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先祖美谈(中华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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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继母

林则徐的女儿嫁沈葆桢,病笃,自知不治,写了一副对联留给沈葆桢和她的女儿:

我别良人去矣。大丈夫何患无妻。若他年重结丝罗,莫对生妻谈死妇。

汝从严父戒哉。小妮子终当有母。倘异日得蒙扶养,须知继母即亲娘。

这实际上是一篇遗嘱。病危之时,不以自己的生死萦怀,没有多少生离死别的悲悲切切,而是拳拳以丈夫和继室,女儿和后母处好关系为念,真是难得。老在继室面前谈前妻,总是会使继室在感情上不舒服的。前娘的女儿对后娘总不会那么亲,久之,便会产生隔阂。使她放心不下的,唯此二事,所以言之谆谆,话说得既通达,又充满人情。这真是大家风范,不愧是林则徐的女儿。

由此我想起一个与后娘有关的评剧小戏《鞭打芦花》,是写闵子骞的。闵子骞的母亲死了,他父亲又续娶了一房,后房生了两个儿子。一天,下大雪,闵子骞的父亲命三个儿子驾车外出。闵子骞的父亲看见大儿子抱肩耸背,不使劲,很生气,抽了他一鞭。一鞭下去,闵子骞的袄裂开了,闵子骞的父亲怔了:袄里的絮不是棉花,是芦花!闵子骞的父亲大为生气,怎么可以对前房的儿子这样呢!他要把这个后老伴休了,闵子骞说千万使不得,跪在雪地上说了两句话:

母在一子单,母去三子寒。

这是两句非常感人的话。

闵子骞是孔子的学生,是个孝子。孔子称赞他说:“孝哉闵子骞!人不问于其父母昆弟之言。”(《论语·先进》)“鞭打芦花”有没有这回事,未见记载。我想是民间艺人编出来的戏,这样富于生活气息的细节,也只有民间艺人能够想得出。这是一出说教的戏,但是编得很艺术,很感人。过去在农村演出,到“母在一子单,母去三子寒”,有的妇女会流泪,甚至会哭出声来。

继母是不好当的。“继母”在旧社会一直是一个不好解决的家庭问题、社会问题、伦理道德问题。一般继母对自己生的儿女即使是打是骂,也还是疼的,因为照京郊农村小戏所说,这是“我生的,我养的,我锄的,我耪的!”而对前房的子女,则是“隔层肚皮隔重山”。这种关系,需要协调。怎么协调?“亦唯忠恕而已矣”。

林则徐的女儿遗联、《鞭打芦花》的情节,直接间接都受了儒家思想的影响。林则徐的女儿出身书香门第,曾读孔孟之书,自不必说。《鞭打芦花》的编剧艺人未必读过《论语》(但是一出土生土长的民间小戏却以一个孔夫子的弟子做主角,这是值得深思的),但是这位(或这些)剧作者掌握了儒家思想最精粹的内核:人情。

现在实行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的政策,“继母”问题已经不是那么尖锐,不那么普遍了,但是由此涉及的伦理道德问题并没有解决,即如何为人母。

有些与“继母”毫不相干的社会现象,从伦理道德角度来看,即所谓“人际关系”,其实是相通的,即怎样“做人”。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时代,总要有它的伦理道德观念。我们今天的伦理道德观念从什么地方取得?我看只有从孔夫子那里借鉴,曰仁心,曰恕道,或者如老百姓所说:讲人情。如果一个时代没有道德支柱,只剩下赤裸裸的自私和无情,将是极其可怕的事。我们现在常说提高民族的素质,什么素质?应该是文化素质、心理素质、伦理道德素质。我觉得林则徐的女儿的遗联、《鞭打芦花》,对提高民族伦理道德素质,是有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