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希区柯克悬念惊悚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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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龙卷风

这是个湿热而宁静的下午,人们心里惴惴不安,自然的破坏力又要卷土重来了。

天黑时,雷声隆隆,暴雨击打着城市,龙卷风来了。

一股龙卷风卷走了一辆汽车,五条无辜的性命丧生;另一股席卷了圣路易和旧金山之间铁路边小镇的房屋;第三股将一辆行驶中的轿车吹翻,造成车里的人重伤。

晚上九点时,坐落在偏僻地带的一座农舍中,一位高大的黑发妇女从厨房走进客厅。她仿佛听到前面院子里有汽车声,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的。

有人一脚踢开前门,两个男人冲了进来,手里握着枪。

两人中个子较高、年纪较大的用枪顶住她的腰,喝道:“不许动!屋里还有人吗?”

她摇摇头,并未出声。

“好,你现在可以坐下,但要慢慢地,把手放在身侧。”

她慢慢地坐下。

屋里点了一盏煤油灯,光线昏暗。电早就停了。厨房里传来半导体收音机播放的音乐。

闯进来的两个人都没有戴帽子,留着平头,蓝色制服被大雨浇得湿透了。

“乔尼,关上门。”年纪大些的命令道,“然后去瞧瞧,还有其他人么,她可能在撒谎。”

乔尼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小矮个,非常消瘦。他犹豫了一会儿,凝视着这个女人。她长相一般,但身材极好,上衣无袖,下身着短袖,显得非常健壮。乔尼砰的一声关上门,用一张桌子顶住,在房中四处走动。

另外那个男人走到女人后面,他肩膀很宽,腹部很平,目光中透出一丝紧张,眼睛周围是一圈黑晕,他是个中年人。

他用枪口顶住女人的头,问:“名字?”

“凯伦,”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镇静下来,本能告诉她,镇静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这是你和谁的房子?”

“不是我的,这是我父母住的。不过,他们不在家。我是个教师……我住在镇上。我来这里为他们收拾房子,暴风雨太大,无法离开。”

“我们迷了路。我们在B公路往州际公路走的时候,发现公路被洪水冲出个缺口,不得不转上小路,结果到了这里。从这儿怎么到B公路?”

“这里一样是在B公路上,不过路程要多花点时间。”

“这中间没有桥梁吗?”

“没有,也不会有缺口。”

“开车到这儿,要去一座小山,山那边是什么?另一座农场?”

“附近三英里内没有住家。”

“如果你听收音机的话,你对我们不会陌生的,除了龙卷风外,我们可算是重要新闻了。”

“是的,”她说,“我知道。不过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加洛克。”他轻松地说。

“你和你的朋友昨天越狱,受到警方通缉。”

她懒得多说。加洛克犯了谋杀罪,乔尼则是强奸罪。自从越狱后,他们曾开枪打死一位司机,偷走那人的车,还残暴地打死一位证人。新闻中称他们为“嗜血的杀人犯”。

乔尼回来报告说:“没有别人,不过你看看这个。”

他拿着一张凯伦的褪色照片,那时候她的容貌一般,她和一对中年夫妇站在一起。照片中的男人穿着警察制服。

“你爸爸是警察?”加洛克问。

“是的,”她承认说,“不过现在不是了,在一次追捕超车人时受了伤,以后就退休了。”

“他们去了哪里?”

“得克萨斯州的一个小集市,这周不会回来。”

“什么市?”

“小集市,”她重复说,“集市上人来人往,同时买卖任何东西。我父亲的退休金差不多不够用,他们卖点儿古董做生活费,你们瞧瞧……”

加洛克仔细打量屋里,她说得不错,这家毫无农舍的样子,倒像是古董店。墙上挂着配有维多利亚式画框的画,架子上和瓷器柜里整齐地摆放着瓷器和玻璃容器,地板上堆满了旧家具。

“你非常冷静,”加洛克说,“我佩服冷静的人,像今天早上那个女人,我们不得不让她闭嘴……”

他的话语毫无夸赞的语气,而是在刺探她。

“没有必要尖叫,”凯伦尽可能从容地说,“尖叫也没人听得见。”

“聪明,如果暴风雨越来越大的话,我们或许需要个地下室躲一躲?”

“门在厨房的地板上。”

乔尼走进厨房,掀起地下室的门,拿起煤油灯看了看,然后叫道:“那里面不是豪华旅馆,凑合下倒无妨。”

“屋里有枪吗?”加洛特继续问,“既然你父亲是警察,他一定有枪。”

“两支猎枪,一把霰弹枪和两把左轮,”她简单地说,“都锁在楼上一个盒子里。钥匙在我父亲那里。如果需要,带走就是。”

“我们离开时会带走的。”

“你们真聪明,”凯伦说,“离开汽车,找个避难所。龙卷风来了,在汽车里是最危险的。”

她说这些话,是要使加洛特别多想枪的事,因为她隐去了一把,一把古老的双管猎枪,就挂在餐厅壁炉架上。

从外表看,它貌似个古董,除了装饰之外,别无他用。它高高地挂着,要取下它,还得站在椅子上。

但是,虽然是古董,但还是能用的。虽然它很旧,子弹却是上膛的,性能很好。他父亲曾经说,这把老枪是救命用的,最好再也不用。但是,一个当过警察的人,现在又住在偏僻的乡下,那些对他怀恨在心的人可能前来报复。所以,它是防身的必备之选。

不过,现在这把猎枪对凯伦并无用处。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站在椅子上。加洛克把枪移开,插进腰里。

“好,”他慢吞吞地说,“我们饿死了,而且我以前也没有吃过警察女儿做的饭。你进厨房,做点儿吃的,快点。”

她准备快餐时,两个男人边喝啤酒,边盯着她的动作,在他们吃饭时,他们要她坐在餐桌对面——那把古董枪就在他们身后的墙上,可惜要越过他们才能拿到。

他们吃过饭后,凯伦收拾桌子,又拿出一些啤酒,这时播音员警告说,有更多的龙卷风即将袭来。

“我想,”凯伦坐回她的椅子,“你们两位见过龙卷风吗?”

“没有,我没有见过,”加洛克说,“不见最好。”

乔尼问:“你见过吗?”

“见过。”

“什么样的?”

她走进回忆中拽出那个可怕的下午:“它是一个黑黑的、旋转的地狱,听说龙卷风的速度快得像子弹一样,它会带起木片打进人脑袋中去,玻璃片也会。如果你靠近窗子的话,你会被切成土豆条一样的物体。”

乔尼不安地瞥了一眼餐厅的大窗子:“那么,坐在这儿很危险。我们不如听从警告,到地下室去。”

“是有点危险,”凯伦承认说,“如果龙卷风从空中正好落到这里,别想着活命了。不过,如果它是从地面向你吹来的话,你可能会知道,因为有警告。即使在夜晚,你看不见龙卷风,但是,耳朵会告诉你。”

“我读过有关龙卷风的报道,”乔尼对她说,“据说声音很大。”

“是的,就像火车声。我遇到过一次,是在空旷的乡下,我抬头一看,龙卷风正向我卷来。附近有条水沟,我反应还算快,钻进阴沟里,虽然如此,我能活下来,也是不敢置信的。你知道人遇到龙卷风会如何吗?它把人高高卷起,卷到高空中,等落下来时,已经不成人样了。有时候——”

“够了,”加洛克冷冷地打断,显然,谈到龙卷风使他不安,“我已经听够了。”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屋里,很仔细地观察着屋子。他的目光在那支旧猎枪上停留了一下。

他问:“这里有钱吗?”

“只有一点儿,我父亲出门时,从不在家留钱。”

“哦,”加洛克对乔尼说,“去拿来,然后搜一下,找找有没有钱。”

乔尼抢过钱包,翻出几块钱,他厌恶地说:“四元三角五分。”

他将钱塞进口袋,开始仔细搜查屋子。他把东西扫下架子,拉出所有的抽屉,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地上。一部分是搜索,一部分是破坏。当他破坏那些整齐的瓷器、玻璃器皿和其他艺术品时,她捂住嘴,以免自己喊出声来。乔尼摔完楼下的古董,又上了楼。他们可以听到他四处走动、骂骂咧咧破坏的声音。

加洛克一边喝啤酒,一边监视凯伦,脸上浮现一丝邪恶的微笑。啤酒中微量的酒精似乎影响了他的情绪。显然,她正和一位精神病患者打交道,他随时可能发狂。

乔尼只找到几枚硬币。

“我告诉过你,”凯伦耐心地说,“家里没有钱。”

“是啊,”加洛克奇怪地看着她,“真是太糟了,如果他留钱的话,我们可以更友好些,有钱才能跑路。”

“很抱歉,这令人遗憾。”

“你现在只知道遗憾,不过,不用这么早遗憾,等我们杀你之前,你会真正感到遗憾的。”

在真正动手之前,他不断挑衅她,她必须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为什么你要伤害我呢?”她用最温和的语言说道,“我没有跟你们过不去,我一直听从你的命令。”

“也许因为你是警察的女儿,我们一向讨厌警察,也包括他们的亲属。实际上,我们也不大喜欢教师。你喜欢吗,乔尼?”

乔尼傻乎乎地笑了笑。

“反正不能让你活下去,”加洛克继续说道,“警方认为我们早已离开此地,如果你活着,你马上会向警方报告的。”

“你可以把我锁在地下室,那你们也能安然出逃的。”

“不,不能冒险,”加洛克想了想又说,“好,我不杀你,但是,我们会让你永远爬不出来。有人会感到奇怪,你很久没有出现,等他们进来时,可能已经太晚了。”

虽然她内心非常恐惧,但她扯出一抹微笑来:“你是在吓唬我,我是被你吓坏了。谁会不害怕呢?但是,你知道不必杀我,加洛克,若你担心我,你可以带我一起走。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我愿意。”她停了一下——“别说话,什么声音?”

加洛克站起来:“什么什么声音?”

“住口,”乔尼打断他,他也不再傻笑了,“我想我也听到了。”

然后,加洛克也听到了,声音很远,不过在逐渐逼近,是一列渐渐驶近的火车的声音……

凯伦站起来,说:“你们自便,不过,趁着还有时间,我可要进地下室保住命!”

她向前迈出一步,但是乔尼抢先一步。加洛克犹豫了一下,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于是他也紧跟在乔尼的后面。

当他们跳向厨房地板门时,凯伦爬上椅子,抓住墙上的猎枪,身体靠在墙上,高举猎枪,镇定地瞄准那两人。

当加洛克反应过来,伸手掏枪时,她已经射出一枪,然后又是一枪……

黎明时分,凯伦望着窗外,看着加洛克的尸体被抬上救护车。他当场被打死。乔尼受了重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一位警察站在凯伦身边,说:“我理解你的感受,不论多么公正,射杀人心里总是不好受。但是,你别无选择。你要不狠心先下手,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说到底,不是你非常幸运,他们怎么会这么粗心,让你拿到了枪。”

“这倒不能完全怪他们粗心,”凯伦微微一笑,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他们不熟悉龙卷风。我告诉他们,龙卷风和火车驶过的声音很像,可以作为警告,及时躲进地下室就能保住命,”她耸耸肩,“他们就信了。”她转向窗户,手指指向山,“翻过那座山,是圣路易和旧金山的铁路主干线,火车经过的时候,他们以为龙卷风。着急进地下室的那会儿,我就拿到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