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部经典的电影镜头,多少年时光悠悠而去,那悬垂在门廊边的花篮——那只盛满了五颜六色山花的花篮,却镂刻在我的心屏,留下一道浪漫而温情的风景线。
那一年,我独自远行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这是一场因爱而痛的变故,我的心因此寒冷着,想象自己是一只哀号的无助孤雁。
然而,这一切低迷情绪在一个奇妙的黄昏结束了。
我的新家是一间在乡下常见的矮矮的却有宽宽屋檐的泥砖房,就建在河岸边一条村道的石板路边。
那是个宁静的黄昏。
我屋檐的门廊边,竟悬挂着一只盛满了五颜六色鲜花的竹篮。
我惊喜地取下那只竹篮,抚摸着那一束束白色的、紫色的、粉红色的、碧绿色的山花,一种说不清的温暖浸上心来。我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不留名的馈赠。鲜艳的山花在我的抚摸中烂漫着,那幽幽的花香就这样在心间弥漫着。我不知道送花人是谁,又是为什么,我接受了那份美丽的馈赠。我把花插在了一只泥烧的瓦罐中养着,山花在那只粗糙的瓦罐里盛开着,像在倾诉着什么,爱或关切?抑或是一种莫明的寄托……又是一个宁静的黄昏。
瓦罐中的山花还没有凋落,一个傍晚,在屋檐的门廊边,我又看到了一只新的竹篮,竹篮里依然盛满了一整篮五颜六色的我叫不出名儿的山花。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温暖浸上心来,我有了一种想伏在谁的肩上哭一场的感觉。我把花篮搂在怀里,我被那浪漫的温情包围着,默默无语而不愿那份温暖跑掉。带着暖暖的爱,我迈进了孤寂的家。
又把花养在了瓦罐中。
面对鲜花我又跌进了迷雾的轨道。我极力搜寻那被烈日烤黑的村民面容,但到底还是不知道会是谁。我问过那骑在牛背上吹着一支瘦长竹笛的放牛娃阿狗,阿狗每天都从我的家门口路过,也有人看见他在牛鞭上拴着一大把鲜花。但当我问及他是否送过鲜花给我时,阿狗只是扮了一个鬼脸冲我笑笑,不语。我也问过那驼着背拄着拐杖总在村中巡逻般来回走动的“五保户”二祖婆,二祖婆艰难地挺了挺那弯曲的腰,目光对视着我,那缺了门牙干瘪的嘴唇动了动,犹豫地看了看我,向我慈爱地笑笑,也是不语。我甚至问了村中长得最帅的小伙子阿三,因为曾有人神秘地告诉我,阿三总是偷偷地用一双多情的眼睛在背后“扫描”我。这花八成是他送的。当我壮着胆子问阿三时,阿三羞羞地笑笑,急急地从我的身边溜走。
是啊,没有人说过要给我送花,也没有谁问过我收到花没有。
然后很多的这样的黄昏,低矮屋檐的门廊边总是悬挂着一只盛满了五颜六色山花的竹篮。就在那一年——一九八六年的春季,我一直默默地接受着美的馈赠。
这就是那一段在乡间的岁月,一个处在梦幻期的女子,因为一只七彩的花篮,而拥有一段如诗如歌的岁月。
后来,我的命运滑进了城市,那盛满五颜六色山花的竹篮,却始终在我的心间流动着,一种温暖的撞击,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至今我仍旧不知道是谁给我送的花篮,却知道我敏感而脆弱的心灵,只要想起那只曾经盛满了温暖爱意的花篮,就会润泽而坚强起来那只门廊边的花篮,已在我的生命中定格!直至永远!永远……