“嘭”的一声,居然一下子生生跌回了椅子上。
“如果真要抓大人归案,恐怕大人您的办公室都装不下来抓您的宪兵队呀。”
话音未落,只见格洛克面目狰狞,一把抄起身旁的佩剑,就要动手..
“别乱动哟,大人。”
格洛克的手指刚刚沾上剑柄,便僵硬的一动不动。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正从他背后伸出,利刃紧紧的贴着脖子,格洛克感觉冰冷的刀锋随时都有可能轻而易举的撕破自己因为激动而疯狂跳动的大颈动脉。
居然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进了伊尔伦卡要塞北方军统领的办公室里,并且还用匕首抵住了这位北方军最高指挥的脖子!
“要是没有半点准备,我怎么刚走进这号称坚不可摧的伊尔伦卡要塞呢。”莱哈特拉过一个椅子,优雅的坐了下来。那神情,仿佛并非身处数十万北方军的要塞之中,而是坐在自家的餐桌上,正对盘子里没味的食物跃跃欲试。
“你不是来抓我的,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被抵住脖子的格洛克大气不敢一出,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划过脸颊,不少甚至都滴在了匕首上。
不理格洛克的质问,莱哈特拿起桌上的那封信,熟练的打开。仿佛从没看过里面的内容一样,居然全神贯注的开始读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把把信拍在了桌子上,莱哈特发出了近乎歇斯底里的狂笑。
“亚塞罗德也算一代枭雄。我说怎么他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宰相一给黑旗军卡勒夫发信他就行动。原来是你格洛克统领的这封效忠信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呀!”
瘫坐在椅子上的格洛克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对面的莱哈特状若癫狂,而手中的佩剑,也早已脱离在地。
“北方军效忠、黑旗军内应、东南军无能、中央军在握。帝国五大军团除了近卫军居然四支都在他亚塞罗德的手里跳舞,这米纳卡帝国800年宝座居然还在他卡修诺的屁股底下。多利西诺大神呀,真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身穿白色监察厅统领制服的金发青年双手捂着自己俊俏的脸庞,高声哀嚎,仿佛这在替亚塞罗德向上天哭诉不公。却全然忘记了正是自己费尽心力击碎了他的计划,并在最后一刻把匕首捅进了那位枭雄的后心。
“看来莱哈特大人也不遑多让呀。”仿佛从打击中振作起来,格洛克的双眼又重新焕发了神采,全然不顾随时可能撕破自己喉咙的匕首,重新在椅子上端坐整齐。
“不愧是格洛克大人,居然这么快就神情自若了,我对你的评价上升了不少。”放开捂着脸的双手,莱哈特的语气和神情冷峻的如出一辙。仿佛刚才哭嚎的并不是自己,而只是另一个同样穿着监察厅统领制服,长着金色头发的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
“亚塞罗德败亡身死,我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男子汉舍命一搏,成了荣华富贵,败了冢中枯骨,仅此而已。如果莱哈特大人是带着一队宪兵来抓我的话,那我无话可说。可你却只带了一个杀手过来,莫非阁下想当第二个亚塞罗德?”
“亚赛罗德死在自己最信赖的人手上,说是枭雄也不过如此。当第二个他,可是没什么好处。倒是格洛克大人您一向对帝国忠心耿耿,为何会向亚塞罗德效忠,我实在是不知。”
“哼!这是我当年欠他的,不提也罢......大人既然不想杀我也不想抓我,那身后这位小姑娘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下了。”
看着谈笑自若的格洛克,莱哈特嘴角上扬,轻轻挥了挥手。格洛克只感觉心头一轻,再一摸脖子,那夺命的匕首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么,现在..”莱哈特轻巧的拿起桌上的那封信,随意的丢进了手边燃烧的火炉里,笑容和蔼“我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了。”
格洛克看着慢慢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书信,脸上的神色,耐人寻味。
紧闭的北方军统领办公室大门生硬而又冰冷,拒绝者任何人的进入。而北方军统领和监察总长这两个米纳卡帝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到底在里面说了什么,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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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之后,伊尔伦卡要塞南门。沉重且坚固的木质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鱼贯而出的,是一队身着洁白制服、全副武装的监察厅精锐骑兵。在这一片金戈铁马之中,一架带有监察厅剑盾交叉的普通马车,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凌冽的寒风之中,北方军副统领辛隆的身影孤零零的伫立在城墙之上,狐狸般的眼神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监察厅马车,嘴角的胡须愉快的上扬。
“这800年米纳卡,风起云涌呀!”
马车之中,奢华暖和的皮毛抵挡着北方的寒风。莱哈特手捧一杯热茶,端坐其中。虽然马车普通,但驾驶马车的车夫却技艺高超,行路稳定,就连莱哈特手中的热茶都不见一丝涟漪。
“我们该做的都做完了,自然要离开。伊尔伦卡太冷,我不喜欢。”莱哈特手捧热茶,面向着内壁,轻声的自言自语。但那神情,又仿佛是在说给谁听一样。
突然,只见车厢中角落的阴影处仿佛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一个人影浮现了出来。
外面如此寒冷,她却只是一身黑色的薄衣。薄衣之下,曼妙尽显。黑色的短发、黑色的面纱、黑色的瞳孔。仿佛她只是黑色的衍生物,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浑身上下散发的,只有死亡。
冰冷的声音仿佛也染着黑色,回应着莱哈特,“大人做事自有您的道理,不需要解释。”
“我只是想说说话罢了,不然呆在这里,也未免太无聊了。”
良久,车厢内只是沉默。
莱哈特坐不住了,放下手里的茶杯,坐直了身子。
”摘下面纱,莎娜。”
黑色的身影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没有犹豫,便解下了自己的防备。
高耸的鼻梁、坚毅的下巴、洁白的脸庞。美丽,又不可方物。死亡女神的气质让人颤栗,让人不禁感慨,是多利西诺大神怕她太美,才在他美丽的容颜上覆盖了一层冰霜,让人接近不了。
莱哈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莎娜,你现在是行动司的司长,我不想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你应该问更多问题,也应该知道更多东西。”
“莎娜只是大人手里的剑,大人不用教剑什么东西。大人只要告诉莎娜该刺向谁,莎娜就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我不想你还留在过去。你现在是我的第三司司长,你已经不是一把剑了,我想......”
“如果大人没事,莎娜就现行告退了。我会在车厢外保卫大人的安全。”
不等莱哈特说完,莎娜迅速带上面纱,想影子般,从车门钻了出去。一开一关之间,甚至没有半点风从门外吹进来,黑色的女子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莱哈特无耐的叹了口气,从新拿起了仍然滚烫的茶水,嘬一口,尽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