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草的芬芳让人气定神闲,风宿神引默默的看着莫言妖媚的变幻。心底越来越念起那千年不相见的人——琉金怎么可能在这里?风宿神引不禁苦笑,她还在百幕大陆沉睡,冰凉的风霜正裹住她的身体,时间在千年前凝结。他轻轻闭上眼睛,身体木然有些僵硬,那些属于两人的记忆,只在那场血色洗礼的对立,时间淡去,没有下一次的相见,只有下一秒的思念。 蔚蓝的天空之下,莫言看透风宿神引眉宇之间的伤神,淡淡的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风宿神引睁开眼,用灰色的眸子望着莫言精灵般的面孔,没有言语,心里也不想去回答。他轻声哼笑:“因为不想知道。”说完,转身踩着潮湿的泥土准备离去。 薰衣草在他经过的地方犹如紫色的雪,纷纷飘起,一片片漂浮不定,围在他周身,仿佛他心里记起的与琉金的初见场景。 “等等。”莫言化作一道蓝色的光,闪烁之间挡在风宿神引前面,仿佛害怕他离开,急切的抓住他的胳膊,说:“如果你愿意与我立下约定,我可以让你再见琉金。” 清晰的,莫言看到了他眸子中的亮光一闪而过。
是动心了。 然而,久久的风宿神引却没有说话,想要洞悉一般,深深的望着莫言水蓝色的眼。莫言的真实身份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知道,大家都在不停的猜测,半信半疑的听着她的自说自话。如果不是见她能够唤醒神龙,恐怕早就与之大战一场了。 “你与朗星也有约定?”风宿神引回头想她在中鸾殿的话,既而,再度打量起莫言的面容——年龄好似凡人二十七八岁的摸样,狐媚一般较好的身材,水蓝色的眸子就如同风使族崇尚的水晶一般。与千年前的初见的神秘相比,此时更显魅惑。 “对……”莫言顿了顿,望着白云堆积的蓝天,毫不避违的告诉风宿神引:“我与朗星的约定是——百幕永恒安定。” “代价是什么?你能做到?”风宿神引眉角簇动,他要的不是肯定的答案,要的只是一个希望。 “代价由我定,然而,能不能做到不在于我,在于你们。”莫言望着那深邃的灰色眸子,那里面仿佛有无止尽的等待,而等待背后永远是这个男人的期盼。他习惯了等待,习惯了期盼,或许不久的未来他终将会为了这场千年等待付出余生,付出血一般的杀戮代价。
“我们?”风宿神引不解,回想起风谷逐一那张清零的如同僧人的脸,暗自嘲笑一般动了动身子。自己在十年前已经与风谷逐一决裂,四瞳纷纷立下血誓,视自己为贪生怕死之徒,唾弃之下追随而去。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虽有狼神的力量,可又怎么称的上“我们”。 “‘我们’指的并不是你同风谷逐一,而是这场种族对立的始使者。”仿佛洞悉了风宿神引的疑虑,莫言张口解释道:“当年百幕族是第一个登上‘海市蜃楼’的种族,所以将其称为‘百幕大陆’,他们在建立了第一个王朝之后,打开了永恒通道引来无数凡人与妖兽,一百三十年过去,妖兽猖狂横行,即时,通道关闭,却已是为时已晚,于是百幕族王下令杀尽妖兽之类……”说着,莫言低声叹息:“就是因为如此,亦有妖族血统又有神族血统的风使族才会竭力反抗,最终揭竿而起……” 为时两百年的血洗,终究阻止了百幕族王的大肆屠杀。又历经七十年的风使百幕之战,才得以重定百幕之国,既而,风使族统治了新王朝,朗星为王。
“也就是说……是所有人?”风宿神引不由握紧拳头,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些高举的锋利大刀,那些妖兽的哭声喊声。抛向天空的热血,跌落而下的头颅,多少多少的牺牲,才换得最后的胜利。血海的泛滥,杀红眼的百幕人……他轻轻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或许。”莫言淡淡的说:“或许是所有人……” “那么,你是什么?”风宿神引平复心中的起伏,盯盯的看着莫言。 见识过莫言的百妖变象,也知道她能够倾听心声,风宿神引还是好奇的问道:“唤醒神龙,让时间凝结,知道百幕的所有历史,可以变化容颜……你到底是谁?你从来没有回答过我们,你到底是不是风使领者?” “不是。”莫言微笑回答,悠闲几分的整理着自己的短发,突然又调皮的摸了一下神引的鼻尖:“不过,我还是可以让你见琉金一面。”说着,她竖起食指,神神秘秘的说:“打开风暴一次。” 风宿神引不语,眸子中一闪一闪仿佛就要泛起波澜,却又面无表情的越过莫言,朝着花田的尽头走去。
“喂!见她一面吧?”莫言挥着手,大喊道:“她说过,想见你最后一面……” 风宿神引肩头微微有些颤抖,而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留,最终化作一道银色,融入天空,消失不见。 莫言望着风宿神引消失的天空,笑着叹了口气:“你会回来找我的。” 即时,另一边—— 白色构成的医院之中,风谷行羽带着苍白的面容静静的躺在病床之上,点滴一点点如同沙漏一般流进他的体内。此时的他消失了平日里的霸道,也没有了格斗之时的杀戮之气,于是,就好像一位富有贵族之气的英俊男子,只是在安静入睡。 突然,病房之外又热闹了起来。 急救单车“哗啦”的划过白色的地板,“噼噼啪啪”护士敲打药瓶的声音,医生在诉说病情,护士在记录。
吵杂声渐渐停止,走廊之上又响起了一个中年男子解释的声音:“医生啊,我不是她的家属,也是不我撞了她,我只是在路上发现她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出租车司机满头大汗的辩解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接到电话,说曼丽山腰有人叫出租车,我就上去……结果就发现这个女孩躺在路边……我下车一看,她脸色苍白……”司机说着掏出手机,摁了几下,上面显示出一行数字,他递到医生面前说:“你看看,是风谷山庄的少爷叫我去接人的……说有个看起来一身破旧,烧伤的女孩子……对了、对了……”司机说着摸了摸上衣的各个口袋,最后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医生:“这笔钱也是那女孩的,你看看……” 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与身边的护士面面相觑,心中不能断定事情的性质,犹豫着没有去接信封。司机急了,生怕若上了麻烦,于是一股脑的将信封塞到了医生手中。
“你……”医生摆摆手连连拒绝:“不行,不行,你拿着……这事儿要等报了警……” 一听报警,司机急了,打断医生又说:“我点过了,一千二……我交给你们了……我走了。”司机指着门口,望着医生的脸再次是否道:“人真不是我撞的……” 医生一手拉了拉司机,安慰死的说:“这个我们知道,这个小女孩身上也没有证件,暂时联系不到家人,留下来做个证人吧,看她挺可怜的……” “医生,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好人做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给……”司机说又将自己的手机塞给了医生:“这个才是证据,你们可以打给行羽少爷,你拿着,剩下都是你们医院的事。你看她的钱在这里,又不是没钱……等她醒来,你们在叫她缴费就是,我走了。我还有事……”司机匆匆说完,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便逃似地离开了医院。
医生伸手去抓,没有抓住,看着司机的背景轻轻叹气,对身边的护士说:“还是报警吧……” 护士默默的点点头,转身后进风谷行羽隔壁的病房,望了望宋禾儿那张苍白的脸,又对正在为她打针的护士说:“暂时联系不到家人……”说着,打量着宋禾儿——瘦瘦弱弱,一身烧坏得衣服,一张娇美的面孔却苍白如同死去的人,双唇干涩的就仿佛快要裂开。看着,护士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怜悯:“看样子就是腿上的伤,还有低血糖……” “这女孩不会是乞丐吧?你瞧她一身衣服,撕破的撕破,还烧得黑黑熏熏。”俯身打针的护士问道。 身后的护士摇摇头:“不是,听说还是风谷家的少爷帮她叫得出租车,身上有一千多块钱,都已经交给医院了。” 护士也将注射器中的药物注射到了宋禾儿体内,从她身上取出了体温计,观察之后做了记录。两人交谈着,纷纷出了病房。 白色的医院中,风谷行羽安静的躺在314,宋禾儿也同样安静的躺在316,一墙之隔。 突然,映着窗外的晴朗,飘进了一缕蓝色。 蓝色越积越浓密,最后汇成莫言妖媚的脸。
水蓝色的眸子望着宋禾儿,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端详着这张过去千年,却仿若只过了十年的脸,轻声问道:“公主长大了,还记得我吗?风渊……” 纤长的手指拂过宋禾儿的额头,又小心翼翼的为她盖好被子。 突然,水蓝色的眸子一沉,好像决定了什么。莫言站起身来,挥手过宋禾儿的身体上空。既而,破旧的衣衫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无声无息的自己织起来,马上恢复了之前完好,焦黑也不见。 莫言一脸的心疼,再次回到床边,握住宋禾儿冰凉的手,淡淡的说:“还记得百幕川崎那个小子吗?他就在你的隔壁……”说着,视线落到宋禾儿的脖子上:“项链在他手上,那是王后留给你的,你要记得要找回来……” 她知道宋禾儿已经不记得百幕的一切,这些年,她一直利用自己的力量一次一次封印住风渊公主的转世。没有人会想到,曾今高贵的公主如今竟过着如此困窘的生活。心里虽是心疼,却不能违反约定,只能默默的在她不知道的暗里,保护着,关心着。莫言轻轻揭开她的袖口,右臂之上月牙的形状清晰显现:“你是唯一一个,做出这样不平等约定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