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秋死了,用自己的性命帮助逸飞阻挡了射来的利箭。望月崖上,凉风徐徐,时当子夜,万籁俱静。 “逸飞,你说人死了要去什么地方?”林婉秋一身粉色轻纱,斜倚在逸飞的肩头,清秀的眉眼,盯着夜空中的攘攘星辰,口中询问着:“是要去天堂呢?还是阴间地狱?或者,四处漂泊!婉儿不想去天堂,也不要去地狱,婉儿要留在这世间,守着这儿的一山一水,花花草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就算幽魂,也应该有它的清灵世界吧!” 逸飞听的已是泪流满面,轻轻的摇头,将她使劲的揽在怀中:“婉儿!婉儿!” 婉秋倚在他的怀里,清浅的眸子望着远处的夜空,似是遐思,口中慢慢说着:“死有两种,一种是死不瞑目,一种是心安理得。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人生,都离不开一个死字,起落兴衰,生死阴阳,何妨不鼓盆而歌,欢送逝者呢!” 逸飞愣愣的听着,松开臂膀,低头瞧怀中的婉秋,但瞧她干净明澈的目光像极了半空中明镜的玉盘,心中放得下,生死自然也就无挂心怀。
但是,婉秋放得下,逸飞却哪里肯松手。 婉秋抬头瞧着他,纤弱的手掌拂过他的脸颊,微微叹息的声音道:“婉儿曾有一样东西想送给逸飞,那是一柄通体黝黑的骨箫,上面还有反复的花纹,爹爹说它的名字为地骨,现就被婉儿藏在卧室的古琴夹板之中。爹爹说过这地骨箫关系了我们镖局的生死存亡,爹爹曾想着将它扔掉,但婉儿想着要送逸飞一支漂亮的箫,便将它留了下来。现下瞧来,婉儿是送不成了!” 口中说着,轻轻一叹,转头瞧夜空星辰,颤巍的起身,张开了双臂,晚风吹的她的裙袂飘然欲飞。逸飞怕她跌倒,忙去搀扶,婉秋忽的转身,微微的笑意,递出手中的古埙,就像当日花树下初次的见面:“逸飞可愿意最后一次做婉儿的琴伴?” 逸飞呆了一下,最后一次!瞧着她手中的古埙,自己学会吹埙,还是婉秋教的。忍住眸中的泪水,也是微微一笑,点头道:“愿意!”将古埙接了过去,缓缓的吹奏了起来。 古朴的旋律,婀娜的舞姿,明月朗朗,婉秋手挽兰花,淡色的衣纱清扬若飞。
瞧着她清零的舞姿,逸飞再也忍不住,挥臂将她揽在了怀里,口中连叫:“婉儿!婉儿!”泪水打在了婉秋的发髻上,婉秋抬头瞧着他,仰头,在他唇边轻轻的亲了一下:“婉儿要逸飞好好活着!婉儿要逸飞好好活着!”身子慢慢的划了下去。逸飞大诧,忙使劲的将她抱住。 望月崖上,寒鸦惊飞而起。逸飞低头瞧着怀中的婉秋,瞧她清秀的静然的面庞,嘴角似乎还有微微的笑意,逸飞会好好的活着!逸飞要好好的活着!口中默念着,提起手中的古埙,又复缓缓吹了起来。 凄伤的埙声,如同绕梁绝音,传遍青山绿港。十八年情与爱,喜乐悲欢。一朝烟云散,空留幽幽古埙颜。明月无此梦,凉风空叹怜。 天际山庄内,丐帮乔羽、巩义服两位长老辞别而去,柳东剑、玄灵山庄外相送,云山四鬼不知哪儿玩闹去了。
雪冰想着逸飞半夜带林姐姐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且林姐姐又重伤在身,心中担心,抬头瞧柳东剑,但瞧他目光望向山庄入口处,皱起的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瞧他也是担心的模样,雪冰道:“爷爷,怎么了?”旁边玄灵眉头一紧,口中沉吟:“昨天晌午派往乌龙镖局的人还没有回来!”转头瞧柳东剑,柳东剑的目光也正自望向他,二人眼神交汇,柳东剑道:“我们去乌龙镖局!” 乌龙镖局门外,玄黑的镖旗迎风而扬,镖局大门紧闭,柳东剑踏上台阶正欲去推大门,雪冰转头,忽的瞧到路口处转过的逸飞,一副沉痛落魄的模样,臂弯中抱着已经冰冷的林婉秋的尸身。 雪冰愣了一下,口中呼道:“哥哥!”跑了上去,瞧他怀中的婉秋,道:“林姐姐!”触摸她的手掌,早已经僵硬。雪冰呆了一下,瞧逸飞抱着婉秋的尸身木然前行,忙在后面跟着。 镖局门口,柳东剑和玄灵迎下台阶,瞧他怀中的婉秋,各自沉叹。逸飞抬头瞧向柳东剑,眸中的泪水,似无助的孩子一般:“婉儿死了!”柳东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安慰。 镖局大门推开,入目一院狼籍。
柳东剑等诧了一下,但瞧院中折散的镖旗,躺在地上的镖车,厢房的门窗凌乱的开着,里面的家具桌椅,也是散做一团。如此杂乱的大院,却没有瞧到一人的踪迹,地上也没有打斗砍杀的痕迹。柳东剑口中呼道:“林镖头!”同了玄灵满院寻找。 逸飞抱着婉秋的尸身,愣愣的站在院子中央,一阵风吹来,卷落了庭前的一树梨花,逸飞瞧着地上随风而起的花瓣,忽然想起在这镖局的南院中,落花亭畔,跟婉秋一起琴箫相和的情景,抱着婉秋的尸身便向南院奔去。 卵石的小径,蜿蜒到花林深处。落花亭旁,逸飞低头瞧这满地纷飞的花瓣,道:“婉儿,你喜欢这个地方吗?”将她倚在亭子边,弯下腰去,用双手在地上挖起了坟穴。雪冰瞧他这般,忙去院中草棚中拿了铲子递给他,逸飞不要,依旧用双手铲土垦挖。 瞧他手指间沁出的血迹,雪冰心疼,目光瞧了一眼旁边的婉秋,俯下身来,一起垦挖。一会儿,一人宽的墓穴挖成,逸飞立起身来,转头瞧着婉秋,她的身旁,已经卷起了一丛小小的花瓣。逸飞瞧着,目光转向两旁的花树,手掌伸出,使劲的在那树干上摇了起来。 雪冰诧异,瞧他这般疯狂的摇动,忙上前道:“哥哥!”目视着满树的红白花瓣洒洒而下,宛如下了一场花雨。
花瓣洒下,铺落在墓穴之内,雪冰忽的会意,哥哥是要这些花瓣来给林姐姐做陪葬。心中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些温润娇娴的花瓣,方能配得上林姐姐的古婉与思雅。 墓穴内铺垫了一层厚厚的花瓣,逸飞弯腰,将婉秋轻轻的放在花瓣之上,理过她的发髻,口中喃喃;“逸飞答应婉儿,一定会好好活着。逸飞要好好活着,逸飞要替婉儿报仇,逸飞决不会让婉儿白死的!”放下她的手掌,捧起混搅了花瓣的泥土,轻轻洒了出去。 雪冰旁边静静的瞧着,瞧那泥土渐自掩埋了婉秋的身影,心中一叹,林姐姐,再见了!转头瞧这南院,柳东剑和玄灵道长去寻林镖头他们,如何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动静,转身,出了南院,口中呼喊:“爷爷,玄灵道长!”前院没人,转过走廊,向西北的别院去查看。 小径尽头,雪冰瞧着站在月洞门前的柳东剑和玄灵,正欲呼喊,目光落处,忽的瞥见院内草地上似有人横竖的躺着。忙奔了上去,入目横七竖八的尸身,是镖局内的众位镖头和打杂除扫的下人。雪冰诧然,抬头道:“爷爷!” 柳东剑目光拧起,俯身查看着死者的伤口,除了颈上的一道剑伤,全身并没其他伤痕,显然都是一剑毙命。
乌龙镖局的众位镖头武功虽算不得最好,但对付一般的江湖好手,还不至于落败,更不会被人一剑致命。瞧来他们这次是遇上强敌了。 柳东剑、玄灵俯身查看,旁边雪冰忽的咦了一声,但瞧一个镖师的胳膊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黑色的穗儿露在外面,忙弯腰捡了起来,是一支飞刀。但瞧这飞刀,却有点剪刀的模样,两边刀刃锋利,中间却是一缕的中空,在触近刀柄处,有雕刻着半月标记的镂空。纤细的穗儿系在刀柄后,握手的地方,还镶着一颗绿豆般大小的玛瑙珠子。
雪冰瞧得奇怪,转头向着柳东剑等询问,柳东剑瞧她手中的飞刀,脸色忽的一暗:“轩辕阁!”雪冰道:“就是前天晚上围困我们山庄的那些人?”玄灵点了点头,接过那飞刀,道:“这是轩辕阁的独门暗器,录月剪!”雪冰哦了一声,口中沉吟,难道前天晚上俞雷他们找到了铁青轩寻到了解药,然后又来杀了林伯伯他们吗? 旁边,柳东剑脸色黯然,手掌握了起来。想当日山庄的情景,蒋超他们中毒,群龙无首,若趁机将他们一起歼灭,又怎会连累众位镖师枉死。心中想着,沉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我害了他们!” 玄灵目光瞧着地上的死尸,又回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厢房,摇头道:“冷纪夜此番行动恐怕并非只是志在玉玲珑。林镖头这儿一定也有他想要的东西!这满地的尸体里面并没有瞧到林镖头,想来他是被轩辕阁的人带走了!” 雪冰听他说没有林镖头的尸体,忽然想起阮素荷来。
阮素荷是跟随柳东剑一起来到济南府的,因为逸飞婚事,被柳东剑安排在了乌龙镖局帮忙。弯腰扫视地上的尸体,也没有她的踪迹,难道阮姑姑也被那轩辕阁的人掳走了。 向着柳东剑询问,柳东剑和玄灵相视一望,眼神中的会意。阮素荷是子娴的贴身丫鬟,关于雪冰的身世,她知道的最多。冷纪夜将她一起带走,一定就是为了查清楚雪冰是不是子娴的女儿。 雪冰瞧二人这神色,道:“怎么了?”柳东剑没有回答,目光中只是隐隐的担心。来到南院,瞧逸飞沾着血迹写的爱妻林婉秋之墓,街巷招呼了人手,一起将那十几具镖师的尸体埋在了院中。心中想着这乌龙镖局有什么冷纪夜需要的东西?拍了拍逸飞的肩头,逝者已去,示意他不要太过伤心。 柳东剑、玄灵回天际山庄,逸飞不肯走,雪冰要留下来陪他,逸飞摇头,要她跟柳东剑等一起回去。天色渐渐晚了,逸飞依旧呆呆的跪在婉秋的坟前,远处夜空中有轻微的雷声滚动,逸飞正欲起身,忽听得前院中似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有人!逸飞心道,起身掠到门前,侧头瞧,但见两个黑衣蒙面之人屋顶上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