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努力回忆一番,这才回到道:“回禀陛下,若是臣不曾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年前的今日吧!”十年前的今日,也就是天波府韩老太君八十大寿的日子,当时宋皇登基才不过十来年,却已经将大宋的军权完完全全的交给了天波府统领。 宋皇见赵正仔细回想了才回答出来,当即冷笑道:“不错!十年!朕上次出宫还是十年前!还记得那时是老太君八十大寿,朕为表对杨家忠心的重视,这才亲自出宫道贺!可皇叔可知,当时朕最想看的却是我汴京的繁华景象,而不是我大宋臣子的寿宴?”宋皇嘶吼得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大厅里诸人听到宋皇竟然十年才出宫一次,知他心中凄苦,都齐齐跪了下来,唯有文子符依旧直挺挺的站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宋皇。老太君道:“陛下隆恩,我杨家感激不尽,定然为大宋尽忠到最后一人!”可宋皇此刻只觉得心中憋闷得慌,哪里肯听她表决心,当即挥了挥手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但你们杨家却是地上界最好的臣子,朕从不怀疑杨家的忠心,老太君便不用再多言了。
” 他挥手命跪着的诸人都站起身来,接着道:“若非杨家世代忠心,只怕朕便连借口给老太君贺寿都不可能了!十年啊!人生又有几个十年?朕十八岁登基为帝,做这皇帝二十来年,却只出过禁宫大内一次,如今看看朕!”他激动的一手指着自己颌下的胡须道:“朕当年登基之时还是翩翩少年,如今,朕却已经四十来岁啦!”他长长叹息一声,似乎在为老去的年华惋惜,接着又道:“在民间,年过三十者便可自称老夫了,朕却已经成了老夫十年啦!可朕龟缩在深宫里,到底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逝去的年华与日渐衰老的肉体罢了!” 宋皇脸上显出一丝哀色,接着道:“这禁宫大内,不过是朕的囚笼罢了!朕想要看那万里江山不可得,朕想要看那繁华市井亦不可得!朕与那大狱里的囚徒有何区别?”宋皇的声音越来越低,想起自己这当皇帝二十来年所过的生活,当真是苦不堪言。可他从来都不曾对人说过,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文子符听了宋皇说的这些话,对他为何只知在后宫玩乐总算有了些理解。人毕竟是群聚动物,需要他人的关心爱护。
可这位宋皇贵为大宋第一人,却从来不曾有人关心过他,爱护过他,他心中的凄苦自然是可以体谅的,想必那潘贵妃入宫之后就给了宋皇这种感觉吧。 他心中对宋皇起了些同情,便觉得宋皇虽然昏庸懦弱,但看起来却也没那么碍眼了。大厅里的大宋人等却不敢如他一般直挺挺站着,当即又跪下请罪,赵正作为这其中最有地位者,话自然要由他带头来说:“臣等无能……竟累陛下受如此苦楚,臣等该死!” 宋皇似乎也已经放开了,不再劝他们起身,摇头道:“皇叔不用安慰朕了,我大宋臣子皆是有大才的,无能的只是我这个皇帝而已!若非我性格懦弱,即便不懂治国,难道还不可以学?只是朕怕担这决策失误的责任,朕怕这大宋两千多年的江山断送在朕的手上,所以朕才会龟缩在后宫里。这说起来,其实都是朕咎由自取罢了!”宋皇越说越是伤心,连连以袖拭泪,伺候在他身后的小春子公公也陪着掉了几滴眼泪。
“朕若是个有为的皇帝,料来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不过朕却从来不后悔这样做!”宋皇说道这里,满含柔情的拉起潘贵妃的手,深情的看着潘贵妃,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道:“因为朕遇到了潘贵妃,遇到了娥儿!虽然丞相将她送入宫中,或许是有私心,但也多亏了丞相的私心,否则朕就不会遇到这一辈子中真正关心朕,爱护朕的女子了!”他轻轻抚摸着潘贵妃的秀发,轻声道:“娥儿,不管你本来的样子是什么样,在朕的眼里,你都是最美的,若你离开了这个世界,朕也随你而去吧。” 潘贵妃听他话中存了死志,既是感动又是羞愧却又震惊。她被父亲送入禁宫之时,曾经得到潘弼的嘱托,要她好生服侍皇帝,将皇帝的心紧紧栓在她的身上,而她这些年来也按照父亲的要求做得极好,对皇帝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最终宋皇终于对她宠溺非常,竟对后宫其他嫔妃再也不肯看一眼了。她关心皇帝,对皇帝体贴,其实都是为了潘家权势着想,想不到她如此关怀宋皇,倒让宋皇对他起了真情,如今竟有了生死与共的打算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宋皇却捂住了她的嘴道:“爱妃勿需多言,潘家毕竟养育了你十几年,你为潘家着想也是人之常情,朕又岂会不能理解。这几年来,朕跟爱妃在一起很是开心,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呆在爱妃身边,朕绝不会放弃爱妃的!”潘贵妃听他说出如此理解自己的话,心中也是感动非常,暗自下定决心,若是今次能逃得性命,一定要好生侍奉皇上,不让他再受那孤独的苦楚! 一干宗室自然也是听出了皇帝的心意,都是为皇帝竟然有如此胆气感到惊讶。要知道平时这位皇帝陛下可是只会窝在深宫里,即便是军国大事,也都是已经完全交给大臣处理,自己根本就不管的。一旦宗室提些意见,这位皇帝陛下也是根本不会出言反对的。这样二十来年下来,已经让他懦弱没主见的形象深入人心了。 诸人见这位皇帝陛下当着诸多宗室的面向那潘贵妃剖明心迹,这才知道原来这位皇帝陛下竟然为了这位贵妃殿下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可见他二十来年深宫的生活过得有多清苦,若是换了一般稍有主见的帝王,倒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
赵正见皇帝似乎下定了决心要保潘家,当即劝解道:“陛下,天涯何处无芳草,陛下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介女子竟要做到如此地步!”潘贵妃也连连点头,似乎很赞成赵正的话。 宋皇却似乎被赵正戳到了痛处,脸色一变,大声反驳道:“皇叔!你可知道朕这些年过的有多苦?你可知道朕这些年有多孤独?若非几年前爱妃进宫陪伴朕,只怕朕还不知这世上还有令人开心之事!你平日里深居简出,向来不过问朝政,但是你比朕自由!你闲来无事可以去外面看看逛逛,可是朕呢?朕十年才出宫一次,还只能给自己的臣子贺寿,便想去看看外面繁华的市井都不能,皇叔你将心比心,若是让你在深宫大内苦熬二十年,没个真正关心你的人,你能如朕一般忍受下来么?” 赵正呐呐的被他驳斥得说不出话来,本想说我等宗室都是非常关心陛下的,可这话他自己说出去都不信。宗室里早就对皇帝的昏庸不满了,又有几人看到了他一人在深宫苦熬的辛苦?赵正将心比心,自知自己或许真不能如皇帝一般苦熬下来,他毕竟是个逍遥王爷,对这孤独之事感触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