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底泛起一丝又一丝的波澜,瘦弱而单薄的人儿没有一点公主的娇嗔。百幕川崎的视线落到风渊轻笑的脸颊之上,又落到她清澈的双眼里——那种坚强与坚持全都写着勇敢。然而,他却将头侧过,用力的从她的手里夺过飞鸟的缰绳,严厉地低声:“下来!” 突然之间,一个闪念,百幕川崎又想起了在现界之时的宋禾儿。宋禾儿就是风渊,她从始至终都有着那份纯净的勇敢,不曾改变。只是,此时、此地、此境,他已不能做当时的风谷行羽。或许,在那个世界他还能凭着金钱的优势去给予她帮助,去为她改变生存的环境。可是,眼下的世界却只能用血来清洗,用血去交换一切。是残忍,也不能畏惧的事实。 风渊长长的睫毛柔和的垂下,苍白的手指拂过沾染血迹的纱裙。忽然,她一脸凌厉的抬头,大喊了一声:“飞啊!跟上你的同伴!我会帮你们!” “嘎!嘎!”她死命的用双腿夹紧鸟背,告诉它:“我可以换回他们的头颅……带我去,跟上他们!”飞鸟搅的尘土飞扬,一时矛盾的厉声叫了起来:“嘎嘎……”边叫,它边扭过长长的脖颈去望百幕川崎。
那样不敢违背的眼神,仿佛是在请示。 然而,百幕川崎却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开口。 风渊继续大喊着:“相信我!” 那声音淡淡的嘶哑。 终于,百幕川崎不忍心的缓缓松开了手指。飞鸟一个扑腾,挥动着巨大翅膀,朝着天空之中长飞而去。 百幕川崎站原地,望着她冲向天际的背影,长长的吸了一口冷空气,再次吹响了口哨。随后不久,一只飞鸟再度落下,他一跃上去,朝着天边追了上去。 临空万丈,贴着昏暗天际飞鸟与那队百幕族人划出一道彩色炫丽。 第一次用如此居高临下的角度去看百幕大陆,映入眼帘的无不是秀丽山河,重峦叠嶂。村落间有缕缕炊烟升起,城池是有繁华之象。然而,曾今短暂的三百年水天一色、安宁祥和,以被日渐彻底崩溃的北封印推向另一个暗无天日。 从百幕大陆上空滑行而过,水难、地震,一切净收眼底,更加让人心寒动容。 风渊架着敌族的飞鸟,摇摇晃晃,百幕川崎随后追赶了上来,时近时远,相伴在旁。
穿过来时之路,渐渐的,一行人便进入了凤靡山之顶,昏暗的天空没有一丝光耀,金色的裂缝也跟着暗淡下去。 “发出召集令!”大风之中百幕川崎的声音穿透云层,传到族人的耳朵里。白色的羽衣衬出他额上的青筋,他再次大吼:“大涌,你带着他们在各处发出召集令。” “是!”大涌驾着飞鸟,扭过头,拧着一张浓眉大脸答应一声,扶着飞鸟的脖子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随后,十几名百幕族人也跟了上去。 于是,在整个飞行的途中他们开始在某些地段释放烟火,以示暗号。 彩色的烟火在昏暗的天际璀璨绽放,那一刻风渊见到大涌等人在风中的脸上,挂上了莫名而又兴奋激动的微笑。那样的笑,他曾在羽化之战前夜见过,她的族人提着刀尖,笑着、期待着……最后的决战。 得到暗号,片刻之后风渊便见到那森林之中,就出现了密密麻麻披着彩衣的百幕族人。他们如蝼蚁一般大小,得到天空之中的暗号便纷纷扬起面孔,去寻找同伴的踪影。 隐藏与此,那些将士都以打猎为生,仰望天空等待着信号,成了他们每日必做之事。
他们日日夜夜盼着百幕川崎的召集令,等待着再战风使、再夺皇权的时机。 ——风谷逐一残杀族人,将他们的头颅挂于风都城一事,已在一个早晨传遍了各个扎营地。百幕族人更是按捺不住,如今一收到百幕川崎的信号,他们便立即正装待发,朝着风都城聚集而去。 百幕人已经被风谷逐一的所作所为激起热血杀心,这一刻他们不再顾忌那四下搜索的风使人。于是,拿着武器,破了结界,带上一搏之心,马不竭蹄的朝着决战之地而去。 “让他们停下来,我会解决,我会让这一切停下来!”眼见一场血战就开展开,风渊驾着飞鸟靠近百幕川崎与琉金大喊道:“用我做人质,拿我去交换……别让他们去送死,风谷逐一已经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我也不一样了!”百幕川崎邪魅一笑,好似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 ——当他闻见那个噩耗之时他就下了决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灭了这个风使人。他不能让自己的族人受屈,不能狠下心拿风渊去交换,所以……现在的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战! 他见过血海地澎湃,过去四处藏匿的日子。
他对着族人与被封印的父王起誓,肩上担子一刻卸不下。一战,或者能改变如今的被动之势。一战,或者是一种解脱。解脱与敌族之人是风渊。 然而,羽化之战的血海也同样在此时击打在风渊的心底。眼满的血腥,充斥的哭泣,是她永远不想见到的画面…… “川崎……行羽……”忽然,风渊轻轻的叫起百幕川崎曾今在现界的名字,他不禁一怔——行羽?前一刻他还在怀念的人,可这一刻他只能硬生生的忘却。风谷行羽是那个可以没心没肺的阔家少爷,是可以冷漠生存在那个世界的男子。而百幕川崎,却是一个担任着族仇血恨的皇子。他不再是一个人,却有着与风谷行羽不一样的寂寞。这番寂寞掺杂着无尽的血泪,不同那番释然面对。 而风渊……也同样不再是那个拾饮料瓶为生的残疾小女孩,她是公主——只是这个公主亦然少了那份窘困却自由的快乐。 他们身上背负着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重担。 一辈子…… 仿佛血战前刻的追忆,一切毫无预兆的回道百幕川崎的脑海里,在风里,他听着四下绽开的烟火,紧紧闭上了双眼。
“我可以阻止风谷逐一,我可以!”风渊坚定的告诉他:“风谷逐一已经被野心蒙蔽,我到凤靡山是为了找回风使领者的力量,现在我有了力量,我可以!” 她……可以吗? 百幕川崎冷笑道:“风谷逐一得到的是龙魂!即便你阻止了这次,下一次百幕族一样会被血洗,唯一……唯一就是正面对战!”飞行间,两人忽近忽远,对话的声音也时强时弱:“我!也得了龙魂。”冷冷地言语之间风渊竟看到他瞬间红了眼。百幕川崎扭过头,小声的补了一句:“你放心,虽然我召集了各方将士,我还是会考虑伤亡,只要风谷逐一一死,风宿神引一死,风使便不会又复燃的机会……到时候,我会如你所愿,安定各族,平等对待。” 对,那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各族忘记仇恨,安定的生存下去。 “可是……”手心紧紧的握住缰绳,风渊心中总是不安,两族一旦正面交锋,局势便不由百幕川崎一人说了算。两族的血仇将越积越重,怨念之间难免会变得鱼死网破。不管是哪一族,她都不想看到…… “从长计议,一定还有别的法子!”风渊大喊道,眼见就要飞跃凤靡山。
然而,百幕川崎却冷冷作答:“刚才那一声‘好’,我是想告诉我的族人我们就要拼死一搏……”声音幽幽的飘在风里,两人靠得很近:“我从来没有想过拿你去交换,我只想你逃得远远的,避开这一切……可是,你为什么跟来。” “我一定要去!一定会尽全力!”风渊毫不犹豫的告诉他。 “哼!”百幕川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他不是在嘲笑,而是在心痛——因为,这一战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而去啊! 渐渐穿越凤靡山,百幕川崎不再言语,风渊试图说服他,可距离却越来越远。 “等一下,跟我来。”突然,百幕川崎大吼一声,指着凤靡山间,随后直直的飞翔下去。 琉金、风渊,还有十几名百幕族人也跟着降落。 越来越近,三人都睁大了眼睛。 ——那个冰封的山洞坍塌了?! “姐姐,蓝发的姐姐……”不知为何,风渊脱口而出。她并不知道莫言就在这堆废墟之中,可当他们越来越靠近之后,她却强烈的感觉到那丝寒冷——在死而复生之后,她的感知仿佛也变得特别敏感。 那样的寒冷她再熟悉不过。 “蓝发……”琉金小声道,脚下的步子也不由的加快了。
“她果然回来了!”百幕川崎走在最前面,肯定地轻声道:“留下三人,掘开这里!” 为何会坍塌?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莫言不是有龙魂护身吗?为何…… 一时之间杂乱的疑问侵入百幕川崎的脑海,他指挥着族人开始掘这片废墟。 然而,当三人靠近之时,却深深的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怨灵气息。周遭的花草全都濒死,杂乱的碎石与水晶倒在一旁,泥土一层层盖住的血池却隐隐传来一些怨念—— “放我们出去……” “报仇……报仇……” “哈哈哈……把她撒了粉碎……” 腐臭的血腥味带着森冷刺骨的寒。
——对!莫言姐姐一定能阻止! 风渊咬咬牙,上来使着手指开始不停的撅起杂乱的山石来,磨破了皮、蹭出了血,她仍旧不断大喊:“姐姐是你吗?是你在梦里告诉我来这里吗?我来了……姐姐……”边喊着,风渊的泪水不禁的掉了下来。 “风渊,你留下来!”然而,就在这时,百幕川崎转身走到了飞鸟面前说:“我不会用你当人质的,我会解决。”说完,百幕川崎跃上了飞鸟,大喊一声:“你们三人留下来撅开这里,其他人,跟我来!” 琉金也站起身来,跃上了飞鸟道:“还记得那个面具吗?是在现界带回来的,留着它,川崎会平安回来。” 飞鸟扑腾着巨大的翅膀,带着他们远飞而去。 风渊立在山洞之前,久久的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