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大学青岛原址校内,一株株参天的美、英、法三国品种的百年梧桐,在宽阔的校路两旁比肩而立,高擎着遮天蔽日的翠绿巨伞,形成了气势壮观的行道林。
梧桐树的学名叫悬铃木,因其果球像铃铛般高悬枝头而得名。它们棵棵树干坚挺,皮青如翠,三人难以合围,树冠硕大,葱茏茂盛。百余年来,不仅为一代代师生遮阴纳凉、阻风挡雨,吸收有害气体、调节二氧化碳与氧气平衡,而且还渗透了一个多世纪的历史沧桑,用绿色的生命为青岛着色,成为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组成部分,用绿色的生命记录了山大老校的变迁和辉煌。
山大原址环山临海,海浪、林鸣和读书声,谱成了壮丽的交响乐。最吸引人的是那片翠绿葳蕤的梧桐行道林,越是骄阳似火,那阔大的梧桐叶越是浓绿闪亮,密密实实地为我们撑着绿色的巨伞,凉风习习,温馨无限。每个周六下午,全校师生都在宽阔的校园里聆听著名哲学家、史学家华岗校长讲授《辩证唯物论》大课,我们中文系师生常常在这片行道林下听课。课后,著名文学史家冯沅君、高亨、萧涤非等教授常常到我们学生中间亲切交谈。
最难忘的是我在这梧桐林下遇到了童第周副校长。他是著名生物学家、我国实验胚胎学研究的创始人之一。我在梧桐道遇到他时,曾向他请教悬铃木的知识。他告诉我:“悬铃木是‘世界行道树之王’。”“我国目前只引进了美、英、法三国品种的悬铃木,我们这儿三种均有,而且是最早的一批!”
那是1954年初夏的一天下午,我见尘土满身的童校长,肩扛铁锹、手提水桶,缓步走进科学馆。我忙跑上前去,接过水桶和铁锹,跟他走进办公室。我问:“童校长,您才参加重体力劳动了吧?”他拂去身上的泥土说:“刚才带着园林工人给一棵受伤的美桐浇了水、加了土。不知谁在修路时铲了这棵大树的土层,对其根部也有所伤害。这样必须赶快浇水、加厚土层,不然……”“您对校园里的林木,特别是这片梧桐林,倾注了心血、洒下了汗水。听萧先生讲,早在30年代,天旱的时候,您和核物理学家王淦昌一起带领学生为树木浇水。”他说:“这是应该做的,爱护树木,人人有责。记得1935年夏,我和当时的山大外文系主任洪深——他是我在复旦大学读书时的老师,走进梧桐行道林时,他说:‘走进这绿色的隧道,暑意全消,凉爽无比。我近来写了一篇文章,说青岛的好处就在于青了,如果没有这些树,青岛便和别的都市都一样,不见得有什么出色了。’这时,他正和老舍等12位作家在《青岛民报》办《避暑录话》副刊,由他写发刊词,他指着这片毗连成林的悬铃木说:‘有了这样好的树,才有眼前的避暑天堂!’的确,树木对一座城市、一所学校来说,太重要了!一定要加强保护、加强管理。”
这次谈话已过去50多个春秋,童先生也于29年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他那爱护树木、保护人类生态文明的精神,却被这片土地上的代代师生传承下来并加以发扬光大。正因为如此,今日的中国海洋大学校园绿化得如同一座历史悠久的植物园:大树林立,百花斗艳,那百年银杏、百年榉树和水杉等古树名木,挺拔青翠、丰姿绰约。那片耸入云天的梧桐树的树龄已达到110岁,更加雄伟壮观,更加充满勃勃生机,条横枝错,舒肢张臂,手掌状的树叶呈现出一片翡翠般的葱绿。春风吹拂,桐荫婆娑,“悬铃”声声,这情景使人心潮澎湃,欢然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