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希区柯克悬念惊悚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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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金蝉脱壳(2)

我立刻赶到破屋,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霍洛韦尔,他是被一柄尖锥刺死的,血流了一地,渗到了屋外,混合着屋外的雨水。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霍洛韦尔,一个个疑团又迅速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他会被杀?是不是他果真与蒂斯戴尔的失踪有关系?在蒂斯戴尔失踪事件发生后的如此短的时间里,他的遇害不正说明了他的死肯定是与蒂斯戴尔有关联的吗?

莫非他果真因了解到了蒂斯戴尔失踪的一些事情而惨遭暗害,但又是谁杀了他呢?是蒂斯戴尔吗?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莫非他也卷入到了这次失踪案当中,是蒂斯戴尔的胁从者?但是他始终在平台上面站着,他从未从我的视线中消失过,而且举动与平时没有不同。

难道是蒂斯戴尔邪恶的诅咒真的应验了吗?不,我的理智和经验使我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

那么,目前来说,对于霍洛韦尔的死因的解释只有一种可能,而且是唯一一种可能,那就是:不是蒂斯戴尔死而复生,正在实践他的复仇誓言,而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被赋予了某种超自然的邪恶力量……

为了能够找到更加具有逻辑的答案,我决定对剩下的检查工作亲自督查。

暴雨依然下着,闪电不时地突然发出吓人的银白色,巨大的雷声像千钧重锤轰然落地,震耳欲聋。

我们对每一栋楼进行搜查,对于每一个角落我们都要仔细检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地方,甚至连牢房都搜遍了。

然而,最终我们根本没找到蒂斯戴尔。

看来,蒂斯戴尔已经从箭山监狱逃脱了。

起初,我不想就此罢休,我打算联系地方官,进行全郡甚至全国的大搜查。如果蒂斯戴尔仍然活着的话,我一定要抓住他,将事情的经过大白于天下。但经过认真思索之后,我想把这个想法放弃。因为要告诉地方官去寻找一个本该在当日下午5点整被绞死的罪犯,人们一定会讥笑我们的。如若我把后来出现的霍洛韦尔之死向外宣布以作为蒂斯戴尔可能会真的存在的证明,那么人们又会恐慌。而且如果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事情没有任何进展的话,我将不得不告诉他整个事情的经过。那结果就会是:因没有死刑犯的遗体,我的前程也就葬送了。

我的心情满是沉重,在监狱这个地方继续等着会令我更加心烦,而且我对蒂斯戴尔的失踪没有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留在那里已无事可做,我决定暂时从监狱离开。

我在离开前,对所有知情者嘱咐,要他们严格保守秘密,不许再向其他不知情的人提及这件事,如果有人把下午的事情泄露出去哪怕一点儿,那我就砸了他的饭碗。

我不想把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或引起大范围的恐慌,更不愿在事情没查清之前而因此失业。之后,我特意对格兰杰及与蒂斯戴尔最后接触过的其他狱警嘱咐说,一定要多加小心,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最后告诉他们说,我走后,一旦有任何进展或消息要马上通知我。嘱咐完毕之后,我便从监狱离开了。

出了监狱,我抬手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路上只有很少的行人,只是偶尔出现一个又突然消失,四周黑暗安静。我突然意识到刚才只顾考虑着嘱咐其他狱警注意安全,而全然没有想到我的危险性或者更大些。当我到了村里的住处后,便开始担心起来。因为恐惧,我有些坐卧不安,此时,我觉得我必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在家里待了仅20分钟后,我决定立刻到哈拉南酒馆去找雄鹿吉伦。我拜托房东说,如果有人找我,不管他是谁,都邀请他到哈拉南酒馆去。

我飞奔到了哈拉南酒馆,进门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雄鹿吉伦。一看见他,我紧绷着的心稍稍轻松了一下。他此时正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像往常那样,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东西,一大杯黑啤酒放在手边。

他从来不让其他人翻看他的笔记本,就像对待一件宝物一样,因此,没有人知道有什么内容记在笔记本里。我突然对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本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我慢慢地靠近雄鹿吉伦,站在他的身后。这次他写的是如此专注,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站在身旁,我站在他身后,扫了一眼他正在写字的那面纸。纸上有一句问句刚刚写完,他的字体大而清晰,我一眼就看清了上面写的什么:

如果一个吉姆巴克单独站在海岸边,在月黑风高时歌唱,有多少沙砾会印上他的脚印?

这个句子真奇怪,我站在原地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却始终猜不透它到底在说明什么,而且这个句子中所描绘的场景似乎有点儿不好理解。什么是一个吉姆巴克?吉姆巴克是指人还是指东西?如果是某样东西,那他又怎么会“站”在海岸边,还会“歌唱”?而且会留有他的脚印?那么他指的是一个人,但又为什么说是“一个”呢?难道……“吉姆巴克”这个符号要用“个”来数吗?这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雄鹿吉伦可能感觉到了我的气息,意识到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他立刻合上了笔记本,转过身来,铁青着脸,那只独眼圆睁着看着我,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种愤怒。

“在背后偷看别人的东西,这可不礼貌,帕克。”他用恼怒的声音说道。

“对不起,我……”

“如果你以后能多尊重些我的个人隐私,那我将非常感谢。”

“我保证,今后我会注意的。”我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一杯黑啤酒,我颓然地低着头,闷闷不乐。我感觉到雄鹿吉伦在桌子的另一头正仔细看着我,“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他首先开口说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是的,不,没什么。”

“是吗?”

“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提。”

“是不是今天下午箭山监狱死刑的事?”

我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用逻辑推理。”吉伦说,“你的样子告诉我,你肯定遇到了麻烦。你属于一直生活在平静生活中的人,没遇到过什么事。今天箭山监狱要执行绞刑的事众所周知,你是箭山监狱的典狱长,你所遇到的事情多半会与监狱有关。而且,你习惯准八点来酒馆,可今晚过了11点钟还没见到你的踪影。”

“我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聪明脑袋,吉伦。我要是也有这样一个脑瓜儿就好了。”我羡慕地说道。

“真的吗?为什么?”

“如果像你一样的话,我就不再会因找不到问题的答案而苦恼了。”

“关于什么问题的答案?”

这时侍者将我的啤酒端来,我咂了一口。

雄鹿吉伦满怀期待地看着我,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而我却避开了他独眼的凝视。我的顾忌很多,我意识到我不应该说这么多的。但雄鹿吉伦的眼神让我感觉到某种信心。我开始动摇了自己的立场。也许他能为揭开蒂斯戴尔失踪之谜提示些什么。

“告诉我吧,帕克,到底怎么了?”他催问道。

我彻底败下阵来,因为我现在已经被困在谜宫里,无计可施,没有退路了。

“是的。”我点头承认道,“监狱里是出了事儿。而且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头绪,简直是不可想象。”

“看来事情好像还很复杂并已超过了我的想象,请继续。”

“如果我跟你说了,你能保证严守秘密吗?”

“那当然,请相信我。”吉伦将身子靠过来。那只眼依然凝视着我,流露出极大的参与热情等待着我继续讲述这整件事情。

尽管在讲之前我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但讲着讲着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些亢奋,我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细节面面俱到。雄鹿吉伦听得很专注,一次也没有打断我。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专注,而且在那之前,我也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等我把故事讲完后,他将鸭舌帽摘掉放在桌子上,用手理理稀疏的头发,说:“真是太奇妙了。”

“‘可怕’更合适些吧。”

“不错,听起来是挺恐怖。怪不得今晚你整个人不在状态。”

“可是这件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根本想不通如何去解释。”我说,“但我又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我可不相信有什么超自然力或人以外的什么力量的暗示。”

“我要是你,帕克,就不这么想。我在此之前,到过很多地方,也听说过不少的奇闻怪谈,那其中不乏许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

我看着他:“照你这么说,你是相信蒂斯戴尔的消失是由于超自然的力量了?”

“不,我只是说,我们在考虑事情时眼界要开阔一些。你再想想,你把所有的细节都想到了吗?还有什么细节的吗?”

“我想不会的。”

“请再仔细想一想。”

我皱起眉头,像看电影似的,放慢镜头,又仔细将整个事情回想了一遍。这一次,蒂斯戴尔从踏板上落下去的一瞬间曾在我眼前闪过的那一道银光又闪现在我的面前。这一细节,我还真忘了告诉雄鹿吉伦了。于是我把这个细节加上去。

“嗯。”他应道。

“这个有用吗?”

“也许有,还有其他落下的细节吗?”

“我想没有了。那只是一眨眼的事,我还以为那是我的错觉呢。”

“它只出现了一次,是吗?”

“是的。”

“当时你的座位离绞刑架的距离是?”

“大约四十英尺。”

“台子下的那个小房间里有电灯吗?”

“没有。”

“嗯,我明白了。”雄鹿吉伦沉思了一会儿。接着,他将笔记本取出,打开它,开始用铅笔不停地在那个本子上面写着什么东西,同时用左臂挡住了我的视线。他一直不停地写着,足有三分钟,我在一旁都坐立难安了。

“吉伦,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接着又写了10秒钟才停下,看了看刚才自己写的东西,然后才抬起头看我。

“帕克。”他说,“阿瑟·蒂斯戴尔在入狱前是做什么的?”

“经营什么!?”这个问题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的,我是说他以前以什么职业为生?”

“这与那宗失踪案有联系吗?”

“你快告诉我,也许大有关系呢。”吉伦一本正经地说。

“他以前在一家纺织厂当工人。”

“而监狱里囚室附近就有一个纺织车间,对吧?”

“是的。”

“车间里存着很多丝绸,是吗?”

“丝绸?不错。这……”

我话音未落,只见他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我的火气立刻又升了起来,直往嗓子眼上冲,我强压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喝了一大口黑啤酒,压住了顶在嗓子眼儿里的火气。我刚要发问,到底他写的是什么东西。这时,雄鹿吉伦突然停了下来,合上笔记本,起身离开了座位,并冲我说道:“带我去行刑室。”

“去那儿干什么?”

“我想确认一些东西。”

“那——”我也迅速站起身来,“我知道你可能已经想到点儿什么了,尽管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儿入手寻找问题的答案。但你能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对不起,帕克。我只能稍后再告诉你答案,在我看过行刑室之后。”他首先抱歉,继而又坚定地说道,“等找到证据后我会告诉你的。”

他真是一个怪人,浑身上下都有一种令人奇怪的感觉。我与他认识时间不长,以前总认为他给我的怪怪的感觉是来自他的外表的不修边幅,但现在我才意识到他的精神世界也与众不同。但是,在他身上透出的自信却是我现在所需要的。我不再多想什么了。我决定立刻带他到行刑室。因为我太想知道这整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了,这样我才能获得精神上的解脱,免得因此失去工作。

“好吧,我这就带你去。”我说。

外面一片漆黑,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但是雨势渐小。我驱车走在返回监狱的路上,雄鹿吉伦在我旁边坐着。我现在心里感觉踏实多了,不再像回家时那么紧张,因为雄鹿吉伦将会揭示出这个事情的谜底,我也就不必再担惊受怕了。尽管这种解脱有可能是暂时的,但是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绝望的人来说也算是一种奢求了。

吉伦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好像在想着什么问题,身体直直地坐着,双手放在平放在腿上的笔记本上。就这样我们一直来到了监狱大门外。我将车在大门外的停车场停好,等吉伦藏好笔记本后,我们快步走到大门前。我朝警卫打了个手势,他在雨棚下朝我们点了点头,然后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我们刚一进去,大门就关紧了。

我领着雄鹿吉伦冲进行刑室。

行刑室内很冷,一进去就有感觉,而且气氛异常地阴森可怕,这里的气温和气氛比起白天的时候,更阴森可怕了。尽管屋内的灯都已经打开了,但是还是显得很暗,尤其是屋角处,我总觉得有个黑色的人影在闪来闪去,我的心脏也狂跳不已。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又向我袭来。我看看吉伦,他依旧很镇定,像往常一样。

他检查了一下周围,然后径直走向了绞刑架,上了台阶,来到平台上。随后我也上了平台。他双腿跪下,两手放在踏板边缘。仔细朝敞口的踏板下面望去,然后拿起垂在踏板下的绳索认真检查起绳头儿来。突然,他又飞也似的跑进了暗室里,并向我要手电筒。他接过手电筒后,仔细检查起了暗室的情况。他仔细地检查着地面,依次看了看四个角,好像在测量方位,然后将我刚刚发现的小木片按我曾给他描述的那样摆放在最初它被发现的位置,用手电照着,又仔细端详起来。然后又把它拾起来收进了外套口袋里。

我站在平台上,看着雄鹿吉伦走出小黑屋,脸上明显地显示出一种得意的表情,但冷酷依旧。

“你先在台上站会儿,好吗?”他头也不回,径直走到为监刑人安排的那排座椅。

“请告诉我行刑时你在哪个位置坐着?”

“左边数第四把。”我高声答道。

他走到那把椅子前,坐下,然后将笔记本拿出来,又迅速写下些什么。我站在平台上看着他,等得快不耐烦了。这次当他抬起头时,手中拿着的手电筒的光照过来,灯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他的整个脸部被照得显现出吓人的煞白,如同死人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他接着又问我:“当格兰杰给蒂斯戴尔套上绞索时,霍洛韦尔是在踏板前抓着人犯的胳膊,对吧?”

“是的。”

“你站到霍洛韦尔当时站着的地方去!”

我走到踏板开口处,侧一侧身子,将侧影留给吉伦。

“你能肯定你站的这个位置就是他当时的位置吗?”

“是的,很肯定。”

“当踏板打开时霍洛韦尔是怎么反应的?”

“他向后退了几步。”我肯定地说。

“他的脸同样侧对你们,是吗?”

“是的,扭过脸的不仅有他,还包括格兰杰,行刑时都是这样的。”

“那你还记得他扭向哪个方向吗?”

“这个——”我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说,“这我记不太清了,因为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犯人身上。”

“那格兰杰呢?在杠杆搬动以后,他还在原地站着吗?”

“不错,那时,他正在数时间。”

“之后呢?”

“然后他走到踏板边缘,趴在地上向暗室里窥望。他的这一做法是刽子手的惯用程序。他望了望,发现暗室里竟然是空的时,他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声,听后让人都有点窒息。接着,他又把头伸到踏板底下仔细地查看蒂斯戴尔原本戴着的绞索是否滑脱了,是否就此爬到暗室的过道里了。”

“他趴在踏板敞口的哪一边,前边,后边,左边还是右边?”

“是前边。”

“请你照当时情景做一下。”

我不太情愿,但还是照做了。半分钟过去了,我一直跪在那里,等待着雄鹿吉伦开口说话,但他始终一言不发。我站起身来,转身看雄鹿吉伦,不出所料地看到吉伦正飞快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我从绞刑架的台阶上下来,走向雄鹿吉伦,看到他合上笔记本,抬头看着我,用一种期待的语气问我:“格兰杰现在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