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微幸福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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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半天安平才悠悠地喘上一口气,仿佛刚才被人掐住脖子了一样:“安然,我作为一个女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谁说的?你才刚四十九,还不得活到八十九?”

“不是女人了,活到八百九又有什么用?”

“你不是整天一来例假就叨叨怪烦的吗,这不是正好吗,以后不用伺候大姨妈了,还省钱,不用买卫生用具了。”

“身为女人真是让人绝望啊!”

“别,你现在把绝望等级先降一降,听我给你念一段啊:我国女性的更年期年龄大部分在四十五岁到五十五岁之间,绝经的平均年龄在四十九点五岁左右。姐,你过完四十九岁生日了,很符合我国女性平均绝经年龄。网上还说了,我国女性现在更年期提前现象很普遍,有很多不幸的女性朋友三十来岁就更年期了。你是又没提前又没拖后腿,有什么可绝望的?鲁迅说了,要勇于直面血淋淋的现实,何况,你这现实一点都不血淋淋,只是自然规律自然来临而已,难道你不承认自然规律?”

“我现在就想大哭一场,悼念我短暂的人生。”

网上有很多保健药在打广告,安然选了一种叫“依能静胶囊”的,买了两个疗程,快递了过来,拿着去找安平。

安平一看这药更受刺激,问:“多少钱?”

安然说:“不用管多少钱,我送你的。”

安平固执地问:“到底多少钱?”

安然说:“两千多。”

安平往椅子背上一靠:“两千多就能买回逝去的青春吗?这也太好买了吧?”

安然说:“就这么八小盒,两千多啊!姐,你现在挺款的啊!”

“有用吗?要是有用,我宁愿拿我这个店去换我的青春。”

“青什么春啊,你别妄想了。但是我跟你说啊,这个依能静是荣获第十二届全国发明展览会金奖的,能让女人自然停经三年后回经,还能推迟更年期八到十年呢!你现在开始吃,一点不晚。”

“都是些骗人的。要是世上有这么管用的东西,那明星们还花好几十万打什么肉毒杆菌?这样的虚假广告连我都不信,你作为知识女性竟然会轻信,唉,不知道是我变聪明了还是你变愚蠢了。听听这药名就行了,还依能静呢,明显打着台湾那女明星的牌子来骗人,真不明白伊能静为什么不告他们侵犯名誉权。”

安然只得从正面循循善诱:“不相信倒也好,这些保健品就算好用,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李银河说了,一个女人要想幸福和快乐,必须超越年轻和美貌,必须在年轻和美貌之外还有价值。你现在就挺有价值的,服装店开得多成功啊!所以,在更年期凶猛来袭时,要有狮子般的勇气、女神般的优雅。有人曾说,女人要学会把年龄当成岁月的奖章,我觉得这话说得好。”

“道理谁不懂啊?现在让你更一下试试?”

“什么话,什么叫更一下试试啊?”安平把安然搞得是哭笑不得。

总之,不知道还好,知道自己更年期了,安平的那些所谓更年期症状就更明显了。安然说她患了心理暗示病,有意无意把自己的行为举止往那些症状上靠。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可把安然折腾坏了,每天都要接到安平好几个电话,似乎她肚子里装了一台烦恼制造机,反正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一个星期以后,安平旧事重提,让安然继续相亲。她的理由是:“你看,女人就这么可悲,昨天还刚刚月经初潮,今天忽然就更年期了。你坚决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找个男的结婚生孩子。否则等你一转眼到了更年期,绝了经,想要孩子也是回天无力了。到时候我可是没法去地下和咱爸妈交代。”

“听你这意思,不就是怕我老了没孩子养老送终吗?生个孩子还不容易?我去找个遗传基因好点的,生一个,不就完了?我觉得去内蒙古那边找比较好,内地没有纯爷们。”

“当未婚和单亲妈妈这样时髦的事你趁早别提!不替自己想还得替孩子想呢,你希望他生下来后到处找不着爸爸吗?”安平现在每时每刻手里都拿把扇子,有汗没汗都不停地扇呀扇。这动作都快诱发安然的神经衰弱了,她发誓将来自己更了以后什么都可以干,就是不允许扇扇子。

处在更年期里的安平实在是让安然恐惧,只好采取虚以为蛇的态度,敷衍加安抚。对安平安排的那些男人,她人倒是去了,但,不是报以尖酸刻薄的讥讽,就是把自己当成一堵沉默的墙,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有一次安然在科技市场神奇地和唐设计师偶遇,当时她正在为一个移动硬盘和店员讨价还价,忽然听到一个男的说:“批发价给她。”

安然抬头一看,问:“换主板了?”

软件工程师说:“当然了。”

安然又问:“你是这儿的什么人?”

软件工程师说:“这小店是鄙人开的。”

安然环顾这个十平米的地盘,问:“难道这就是我那五体投地崇拜你的姐所说的软件开发公司?”

软件工程师笑笑:“不是。这只是我开软件开发公司之前赖以糊口的小店,不舍得扔下,就一直开着,平时不怎么来。昨夜梦见今天会有故人来,我就来了。”

“那你也太小气了吧,好歹也是不打不成交的故人,就给个批发价?要是我,送你十个。”

“不是怕伤了你那骄傲的自尊心吗。既然这样,就送你十个好了。”

“我又不做移动硬盘生意,算了,一个就行了。”

安然不客气地把人家白送的移动硬盘装进包里,软件工程师在后面说:“是不是应该象征性地说声谢谢啊?这样不太礼貌吧?”

“谢谢!”

“咦,怪了,我明明听到了谢谢两个字,可怎么一点没有被谢的感觉呢?”

安然在门口停了两秒钟,回过身来说:“为了避免你给我下个礼貌程序中毒的诊断,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两人出来在德克士吃饭,安然很殷勤地招待唐谛,很快就让唐谛看出了不正常:“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嗅觉真灵敏。我就不绕弯子了,你愿不愿意帮我演戏?我姐整天拖我相亲,实在是不胜其扰。但她现在正处在更年期,整个人都很病态,我又不好跟她对着干。”

“明白了。但雇佣我可是要出高价的啊!”

“义务奉献,爱干不干。我还真不怕你不干,有的是人选供我挑。之所以选你,是因为明天就是星期五了,周末,我姐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要是时间充裕,我就找别人去了。”

“我怎么听这口气,不像是求人呢。”

“看看,有些人天生心胸狭窄,非要人家求,满足可怜的自尊心。拜托,来吧,做个海纳百川、助人为乐的好人。”

“那好吧,反正我最近也闲着。你找我真是找对了,我可是和假女朋友相处的高手。”

这两个相亲那天剑拔弩张的敌人,在德克士建立了伪恋人关系。“伪恋人”这个定义是安然下的,为了这个很有创意的定义和他们的新型关系,唐谛又请安然喝了个咖啡。

转眼到了星期五。不出意外的话,安平在这天晚上总会找到个男的让安然见一见。这好像已经成了习惯,只要安然不从那些男人里敲定一个,这件事就会无休无止进行下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安平果然来电话了:“今天活动改了,不吃饭,看电影。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

安然说:“终于有新花样了。几点的票?我提前半小时去拿,但可不是跟你安排的那一位去看啊。”

“什么意思?你打算跟谁去?”

“我另有人选。”

“男的女的?”

“这什么话?我又不是同志。”

“我是怕你找个女的,浪费我一张电影票。谁啊?”

“男朋友。痛快告诉你,省得你又得更年期病又得好奇病。”

“什么男朋友?哪来的?”

“地球上来的呗,你以为火星来的?”

“我怎么不知道?前天不还没有吗?”

“你说对了,就昨天刚确定关系的。”

“赶紧告诉我,谁?我认不认识?”

“我带他去你那里拿票,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不告诉你。”

“那我约的这个怎么办?这个不错的,在银行上班,就是有点胖。”

“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口味,胖子坚决不要的!可见你给我找这些男的是一个不如一个了,你现在连最基本的原则都放弃了。”

“胖怎么了?胖点显得富态。”

“别说了。我一想到男人那怀孕一样隆起的肚子,就忍不住想剧烈呕吐。你赶紧回绝人家吧,找什么理由回绝,你自己看着办。我挂了啊,晚上见。”

根据安然电话里的口气,安平觉得那个将要跟安然一起看电影的人或许她也认识,但又可能不认识。她就这么分析来分析去,自我折磨了一下午。电影是晚七点的,六点多钟安平就频频站在店门外翘首四顾。

六点半的时候,终于看到安然的车开过来了,安然摇下车窗玻璃:“票呢?不下车了,快来不及了。”

“不行,我得看看旁边那人。验货拿票。”

安然就往后靠靠,小声对唐谛说:“上场了,伪恋人。”

唐谛就把自己送到车窗玻璃那里,说:“姐,是我。”

这一幕太让安平意想不到了,她手指着他俩,结结巴巴地问:“这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安然说:“没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走了啊。”

说完一踩油门走了,把安平扔在街边上,让她恨不得追上去趴在车上把事情问个明白。

安然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姐,笑得不行了。唐谛说:“你这样太不好了,回头怎么收场?万一你姐一鼓作气要你下周末结婚怎么办?我看她那样子,还真能做出来。”

“那就结呗。然后我睡床你睡沙发。”

“你姐要你生孩子怎么办?”

“放心,到时我就告诉她,我有问题,生不出来。绝对不让你担个不行的名声。”

“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接受这些安排啊?”

“伪恋人都当了,伪丈夫不尝试一下,你死时能闭上眼啊?”

唐谛扭脸看着安然,做出一副认真状:“这不会是你诱我上钩的计谋吧?”

“拜托!我现在正开着车呢,你别制造这么天大的笑话来分我的神好不好?乘客不许随便跟司机搭讪,你们徐教练没教给你啊?哎,对了,你怎么都这么老大不小的了,才学开车啊?”

“都已经是伪恋人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晕车。”

“晕车的人开车都没事,你不知道这常识吗?”

“不是……我不是晕坐车,是晕开车。”

“啊!明白了!哈!你就实事求是地说你胆小,不敢开车不就完了?还晕开车,太有创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