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希区柯克悬念惊悚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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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四十俱乐部(2)

“我们多半都有自己的运动俱乐部,”他说,“我们只是想来这里放松心情。”说毕,他把一只结实的手伸了出来,“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哈伦斯。”

我和他握手:“我叫艾比,人口失踪组的。久仰大名。”哈伦斯这个人有谁不知道?这房间里可能还有好几位都是我久仰的。

“你要喝什么?”他问,“或者工作时间不喝?”

“威士忌加冰块。”

他向就近的酒保要了两杯。那种威士忌很好喝。我们俩各呷了一口后,我就言归正传了:“梅里特太太说,每当梅里特下班后,这里便是他经常来的地方。梅里特办公室的职员说,他四点三十分下班,那儿距离这里四条街,他从不坐车,因为不好停车,已在他办公室的停车场找到他的车。所以,四点三十分后,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没有来这里,”哈伦斯说,“当然,他并非每天都来。”

“你认为他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我问。

他耸一耸宽阔的双肩:“我不知道。”

“你喜不喜欢他?”

“梅里特受到每个人的喜爱,”他呷了一口威士忌,“我不认为真正会有什么事发生,他和我们一样,他有他的困扰,好比他的太太、他的赌博问题。他赌博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唔,他赌博的。听说有时候会输很多钱。”

“在这儿?”

他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的银行账户我曾经查过,最近并没有提大笔款子,他的投资方面情况也一样。”

“那并不代表他不输钱,”哈伦斯说,“你输了不一定要付钱。”

“或者可能骗我的是他的经纪人?”我问道。

他再耸耸肩:“我怕我帮不上你。”

“假如我和你们的一些会员聊聊天,没有关系吧?”

“请,不过,我认为他们更不可能帮到你。”

十分钟之后,我站在吧台的较远处,跟我谈话的是一位红发、矮小、叫奥尔顿的人。他身穿针织品的衣服,脸上有雀斑,鼻梁上戴着厚眼镜。

“据你所知,他是不是有很严重的赌博行为?”

“这我不清楚,但我不那样认为。”

“他的家庭生活怎样?”

“一定不好,否则,你想他为什么要在这花很多时间?”

“他们为什么不离婚?”

“依梅里特说,她不肯离。他也不想让离婚官司花费他太多的时间。”

“你认为会有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我问。

他透过厚镜片向我窥视。

“也许他想寻求安静,男人有时候会想要那样。”

“会发生暴力吗?”我问。

“假如你的意思是他已经遇害的话,我会怀疑梅里特太太谋害他。”

“绑架呢?”

“为什么绑架梅里特?我们这儿的人,比他有钱的大有人在。”

“这个观点倒是很重要。”我同意他的看法。

我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对面是一位年纪较大、坐在摇椅上的人,他折好一份“华尔街日志”,放在腿上。

“你认为梅里特先生外面有没有女人?”我问他。

他把两道毛茸茸的眉毛微微抬起,“梅里特?”他似乎在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像这种案子,这种问题我们会经常问到。”

“好多年前是有过差不多那种事,”他说,“至少,我似乎听别人说过,但是那时候,梅里特要年轻得多。”

他倚身过来,秘密地说:“我听说——只是听说——搞暧昧的是梅里特太太和他的经纪人。那个经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奎克。”

“对的,就是奎克,他们之间的事情,你可以查一查。”

“你知不知道,梅里特赌博会输掉很多钱?”我问他。

“我不知道,不过,那种可能性也会有。”

“你认为那个叫奎克的经纪人,会不会骗我?”

“如果他的理由很好的话,可能。”

我打听的下一个人正在看人玩牌,我去请他坐到一边。那人在俱乐部中和梅里特最为接近,他是一位大夫,是泌尿科专家。

“能简单介绍一下你们这儿的图书室吗?”我问。

“哦,好的。”他说。

“也放电影?”

“是有些影带。”

“那这个俱乐部很好很全。”我说。

我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会员,正向那间娱乐室纷纷涌进。

“有没有妇人进过这里来?”我问。

“我想没有。”他说。

“你知不知道,梅里特是不是外面有女人?”

“不知道。”他简短地说。

“你认为会有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

“我想象不出,”他说,“不过,我很关心,这里的每个人都关心他。梅里特很善良,我们都喜欢他,他连一只苍蝇也不会伤害。”

“我可不可以到另外的几个房间去看看,或者,我必须申请搜索证?”

“你必须去问主席。”他说,“但是,我认为不……”

他没有把话说完,视线转回到哈伦斯那儿,哈伦斯依然在吧台那停留着。

“有关梅里特太太和奎克之间的事你没有告诉我。”我说。

“那是一种谣言,”他说,“谣言并不可信,每晚都会有很多道听途说的谣言在我们这流传,但是出了那道门,”他指指前面入口处,“便没有人乱嚼舌根了。”

“你意思是指这种事只发生在俱乐部里面?”

“随便你怎么解释,也随便你怎么想。”

“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对另外三个房间检查一下。”

“不介意,”他说,“根本不介意。”他站起来领路。

我想,在我进娱乐室之前,他们便已经藏好了钱。因为我看到,轮盘和掷的骰子都有,还有撞球。那些人看我的目光很是温驯。

第二个房间看来更像居住着单身汉——两张沙发床、一张桌子和几个花瓶。里面没有人,后门都没有。

娱乐室也没有后门。

到图书室之前,我找理由到洗手间逛了一下,里面也是空的。

如我所预料的,图书室里面有好多黄色照片,相当高档的报纸和杂志也有一些。一道长长的木柜,存放影带,还有放映机和银幕。但是,也没有后门。

把整个俱乐部看完,我向主席道别,然后离开。

天空开始飘落着蒙蒙细雨,我看看手表,我在“避难所”已待了两个小时。

下一个合理的步骤就是第二天上午去和奎克谈谈。但是我的本意并不想那样,也不急于那样做,因为我感到答案似乎我已经找到了。当然,那还得花费我几天工夫,作必要的调查。

当我进一步掌握了不少情况之后,我把哈伦斯的电话找到,挂电话给他,并约好在他的办公室里见面。

他的办公室正如我所预期的那样,符合他的身份,嵌玻璃的墙,对全市三个地区都可以俯瞰。他通知秘书,一小时内不要任何人打扰,然后在旋转椅子上倚靠着,面对着我。

“你已经让我很好奇了。”他说。

“这我早就意料到了。”

“你已经找到梅里特?”

“答案你应该知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把大部分的资料都搜集好了,”我说,“我希望你做做好事,行行善,把一些细节告诉我,要不要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当然。”

“唔,你们俱乐部的那些人,像你想象的那样会演戏的人很少,事实上,我说你们都是差劲的演员。第一:如果一个会员人缘很好,差不多是在你们俱乐部外面失踪的,结果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他。不论他们怎么说,都不是真正关心的表现。他们似乎连好奇心也没有。”

“第二,”我继续说,“我奔跑两天,几乎任何吸引人的消息都没有,但是在这儿,我突然遇见各种有趣的可能发生的事。每个人对我都有想说的话,梅里特是个赌徒。也许他的经纪人正在替他把大笔赌债偿还。此外,同一位经纪人又和梅里特太太有暧昧行为,这有一点太过分,让人无法接受。”

“还有,我新查到的消息,和我以前打听到的一些消息,又格格不入,南辕北辙,不论是在梅里特的财务方面,或者在他的性格方面都很矛盾。不过,这些真是很过分,不必多想,也能明白,别人骗了我。下一个问题当然是:为什么?”

哈伦斯的表情仍然显得有兴趣,而且很有兴趣,他把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下,再换一个方向。我继续说:

“唯一符合逻辑的解释就是,你们俱乐部的人与梅里特失踪的事都有牵连,并且想放烟幕,来混淆这个案子。这便给我提出一个问题:你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你们谋害梅里特了吗?那似乎有些荒谬。或许你们只是把他藏在俱乐部里。我问你能否对另外几个房间进行检查,你不仅允许我看,并且态度也太合作了。当然,你们让我看的,只是一点点不太合法的赌博。它反而让我想到,在你们全部参与的梅里特的失踪计谋里,你们都想把我误导。”

哈伦斯仍然思索地看着我,好像在等候,等我把话说完——不错,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因此,凭着预感,我花了几天的时间,对你们所有会员的银行户头都进行检查。那工作很辛苦,没有一些朋友帮忙的话,我可能无法完成。但是逐渐地,我获得的资料,足够证实我的结论。梅里特失踪的前两天,你们俱乐部的每一个人都从各自的户头里提两千元出来。我相信巧合是可能的,不过,我更相信,俱乐部里的人都花钱在梅里特的失踪上。我知道为什么,但我不知道的是他被藏在哪里。这点是你要告诉我的,哈伦斯先生。”

当他放下二郎腿在椅中坐好时,剩下的便是叹气。这时,玻璃窗外,太阳躲在灰色的云层后面。

“你这位侦探真是了不起,艾比先生,”他说,“我相信你真正的价值,超过政府付给你的薪饷。”

“警察人员的办公室可没有像你们这样的豪华。”我说。

“好,言归正传。”他终于说,“事情是这样的。俱乐部里的人对梅里特都不喜欢,他——他真是个大好人。但是他太软弱,他人太好,如果我的意思你能明白的话……那个女人总是牵着他的鼻子,驾驭他。当然都是一些谣言,有关她和奎克的事,但那不重要。十六年来,她一直控制着梅里特,使他可怜兮兮的,任何越轨的行为都不敢有。”他停顿一下,“他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到俱乐部来,几杯酒喝下去,他就会把心中的苦闷全部倾诉出来。梅里特是位天生的梦想家。他,实际上,是个成功的商人,都叫人觉得意外,不过,他父亲帮助他很多。反正,几杯酒下肚后,他便开始说梦话。

“他谈到多么想到遥远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他相信,如果没有他的太太的话,他可以非常成功。

“他甚至愿意离开孩子——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足够大。他说,他从来没有旅行过,对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去过。他想在有生之年,看看巴格达、香港、里约热内卢——所有国外地方——除了他现有的之外,他什么都想。我们对他的倾诉都仔细聆听,但我们知道他永远不会有胆子解脱那个家庭束缚,去把那疯狂的梦实现。”

哈伦斯再靠回旋转椅,盯着窗外黄色的天空看。

“我不知道我们俱乐部哪一个人首先想出这个计划,可以让梅里特把他的梦想实现,不过,反正有一天梅里特很不情愿地离开俱乐部之后,整个计划在一个小时内成型,我们要安排一个十分完美的失踪,没有人再会找到他,人们也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追查。”

他停顿,留下我说话的空隙,但是我没有说。

“你必须承认,在一般正常的谈话中,我们会有一些线索留下;他的财务情况完全正常,没有一位有意逃走的人,身上会不带钱;也没有任何证据会指明绑架、谋害或自杀——什么都没有——这件失踪绝对不可解释。”

“你们怎样去劝服他,使他同意的?”我问,“你说过,他这种人对实现梦想根本没有勇气。”

“是的,”哈伦斯说,“不过,办法只有一个:当他酒醉,沉醉在梦想中时,给他一次‘既成事实’。我们的做法便是那样。我们给他凑了差不多八万美金,没有任何条件;另外给他一张用别人名字到三藩市的机票,他去了海外。

“他家的孩子已经足够自力更生,梅里特太太财产很多,生活无虑。他最舍不得的是孩子,不过他被我们说服了,我们有四位会员送他上了飞机。”

“现在他在哪儿?”我问。

这位全美著名的实业家像躲在浴室抽烟的小孩子被发现一般,咧嘴笑起来:“唔,我告诉过你,一心前往外国便是他的梦想,现在他是在马来西亚。”

“这一切可真是费尽心机,”我说,“和太太离婚不是更简单吗?”

“你知道,在我们这里,夫妻双方不同意,或者没有法庭确认的理由的话,是不能离婚的。如果太太不同意离婚的话,你的离婚官司才有得打呢。梅里特不准备打官司,他自己知道——他太太也知道。”

“为什么她不离婚?”

“人和人根本不会相同的!”哈伦斯站了起来,“有的人是只要能使别人快乐,自己受多大苦也没有关系;但有些人只要能使别人不快乐,他就算自己难过也要生存下去,”哈伦斯说着,眼睛转向窗外,“假如这样的太太被你碰到,艾比先生,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说。我的脑海里,那个粗鄙难耐的梅里特太太的形象又浮现出来。

“我想,这个案子可能成为一件悬案,我们组里这种情形并不多,我们组长会不高兴的。”我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

他咧着大嘴笑了。

我把外套从椅子的扶手上拿起,“嗯,我觉得现在可以结案了。”我说,“我这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